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景十一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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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预备官职,木庭合惯常是很安静的人,不过在蒋之修面前小动作很多,经常欺负他,蒋之修就反抗,我见过两个人为了谁扫地引用史记原文吵架的,你没见过那场面,蒋之修像个小和尚念经,木庭合像个泼妇骂街……”舒良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视唐亦佳,发现她正含着一丝微薄笑意,以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专注地听着,“两个人常把周时彦气得跳脚,不过正式进入朝堂之后,他们两个也常互相帮衬,内阁和中书省联手破过许多朝廷大案,也多亏了这两个人配合默契,你知道四年前西南五省叛乱吗?叛军猖狂,蒋之修和木庭合与朝廷大军被迫分散误入猿鸣山,两个人差点死在山里,整整两个月毫无音信,朝廷搜救无望已经委派了新的西南通判使,可是通判使刚刚到西南地界,西南五省就降了。蒋之修和木庭合带着猿鸣山四万山贼和南路朝廷水军从敌人后方撕开了一道口子,当夜蒋之修攻入敌营主帐擒拿叛军首领,五省长官人头一落地,几十万叛军也就不攻自破了。木庭合私底下喜欢约人喝酒,有一次趁她醉了听她说起过,蒋之修在山里断了一条腿却背着她走了十里山路,她是在差点变成压寨夫人的那张婚床上拿着剪刀收服了山贼头领。”舒良伸手在唐亦佳面前挥挥,把魂儿不知飘到哪去了的她唤回来。
唐亦佳浅浅地笑着,有点无辜和不知所措的呆呆模样:“舒良你真像个说书先生。”
“他们认识八年了,八年的感情不是一个根深蒂固就能说清楚的,他们之间有一个牢不可破的世界是谁也进不去的。”舒良抬手揉揉唐亦佳脑后的头发,“唐小佳,你有的苦要吃了。”
唐亦佳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在蒋之修和木庭合面前她有资格开口吗?委屈必定是要受的,可她多置一词都是多余的,她心疼死了蒋之修,奈何一场关系里她连个位置都没有。
“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句话要说。
☆、Chapter 16
Chapter 16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场折腾显见是不能斩钉截铁地结束了,拖泥带水的,犯起了后遗症。
早上刚入宫,唐亦佳就见小宫女小太监们三五成群地凑堆说闲话,宫里的大事小事,这帮人往往最灵通,风言风语也都是从三五成群的嘴里传出来的,唐亦佳从善如流地凑上去,嘴里啃着小点心旁听。
“哪个娘娘来着?”一个长得挺憨的小丫头问。
“我都说几遍了?!”一个伶俐模样的大丫头伸手戳着她脑门,一边刻意压低声音:“玉棠宫里的那位呀!”
“姐姐您没打听出来为啥?”一个瘦猴似的小太监涎着一张脸,半讨好地问。
“小猴,怎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呢?”大丫头瞪他一眼,“别人打听不出来是没本事,我金玲儿是什么人?”小猴忙拍马屁,呵呵地赔笑。金玲儿一弯腰,把众人脑袋凑到一块,用看似很低实则两步外的唐亦佳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还不是昨天在刑部闹的那一场,你们说为什么那蒋大人就能知道木庭合的行刑时间?”
“那时间不是错的吗?木大人被提前行刑了呀。”小猴摇着头问。
金玲儿忍不住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不管是对的错的,皇上把消息都封严实了,除了刑部那几个嘴忒严实的老哑巴,谁还知道呀?!”小猴忙配合道:“可不是!”金玲儿当真满意他这反应,在脸上捏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就是玉棠宫里的娘娘走的消息!”几个人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副被唬住了的模样,一旁听着的唐亦佳早已脸色刷白,点心半塞在嘴里,忘记了咽下去。与皇贵妃私下互通有无的罪名,也够蒋之修再死一回了。
“那现在呢?”憨憨的小丫头问一句。
金玲儿一副我最懂的架势,两手一摊作出个“你怎么还不懂”的无语模样:“你傻呀?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套路?玉棠娘娘肯定要喊冤的呀,死不承认不就是了?刑部一帮老爷们被昨天那事都吓瘫了,现在忙着回家休养吃人参呢,这事就没人查了呀,再说了一个查不好,证据不足的话得罪了皇贵妃,那还有命吗?现在也不过是流言,平时看不惯玉棠娘娘的那些宫里,有几个算是有头有脸的贴身大宫女咬定了看见玉棠娘娘和蒋大人在归字桥那边见面了,不过这事呀……”金玲儿咽一口唾沫,“谁知道是争风吃醋还是确有其事呢?刚听说皇上下令彻查了,不过宫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吗?一会儿一个样儿,谁知道啥结果?”
听到这儿,唐亦佳稍微放下些心,又听一个沉默了好半晌长得颇有些尖嘴猴腮的丑丫头转了转眼珠子,问:“那依金玲儿姐姐看,玉棠娘娘和那蒋大人,到底有没有……?”终于等到有人问自己的高见,金玲儿冲那丫头露出个赞许的笑,一边翻了个傲慢的白眼,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点:“我在这宫里是过来人了,要我看,这年轻貌美的皇贵妃娘娘和这风流倜傥的蒋大人说不定……”
“一个个都活腻了?!”冷不防在身后炸开一声响,几个人同时打个激灵。唐亦佳的视线一个个从他们脸上扫过去,最后定在金玲儿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生的一副好口舌,怎么就没长脑子呢?!当今皇贵妃和朝廷命官也是你们拿来消遣编派的?我把你们一个个报上去,看还有几天好日子可活?”金玲儿在昨天一战成名的唐亦佳面前到底少些段数,直抖得筛糠一般,带着几个人都跪下来:“唐大人。”
唐亦佳眼见路上人多了起来,已经有人频频往这边看,怕再闹出些事来,只得道:“都把嘴闭得严实些,指不定下次凑堆议论就得到阎王殿了。”那几个人忙点头,唐亦佳挥手让他们散了,却悄悄扯了下金玲儿的袖子,做了个口型。
一上午在内阁也没见着舒良,唐亦佳想问也无从问起,只得安安生生地写着年底要呈上去的内阁总章,期间工部修缮蒋府的折子竟然递了上来,唐亦佳只好硬着头皮看那“三十根柳木偏房厅用椽,二十匹月弓门左右悬蚕丝缎,十张梨花心木堂座漆红成方桌,六对鲤鱼荷花纹百格原木双扇门,二十五个对襟黄铜锁……”诸如此类列的五花八门的清单,期间又打发顾深跑了好几趟,又上蹿下跳问了一众同僚才算最终办妥此事,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中午没人送饭来,饿得两眼昏花的唐亦佳刚进舒府大门,就听见有争吵声从蒋之修房里传来。这倒是稀奇了,蒋之修还能和谁吵起来?唐亦佳捂着肚子走过去,正碰上舒良拿着一柄短刀正正抵在蒋之修脖颈间,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舒良!”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她拖进这件事情里来?!”全然不顾唐亦佳的喊叫,舒良只是死命抵着蒋之修,急红了眼地质问。他力气到底不敌蒋之修,反倒被蒋之修握住刀柄反转过来指向他,蒋之修一手把舒良掀倒在地,眼睛也红了:“如果她不拿假消息骗我,木庭合会死吗?!”
“就算木庭合死了,顾京瑶凭什么要去陪葬?!”舒良用手握住刀锋,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趁蒋之修分神,又一拳打在他胸口,蒋之修受这一击,终于力竭倒在地上,嘶哑着声音:“那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舒良冷笑一声,用染了血的手从蒋之修手里夺过短刀,一抬手就要往蒋之修心口刺。
“舒良!”唐亦佳不要命似的叫起来,扑过去把舒良撞到一边,挡在蒋之修身前。舒良看她一眼,扔了刀摇摇晃晃站起来:“蒋之修,顾京瑶她有什么对不起你?!四年前你就断送过她一次,四年后也不要她安稳吗?”唐亦佳吓得直抖,从没见过舒良发这么大火,一时不敢说话。“你一直瞒着我,我却还因为你安排我和她能常见面而感恩戴德!我还去找她屡次让她帮你!蒋之修!!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吗?!”蒋之修推开唐亦佳也站起来:“帮我?你是帮我找到了失踪的唐亦佳还是帮我救回了木庭合?你现在来质问我四年前?四年前我不把她送进宫难道要我娶她?我有别的选择吗?是你你怎么办?!”
眼见两个人又要动起手来,唐亦佳忙站到两人中间,一时不敢劝舒良,只能把蒋之修往后拉,却一个没抓紧往后踩空,后脑磕在床板上,突然眼前一黑,唐亦佳昏迷过去,瞬间不省人事。
战火这才熄了。
蒋之修连忙把唐亦佳抱到床上,舒良坐在床边给她看脉,过一会儿对蒋之修摇摇头示意无大碍,却因为受伤的右手不方便,只得口头对蒋之修交代了几味药,让他记下,说完甩门出去了。
顾京瑶还在殿前跪着。深冬腊月,在屋外待上一会儿全身骨头就都硬了,可是从早上到现在,她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蒲敬欢虽在旁边守着,可受疼的却实实在在是她自己的膝盖。舒良远远在拐角处看着,一步也不能多走,往外走就是害她,坐实了皇贵妃不贞的罪名,他四年前苦心织就的谎言,那保命的谎言,就白费了。
自求多福竟是无可奈何的同义词,舒良一拳打在宫墙上,先前受伤的右手又流下血来,滴在墙角的积雪上。顾京瑶仿佛因为这疼痛突然有了感应,跪得笔直的身子稍微一侧,向他的方向看过来,隔的再远,舒良仍是清楚地看到她笑了,冰凉的像落在脸上的冬雪,给他鲜明的感觉。“我很好。”她说。没有声音的,只化作寒冷空气里吐出来的一团白气,可是就这么传到了他耳朵里,那软糯却有底气的声音。顾京瑶余光又瞟了一眼,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口型,便转过身抬头看一眼蒲敬欢,蒲敬欢也对她使个眼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顾京瑶当即就软了下去,纤细的身子伏在地上像根折弯的春柳,蒲敬欢惊呼起来:“娘娘!!皇贵妃娘娘!”看到了之前那一系列小动作的舒良稍稍放下些心,虽然不知道顾京瑶如何打算,但必定不会任人宰割。
顾京瑶的打算把舒良也吓了一跳。
玉棠皇贵妃在殿前跪了两个多时辰以示清白,终于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皇帝还是耐不住心里心疼,忙召了太医问诊,这一问竟问出个喜脉来,巨大的后怕让皇帝无瑕多顾,皇嗣面前无大事,更何况证据不确凿只是几个大丫鬟的谣传呢?当天晚上皇帝急召之前为贵妃接生的前太医,现任内阁从二品大员舒良进宫,因为舒大人更熟悉贵妃身体情况,这样做是为保险起见。在慨叹皇帝体贴的同时,又实在是羡慕这位娘娘化险为夷的好运气。
舒良脸色沉郁地搭上顾京瑶腕脉,腹中胎儿已是两个月了,又明显脾胃亏损,前期必定是孕吐得厉害,怎么可能事到如今才“偶然”发现身孕呢?
“你尽管拿命折腾,做你的聪明人去。”舒良伸手合上药箱,目光沉沉地看着顾京瑶。“我只当从没救过你,任你自己随便糟蹋吧。”
顾京瑶看着他是真的有气了,也不敢接话,只好转移话题:“你的手是怎么了?让我看看。”结果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胃里恶心得直犯干呕,舒良赶紧扶住她,又拿过一旁的盂盆,递了温热的茶水给她漱口:“从一开始就吐吗?”顾京瑶点点头,漱了口,顺势就软在他怀里:“可能是上一次的后遗症,孩子害怕我不要他,就可劲折磨我了。”
“那皇上就没发现吗?”舒良一手抱着她,一手顺着她的头发。
“我最近接二连三地在他跟前使性子生气,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这才混过去了。”顾京瑶仰脸看他,得意地笑着。
“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还要来我这领赏?真成了小孩子了。”舒良刮一下她的鼻子。
两个人很久不见,见了仿佛也没有很多话要说,该说什么呢?关心太啰嗦,情话太腻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久别重逢的珍重亦从来不消多说,在这个时候,话语最多余,他们需要的不是声音,是沉默,在沉默里把什么都说尽了。舒良任顾京瑶抓着他的手把玩,一会儿十指交握,一会儿攥个拳头握在他手心,仿佛她在乎的只是他这一只手罢了,舒良用空着的右手在她脑后和背部按摩着几个关键穴位。
“你过年会在宫里吗?”顾京瑶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问。
“以你现在的情况,皇上不会放我出宫的。”舒良对她笑了笑,“今天受了不少累,早点睡吧?”
顾京瑶老大不情愿,吊在他脖子上:“我不。”
“这以后还有几个月相处呢,看厌了都有可能,别这么黏乎。”舒良笑着拍拍她,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我看了四年了,又哪里看够了呢?”顾京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舒良没话好说,只好给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