乌纱-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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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的正治理想、也就是目的,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是刚才他无意间说出来的两条:一是光大华夏文明,避免被蛮夷统治;二是实现理比权大的社会体制。
但是他无法找到方法。别说是实现长远正治抱负的方法,就连怎么渡过眼前难关的方法他都没有找到。
张问从秦玉莲房里出来,寻到那口枯井,坐在上面的石板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井上的石板冰冷,就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冷。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关于理和权的飘渺问题,又回到眼前的事。显然现在权比理大,所以在辽东的功过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谁能为自己说话?朝中目前大致有东林党和阉党两个派系,东林党张问不愿意加入,就剩下阉党,偏生得罪了魏忠贤,这不是左右无路了么?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想起,客氏和魏忠贤不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八 花灯
没有在冬天一动不动地坐过整个晚上的人,不会知道冬天的夜晚有多寒冷。张问就一动不动地在井盖石板上坐了整个晚上,直到公鸡打鸣的时候,他才觉察过来,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刺骨,他现在只想到温暖的被窝,就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只想到食物。
整个晚上,他在半醒半梦之间,恍惚、失神。他想了很多事,有往事的甜蜜、也有沉重。想得最多的,还是正治理想,或者说是梦想、目的。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梦想;荣华富贵都已经尝到了、欲望也感受了,只剩一颗麻木的心、又不甘心混日子,他要一个支撑点。
其实他更愿意回忆过去和小绾的日子,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过去,就只剩下回忆。
他的内心很寂寞、很孤单,这种孤单让他精神恍惚、几欲疯狂,甚至畸形。他找不到出口,所以需要一件东西沉迷,沉迷在里面,很美、很虚幻。这样一件可以刺激起麻木之心的东西,除了梦想,还能有什么呢?理想主义者,常常就是在精神的折磨中诞生的。
张问默默站起身,径直从内院的月洞门进去,门口站着刚个穿着黑色武服的侍卫。张问从门里进去时,对那两个侍卫说道:“叫人看看我房里的火盆熄了没有,熄了的话叫人升火。”
侍卫拱手道:“是,东家。”她们也是在这里站了半个晚上,不过可以左右走动,却比一动不动坐着要耐冻一些。
张问进了内院,就在这时,淡妆正巧到门口,门口的侍卫就说道:“淡妆姐姐,东家要找人加火盆,你进去看看吧。”
淡妆是从沈碧瑶那边过来的婢女,她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头发的青丝也很浓密,毛发很发达的样子;皮肤紧致,泛着着朝阳的流光,身体看起来很健康。淡妆听到女侍卫的话,就点点头嗯了一声,走进院子去干活儿。
这时她听见后面那两个女侍卫的侍卫的声音,只听其中一个道:“东家在井盖上坐一晚上了,这会儿总算是知道天冷。”
另一个道:“东家为什么会在井盖上坐一晚上?”
刚才那个声音又道:“听曹管家说,东家的表妹就死在里面。”
“你可别吓我,咱们这个月都是值夜班的。”
“有什么好吓人,你不觉得东家其实很痴情么?”
淡妆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怔了怔。她原本对以前张问毫无征兆就夺走了她的贞操有些怨恨,这会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其实她们都不能理解张问。
淡妆走到东厢房,见张问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里面还有火星子,淡妆就急忙拿了铲子加炭。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张问身上发抖,他的手伸在火盆上方,正低头想着什么事。
过了许久,张问突然抬起头来,吓了淡妆一跳。她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把木炭撒得满地都是,她想道歉、以为张问会责骂她,但是张问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只说道:“若花,你去把曹安叫过来。”
“是。”淡妆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道,“东家,奴婢是淡妆。”
这种感觉让淡妆心里很堵,她更愿意张问责骂她。
张问这才看了一眼淡妆,说道:“你去叫曹安。”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淡妆走出房门,过了一会儿,曹安就进来,躬身道:“少爷叫老奴有何吩咐?”
张问沉吟了片刻,说道:“曹安,你去办三件事。买一千两银子的玉器、古玩;买一盏精致、昂贵些的花灯;把这些东西写上礼单,言明古玩给魏忠贤、花灯给奉圣夫人,给东厂胡同口的魏府送去。”
曹安躬身问道:“魏府是魏忠贤的府上么?”这样的事曹安不能光凭猜测,得问仔细了。张问点点头道:“嗯,别太显眼了,径直过去。魏忠贤住的地方你是知道的吧?东安门北角,东厂胡同和翠花胡同之间。”
曹安领了命,也不问为什么,便出去办事去了。张问则自顾烤火,他寻思着魏忠贤应该会收下这些礼物。如果魏忠贤把张问当作敌人的话,敌人示弱,当然应该接受并鼓励,只要有第一次示弱,就有第二次,这对魏忠贤有好处;又或许魏忠贤压根没那么明智聪明,只是贪财罢了,他本来就是个贪财的主。
至于那盏花灯能不能到客氏的手里,张问不敢肯定,可能会被贪婪的魏忠贤贪下也说不定。但是也很可能会到客氏手里,因为魏忠贤需要客氏这个内应,客氏和朱由校感情深厚,对魏忠贤的用处很大,魏忠贤犯不着贪下客氏的礼物。
不出张问所料,曹安很快就回来说事情都已办好,魏府的人收下了东西。
到了旁晚,张问吃过晚饭,就收拾了一番,穿了布衣,只带了玄月一人乘马车出了家门。他们在街上转了两圈之后,张问命人将马车赶到东安门外的一条小胡同里。上回灯节的时候,张问就是在这条胡同的院子里被客氏那个贱婆娘给迷晕的。
张问送给客氏的礼物不是别的,就是一只花灯。他希望客氏能有点悟性,知道张问这是什么意思。张问对于客氏会不会来,不敢肯定:一则不知道客氏收到花灯没有,收到了能不能悟到张问的意思,悟到了敢不敢为了银欲冒险;二则在客氏的想法里,张问并不知道当时是她。
张问也考虑到客氏得知自己明白她干的事之后会杀人灭口,但左右一想,客氏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泄漏出去对张问没有好处,反而有杀身之祸。再说,凡事哪有不冒险的?
他心里对客氏很是厌恶,但是他作为一个没有爱的人,恨啊厌恶啊之类的东西,忍忍也就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这是一处幽静的胡同,积雪底下露出的青石,让它显得更加僻静;这两天没有下雪,石板上的积雪却没有被踩成冰末,积雪上只有一些脚印,说明这条胡同来往的人并不多。
张问看了一眼玄月,说道:“你别进胡同了,就在周围等我。”张问认为独自一个人去比较好,免得客氏害怕自己的手下泄漏丑事。
玄月不放心,忍不住想劝戒:“东家……”张问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
张问独自走进胡同,循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到一处民宅的大门口,走上门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门上了锁,院子里也没有灯光。周围很安静,偶尔有寒风吹一阵,让人身上一冷。
刚过完年,门上却没有贴新的门神、对联,看来这户人家早已不住这里了。张问转身欲走,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客氏没有来。就在这时,他看见胡同门口出现了三个人影,就装作路过打酱油慢腾腾地走。
胡同两边的房子大多都是背对着胡同,两边只有墙壁,灯光很少,光线很暗。张问和那几个人擦身而过时,突然有人说道:“张……公子?”
声音尖尖的像个人妖,但是张问认为应该是太监。张问道:“正是在下。”
说话的那人是个双下巴的富态太监,听罢张问的回答,又走近打量了一眼,说道:“张问请屋里坐,咱……们这就去请我家主人。你们两个,带张公子进去好生侍候。”
另外两个太监躬身应了,接过从富态太监手里递来的钥匙,带着张问返回那栋民宅。
几个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个太监关了大门,守在门口;另一个太监提着一个包裹,带着张问进堂屋。堂屋里丢着一些灯节时候剩下的花灯,都是些不值钱的。那个太监取了一个灯笼,拿了一个火折子“呼呼”吹了一阵,点燃灯笼,对张问说道:“您请坐会儿,咱家进去收拾收拾屋子。”
张问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太监说道:“不清楚,您也别说,咱家不想知道太多。”张问听罢,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太监说完就提着灯笼进内院去了,让张问坐在堂屋中候着,屋中只亮着一盏花灯。屋里没有升火,很冷,让那盏花灯的亮光也看起来就像冷光一般。外面漆黑,只有这么一盏灯,冷清的环境,有点阴森。
恍惚中,张问如到了有鬼魅出入的幽宅,但是他的心里没有恐惧,好似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能让恐惧的东西;他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常常有些恍惚,甚至有的时候要下意识去想,才知道身在何地。
张问主动去勾搭客氏,这对一个进士来说,本身就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是他也没有多少不自在,他只觉得勾搭客氏,对自己最有利。
过了许久,堂屋外面的院子里亮起了灯,张问向外面看一眼,见那里人影晃动,大概是客氏来了。这个饥~渴的虎狼婆娘,欲望支配着她的行为。客氏并没有进堂屋,而是从靠着围墙的洞门径直进了内院。
半炷香功夫之后,才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太监走进堂屋,这些太监都穿着布衣,梳着发髻,只是嘴上不会有胡须。太监对张问说道:“您请到内院。”张问听罢站起身,跟着打着灯笼的太监从后门进了内院。
还是上回那间北面的女房,太监为张问打开房门;等张问进去,他们便远远地退在一边。屋子里点了好几根红蜡烛,除张问之外有两个人,客氏和杨选侍。客氏照样是坐在软塌上,杨选侍侍立在一旁。
杨选侍看到张问,神情顿时一变,她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原本看见了她朝思梦想、望穿秋水的人,杨选侍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她又有明显的失落。她梦中的男人,应该是完美的、不为权贵折腰才对。虽然杨选侍自己也对客氏奴颜屈膝,但是她不想张问也这样。
可见,现实和梦想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很多梦想中的人都只存在于幻想中,杨选侍心中的张问也不例外。
这时张问执礼道:“拜见夫人。”他觉得还是隐晦些比较好,所以没有称奉圣夫人之类的。
张问看了一眼杨选侍,她还是那个样子,珠圆玉润,如白玉一般的脖颈修长挺得很直。张问想起那块被自己烧掉的带着处子之血的手帕,遂没有搭理她,不知道说什么。
客氏神色兴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张问,她红热的眼神,好像要把张问吞下一般。客氏笑道:“好、好,一表人才……”她的目光盯着张问的腰间,喉咙动了动,吞了一口口水,急切地站了起来,回头道,“你快过来。”
二人遂到床上,直接做那苟且之事。张问存心要让客氏欲仙、欲死,便使出浑身解术,直搞得客氏丢魂识魄不知身在何处。她的叫声带着哭腔,满口不堪入耳之语,张问也不管许多,只埋头苦干。
柔韧的缎子被面居然也被客氏撕破。刚刚开春的天气,犹自寒冷,但二人浑身都是汗水。张问喘着粗气,身上的肌肉暴涨,头上直冒热气,汗水直滴,任那客氏到后面不住讨饶,张问却不作理会。最后客氏忍受不住,虚脱昏迷,张问这才罢休。因为张问不想让客氏怀上,此时那乳白的污秽之物已将客氏的头发、单眼皮的妖艳脸部弄得一片狼藉。
办完事,张问默然从床上下来,穿好小衣、袄子、长袍,见那杨选侍还在旁边,张问就问道:“有梳子么,把我的头发梳一下。”
“有,张大人请到这边坐下。”杨选侍面无表情地翻出一把木梳,给张问梳头、梳成发髻。
张问在铜镜里看了一下,便站起身来。杨选侍急忙说道:“你……你要走了么?”
张问看向床上昏睡的客氏,心道老子的正事还没办,就说道:“我还有一点事要对夫人说,等她醒了再走。”
“哦。”杨选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在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张问,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但是见了面却什么话也没有……也许是她太寂寞了,一切要说的柔情蜜语,都是自娱自乐罢了。但是杨选侍很想听张问说话,这时见他默然无语,她就没话找话地说道:“你……有什么话给圣夫人说,对我说也是一样。”
张问听罢突然意识到,这个杨选侍好像是客氏的心腹,否则客氏干这种密事、是不会带着杨选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