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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乌纱-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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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奴婢先找来方敏中,用父女之情劝说她,刚开始她也答应了,可背过身马上又反悔!奴婢只要对她用刑,奴婢在东厂牢里干过十几年的刑狱,拷问罪犯那是最拿手的活儿,可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人,现在她就剩一口气了,动一下小命估计就得玩完,还不肯答应合作。奴婢是啥法子都想过了,实在是……”

魏忠贤拉着马脸道:“还剩一口气了都不松口、为啥?朝廷里的事儿,关她鸟事!她为啥不松口,啊?”

刘公公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知道啊,方素宛既不讨饶,也不松口,死都不怕,奴婢还有啥法子啊,奴婢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方敏中这老家伙倒是很识时务,奴婢几句话下去,他就差没喊爹了……该不是这小妮子那晚在张问府上,动了春心,对张问死心塌地了?张问这厮长了一副好皮囊,又读了许多经书,深谙风月之道,哪里是一个没经历人事的小姑娘能经受得起的……”

“放屁!”魏忠贤怒道。

“是、是,奴婢放屁,奴婢该打……魏公,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你还不快说?”

刘公公想了想说道:“修改一下供词,让方敏中做证人不就行了?那小妮子已经被奴婢拷打得遍体鳞伤,那些伤就是证据,就说是张问干的,又有方敏中做证人,人证物证俱在,照样能定他张问的罪!”

魏忠贤道:“张问是三品官,要定他的罪,什么过场都得走一遍,不用三司法审当事者,能说得过去?”

“当事者现在已经半死不活,恐怕要说话得好长一段时间,咱们布置好人,尽快定案,照样能恶心他一阵。”

魏忠贤所有所思道:“这样也行,可以试试。”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在门口小心地说道:“老祖宗,顾阁老求见。”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内阁首辅顾秉镰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魏忠贤面前,这个大臣确实要比那些个太监有尊严,顾秉镰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一张充满正义的严肃国字脸让他看起来很有风度,他虽然也得听魏忠贤的,但是场面上却用不着低声下气,更不用像刘公公这样下跪。顾秉镰只顾皇帝,这也是首辅大臣的尊严。想当初在大明朝,读书人的最高目标就是做内阁首辅,一展胸中抱负,不过现在这时候,真正有这样胸怀和资格的大臣,许多根本不愿意坐这位置。这大概也是明帝国衰亡的征兆之一。

“魏公,老夫刚刚听说魏公要用方敏中那事儿去动张问?”

魏忠贤道:“是呀,马有失蹄人有失误,这张问也不是圣贤,居然把一个官员的女儿留宿家中,而且是从方敏中眼前强行带走的!这样的事,不让他吃不完兜着走,更待何时?”

顾秉镰急道:“魏公,您千万停手!我们想让张问执掌兵部,以他的年龄已经是冒天下非议了!这种时候,你往张问头上泼脏水,受朝臣非议,还能让他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吗?就算力排众议让他坐上去了,我们的用心不是太明显了!”

魏忠贤冷笑道:“顾阁老,您还真想让他做尚书?这样做风险也太大了吧!建虏还在千里之外,谁知道他们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咱们等着姓张的勾结王体乾,明着和咱们叫板?”

顾秉镰心里大骂,妈?批的,文盲就是文盲,一点远见都没有,老子跟你混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

可顾秉镰不能表现出来啊,他名为内阁首辅,但如果不是魏忠贤从中出力,他哪有资格做首辅?再说以魏忠贤的党羽,自己有资本和他叫板吗?现在的内阁首辅,和以前的内阁首辅比不得,以前的内阁首辅,那是完全有资格和内相也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分庭抗礼的,现在这会儿,一番朝局动荡之后,早都今非昔比了。

顾秉镰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夫觉得张问使这招根本就是试探,您要是这么办下去,咱们手里的棋路,全都被人家猜去了,处处被动,这局还怎么破?”

魏忠贤摇摇头:“顾阁老,您说得也太玄乎了,张问除非是脑子有毛病,才会这样自污名声,当官儿不就是追求清誉等着上位吗?”

顾秉镰心道,当官的,哪个不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栽赃,要真那么点脸皮,政敌一番恶心,那还不去找地方撞死?

可顾秉镰不能这么说,因为他自己也是当官,自己说自己猥琐非君子所为。

“唉……”顾秉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魏公打算怎么处置这事?就算有凭有据,能问他个什么罪?最后还不是要皇上拍板,像他这样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官员,又是这样的小事,皇上多半就开恩从轻发落了,降级都很困难,人家升官还没兑现呢,大不了功过相抵,除了打草惊蛇还能有什么效果?”

魏忠贤冷冷道:“谁让咱家不痛快,咱家一定让他无时无刻不痛快!先去去这厮的锐气和风头,再让人大肆宣扬一番、臭名远扬,让大伙儿都瞧瞧姓张的是个什么东西!”

顾秉镰看了一眼魏忠贤,觉得劝是劝不回来了,便说道:“既然魏公决意如此,我们只有另想他法……总之这黑锅得抖落出去,否则我们没法向皇上、向京师勋亲、全城百姓交差!那时候大伙就不仅仅是看笑话那么简单了!”

魏忠贤道:“成,建虏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咱们得早作打算。”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十三 便宜

魏忠贤的人在京师到处撒布谣言、说张问的坏话,这些张问也很快就得知了。有张盈的众多眼线,京师里的舆情张问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倒是夫唱妇随。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显然对说道别人的丑事很有乐趣,传来传去,难免添油加醋。在极其欢快的娱乐效果下,什么大义、真相、利弊都不重要,人们只觉得事儿有趣,哪里管的了那么多。所以张盈说起那些消息时,免不得十分气愤。

张问倒是修炼到家了的,他的情绪完全不受影响,还笑着说:“盈儿不必往心里去,这是好事。看来魏忠贤是急着要出一口恶气,这样我倒是放心了。他撇开上策不用,意气用事,却不知道还能使出什么法子来?”

他一边说一边揭开茶杯喝茶,张盈闻到那股味儿,不禁皱起眉头道:“相公怎么喝这种劣茶?”

张问指着茶杯道:“盈儿是说这花茶啊。这茶的味儿确实不太纯,不过香味浓郁,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反正再贵的茶叶我喝到嘴里也是那个样。正巧尝到这花茶苦里带甜、味浓而粗旷,甚合我意。”

张盈摇摇头叹道:“相公,这种茶是平常百姓家用的东西,咱们家也不缺那点银子。”

“其实用度的东西不用在意贵贱啊,这茶喝着好就成了,何必去管它是贵还是贱。”张问一边说,一边又想,难道自己真的是那俗不可耐的人?相比那些和黄金一个价格的茶叶,他还觉得这粗花茶喝着舒服,因为香味浓。

或许是口味太重,太高雅细致的东西他反倒没感觉了,这种俗的、重口味的味道,反倒有意思。

张问的品味确实有点俗气,比如他早上漱口就一直用青盐,那些制作精良还带着花香的膏状玩意,他一直都不感冒。像茶叶、牙膏、衣料等日常用度,张问都是用最平常的,倒不是他没钱,他现在身家有多少自己都算不清楚。反正从南边回来,钱庄里就有好几十万银子没花出去;沈碧瑶富可敌国,张盈名下的各地财产,包括房产、地产、铺面也是数不胜数,张问从来不过问。张问一家子这几年确实是发了大财。

相比之下,那些有点钱,小有资产的人家,反倒很奢侈,十分注重用度品味,什么东西都要攀比,好像用差了就降低了身份一般。

张盈抛开茶叶的话题,说道:“相公认为魏忠贤下一步会用什么法子?三法司和东厂锦衣卫会来查相公么?”

张问笑道:“盈儿不必担心,魏忠贤既然抛弃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以后出现的事儿虽可能有些繁杂,但其实很简单,都得围绕着一个人:皇上。

皇上不首肯,我这个皇亲国戚、三品官,谁敢乱来?任他用什么法子我都不怕他!皇上的既定方略是打压魏党,重置朝局平衡;皇上身边的人,除了魏忠贤一党,最重要的就是皇后和王体乾,这两个人都是魏忠贤的对头,我觉得魏忠贤没什么手段可以用了。咱们就慢慢等着,看看他如何挣扎。”

……

魏忠贤先引导舆情,给张问泼脏水,干完这些事后,想来想去,要动张问还是得回归朝堂,这才是根本。不过朝堂大员不是谁都可以查的,魏忠贤便指使各部言官弹劾张问,造势之后,只差皇帝那里首肯,就可以让各个衙门给张问找麻烦了。

于是魏忠贤拿着一大把奏章找皇帝去。皇帝朱由校的生活基本没啥变化,每天就那样,白天大部分时候不是玩女人、就是玩杂耍,只有遇到一些他认为必须亲自过问的事才稍稍处理一下。什么天灾啊、地方政绩上报啊,他完全不管,他只管人、那些涉及朝局的人。

其实朱由校虽然没什么文化,智商还是不低,他明白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多人和事,他什么都管根本管不过来,也不可能有啥效果;他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这点能耐,要主持什么大政略,他没那个才能,本来就不懂具体操作非要去指手画脚恐怕只能起反效果,(他弟弟就是这么个人,乱搞只能越搞越糟,这是后话),所以朱由校的干法就是只琢磨那么几个人,用几个人来影响朝局、影响天下,让自己的位置越坐越稳。这种办法很适合朱由校这样的人,原本他的精力就不济,这么轻松点才能多些时间玩自己喜欢的东西,何苦没事瞎忙乎呢。

到目前为止,情况已经在向朱由校有好处的方向发展了,王体乾成功地变成了魏忠贤对头,只需要这么两个人,朱由校就可以更全面地了解一些外面的事。如果他们两人穿一条裤子,朱由校哪里分得清假话真话?

魏忠贤准备了许久,抱着一堆奏章走到了养心殿,因为朱由校正在那里干木工。

朱由校出了一阵汗,就坐了下来,太监们忙着侍候,擦脸的擦脸,送茶的送茶。朱由校看着木板上的各种工具,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有意思了,人的兴趣是会改变的,沉溺了几年,也可能会厌烦。

而西苑里玩乐的那些东西也就那么几个花样,让朱由校有些闷,魏忠贤这厮以前总是能想出新鲜的玩法,让朱由校开心。可最近魏忠贤忙着干别的事,焦头烂额的,也顾不上想新鲜玩意,于是朱由校就感觉缺少点什么,这一切都是朱由校造成的,魏忠贤的麻烦最终还是朱由校给的。

他有些感悟,做什么事,有所得总有所失。

当魏忠贤进来跪拜时,朱由校不等他说话,就忍不住感叹道:“忠贤啊,你说你们这些当太监的,爬这么高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魏忠贤愣了愣,他没意料到皇帝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想了片刻,才说道:“奴婢等的位置都是皇爷给的,奴婢们是没根的人,唯一盼的还不是皇爷喜欢咱们,只要能在皇爷跟前,高位低位都很好啊。”

朱由校笑道:“别给朕来这一套,朕先恕你无罪,你给朕说真话。”

“那……奴婢就说实话?”

“嗯,朕让你说实话,你就说实话,真话假话朕还是分得清楚。”

魏忠贤想着能和皇爷谈心,可以增进关系,既然皇爷突然有了感觉,自己也犯不着说些场面话让关系疏远了,他便小心说道:“皇爷,奴婢说句实话,奴婢们这样的太监,连个完整的人都不是,多数进宫之后都会改名换姓,死了连祖坟都不能入。说咱们是男人那真是笑话,可外边的人却称咱们是公公,比公得还公,他们是对咱们又恨又怕啊。这一切都是因为皇爷是咱们的大后台。”

朱由校点点头:“这句话倒像是真话了,继续说下去。”

“如果太监们没有皇爷给的权力,不能让人害怕,特别是士林的人,就会拼了命践踏咱们、侮?辱咱们,好像只有把咱们太监的尊严踩在脚下,才能显示出他们够男人。他们会说咱们算什么东西,言语之中无时无刻不充满鄙夷。百姓说冷饭冷菜都能吃、冷言冷语不能听,咱们虽然是太监,可也是人不是,也不想成日被人冷言冷语地辱没……于是太监们都想方设法能让别人害怕,这样他们就会收敛。”

朱由校若有所思地说道:“有道理……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儿吧?”

魏忠贤和朱由校谈了一会心,见朱由校心情不错,急忙把奏章呈到旁边的案上,说道:“禀皇爷,这些折子,都是弹劾张问的折子……”

“哦?弹劾张问什么?”朱由校明知故问道。

魏忠贤飞快地安排着说话的用语,这种时候,不能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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