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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天下节度-第5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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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让他稍待片刻!我马上出来!”吕润性大大吃了一惊,他赶紧收拾了一下身上衣着,片刻之后从舱内出来时,脸上已经满是自信而又温和的笑容。

    “降臣拜见殿下!”敬翔一丝不苟的对吕润性行礼下拜。吕润性待其行罢了礼,笑着将其扶起道:“此次润性领兵北上,事物繁多,不解之处,还望敬使君多多提点!”趁这个机会,吕润性目光扫过这个梁国重臣,只见其一身皂衣,满头白发,颜色枯槁,一副老朽衰颓之貌,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根枯木一般,心中不由生出轻视之心来。

    “罪过,罪过!敬某才智愚钝,老朽不堪重用,生死操于人手,如何及的殿下年少英锐,如何敢当提点二字。如有一得之愚,自当尽心竭力!”敬翔说到这里,便站到一旁,高许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汴京有急信传至!”

    吕润性点了点头,便与高许进得舱来,待到了舱门口,吕润性回过头来,笑道:“敬使君也进来吧!”敬翔这才跟了进来,

    高许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双手呈上。吕润性接过竹管,小心的打开封蜡,取出里面的绢书来,凑到蜡烛旁细看。刚看了两行,吕润性手上一抖,若非他这年余经历的变故颇多,养气功夫大有长进,险些将这绢书丢在蜡烛上了。待到将其看完了,吕润性稍一思忖,将绢书递给敬翔,低声问道:“敬使君,你以为这消息如何?”

    敬翔接过绢书,打开一看,身形不由一震,脸上枯槁的神情终于生了变化,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来,吕润性心知是看到朱友贞自杀的消息,心中也不由得一动,对敬翔的观感改善了几分,沉声道:“使君,不如你先且去隔壁舱中歇息片刻可好?”

    敬翔摇了摇头,擦去脸上泪水,答道:“罪臣虽名为粱臣,实为朱氏老奴,今见主家亡故,叫罪臣如何不悲戚。还望殿下体谅。但若要为主上复仇,便在这几日间,老朽还撑得住!”说到这里,敬翔将书信看完,闭目思忖片刻之后,抬头答道:“殿下,李嗣源登基之事利害牵涉极多,现在所知甚少,一时间也解说不清。不过依老朽所见,这对于殿下来说,是一个机会!”

    “嗯?怎么说!”

    “殿下,李嗣源轻兵袭破汴京,随即登基称帝,显然这并非是先前预谋的,而是临时起意的,甚至是手下将吏临时推举,否则这等大事绝不会搞的如此仓促。”敬翔冷静的分析道。

    “不错!”吕润性轻击一下手掌,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的确正如敬翔所言,古时皇帝登基有一套很复杂的仪式,像李嗣源这般的,就连隋末唐初那等乱世中的草头天子只怕也不如,显然是临时起意的结果。

    “既然如此,其仓促登基,就算为了酬功,也得给麾下将士一大笔钱财,不然只怕李嗣源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只怕坐不稳!”敬翔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来:“而这便是殿下的机会了!”

    “机会?”吕润性微微一愣,旋即会过意来,探询道:“相公莫非是说汴京中的梁国重臣会被勒索财物?”

    敬翔笑道:“不错,殿下,梁国版图辽阔,如今汴京虽破,先帝弃世,但各地郡县尚在。李嗣源既然登基称帝,自然与河东的旧主关系恶劣,岂能不重赏手下将士,以忠其心的。且不说经历连年征战,汴京府库中财物早已空虚,根本不够他花使,只说这帮骄兵悍将,在这个节骨眼上岂有不侵掠汴京中富户高门的道理?难道李嗣源还能惩治这些有拥立大功的手下?梁国那些郡县守臣本来就和汴京高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见了,岂有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若是殿下没有动作罢了,他们迫于兵威虽然心中怀恨,但最后还是会向李嗣源降服,可若是殿下举兵北上,彼辈只怕就不会继续任沙陀贼宰割了吧?”

    “对,对!”吕润性大声笑道:“敬公所言甚是!”随着交谈的进行,吕润性对敬翔的称呼也在不断改变,由使君变为相公,又从相公变为敬公,端的是越来越尊崇,这个从梁国投降过来的老臣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吕润性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道:“我此次只有三营兵来,所征发的新兵编练成伍到这里来至少还需要三十日,待到新军一到,便立刻出发,敬公以为如何?”

    “殿下!”敬翔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那李嗣源也是打老了仗的,这些老臣看出来的,他自然也看的出来,只恐其一稳住了汴京的形势,便会分兵收取四周郡县,那汴京乃是道路辐辏,水路纵横之地,无论是到河洛、河内、山东、淮北都无名山大川隔限,不过六七日便可到,以当地郡县的守兵,如何能与沙陀铁骑相抗?必然望风而降。那时主客倒转,再想进取中原可就难了!”

    吕润性点了点头,但看他脸上为难之色,显然还在权衡利害,还没有下决心。敬翔赶忙继续劝说道:“殿下所虑无非是沙陀铁骑精悍,若是兵少了,一旦大军受挫,后果不堪收拾。但老臣却以为沙陀兵虽精,但其最可怕之处乃是其本身的那一股子凶悍之气。彼君臣上下生于朔北之地,习于苦寒,寻思南下,以求富饱,颇有剽锐之气,是以难当。如今其兵已入汴京,上下所获何止亿万,将士皆成富家,自保所获子女玉帛尚且不及,其志气已盈*满,如何还勘驱使?是以其兵虽众,但却不可畏,若能稍挫其锋,彼部自然退兵。”

    听到这里,吕润性与高许对视了一眼,自从僖宗年间庞勋之乱,这数十年间沙陀铁骑纵横中原,或为唐皇,或为藩镇,虽然偶有败绩,但最终都为他们所覆灭,隐然间已是天下第一强兵,吴军虽然自成军以来,也未尝一败,但毕竟都是在南方,面对的敌人远非沙陀军可以比拟的,吕润性等吴军将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河东军都不无畏惧。但听了敬翔这番解说,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正如敬翔所说的,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由于所处环境艰苦,物质贫乏,所以相比起中原百姓来,这些游牧民族更能够忍耐饥寒困苦,而且游牧迁徙生活本身也使得他们有更高的组织性,进入富庶的中原改变自己命运的强烈渴望,加上在战马和组织方面的优势,这些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往往在短时间内能够爆发惊人的战斗力。但是一旦进入中原,得到了大量的战利品,他们的欲望得到了满足,这种惊人的战斗力又会迅速衰退掉,这在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时曾经下令烧毁手下士兵获得的所有战利品,也是这个原因。

    “敬公,此事干系重大,我须得先与众将商议,你一路辛苦,先先去休息一下吧!”吕润性对敬翔笑道。敬翔赶忙躬身退下,吕润性将手下将佐召集起来,将方才敬翔的建议复述了一遍,沉声问道:“你们也来说说,如今应当如何行事!”

    “殿下,末将以为应该北上!”吕宏凯第一个应声道,他现在才二十四五岁,正是功名心最旺盛的时候,听得说有这个一个好机会,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李嗣源称帝,必然和晋贼决裂,最多能拿出个四五分力气来。咱们兵少,他们未必知道咱们兵少呀,再说也就个把月时间,大军就上来了。殿下提万人便抵定中原,这是何等的武功呀!”

    “不错!”

    “正是,末将愿为先锋!”

    吕宏凯的话语就好像一颗火星,将众人心中的欲望点燃了,舱中顿时热闹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涨红了,就要喷出血来一般。吕润性也不禁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整个人熏熏然,仿佛灌了两壶老酒下肚。正当此时,突然有人沉声道:“微臣以为此事还需商榷!”便好似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顶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向声音来处望去,说话的那人正是高许,他已经四十出头,在一众年轻的面孔中显得格外显眼。

    “殿下,这敬翔说的虽然在理,但焉知此人不是将我军诓过去,和那晋军做那两虎相争,自己做那卞庄子呀!”

    “卞庄刺虎!”吕润性脸色一下子变了,刚刚离开建邺的他对于这些阴谋伎俩,实在是敏感到了极点。

天意 144麻烦1

    “不错,我大吴与李嗣源,一个在襄城大破梁军,一个刚刚攻陷汴京。对于敬翔来说,都是敌国。现在汴京失陷,朱友贞自杀,群龙无首,凭区区徐州之地是绝对无力抵抗的。如果能引得我大军北上,与李嗣源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梁国还有复国之望。须知此人素来以狡黠多智而闻名天下,方ォ那些也只是他一面之辞,焉知不是他故意来诓骗殿下的!”

    高许这一番话言罢,舱中顿时一静,旋即又争论起来。吕润性眉头紧锁,坐在首座沉思半响,伸出右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众将顿时静了下来。吕润性站起身来,沉声道:“朱友贞已死,我大吴与李嗣源迟早必有一战,我离开建邺前,父王便以定下东西并举,进取中原的方略。敬翔也不是没有脑的,只要我大吴能够击退李嗣源,他也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靠咱们自己!”说到这里,吕润性转身对高许沉声道:“高府君!”

    高许赶忙站起身来,躬身道:“末将在!”

    “明日我便领兵由泗水北上,前往徐州,据我所知,这些年来淮上战事繁多,河流久未清理,淤积甚多,我水师大船无法通行,只能换乘小舟。还有不久之后,后续大军也会随之北上,也需要大量船只,这换乘还有清淤之事,便由高府君一肩担了!”

    “末将遵命!”高许赶忙应道:“末将得到消息后,已经征发了各种船只六百余条,民夫四万余人,楚州民间船坊也都被征用,以打制船只,以供大军驱使,转运之事,还请殿下放心!”

    吕润性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满是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神情的手下们,大声道:“众将听令,明天出师,目标,徐州!”

    “末将遵命!”整齐而又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舱室中,几乎要将房顶掀飞了一般,

    公元919年十月,吴军大发师徒,分两路并举,东出楚州,西出信阳,并指汴京,舟船车马绵延百余里。自古由南伐北者,师徒无有如此之盛。

    汴京。李从珂走出屋外,伸了一个懒腰,**的上半身曝露在空气中,十月的汴京已经有些寒意了,但是他还是浑不在意的走到天井的水缸旁,这是用来防备宫中走水的。李从珂一头扎进水缸里,宿醉带来的那种不爽利立刻消失了,他甩了甩脑袋,又从水缸中捞出水来擦洗自己的身上,擦洗干净后,李从珂回到房内,对榻上低声抽泣的妇人喝道:“兀那妇人,莫在那里哭哭啼啼,听的烦人的很,快起来替某家更衣!”

    那妇人爬起身来,披上衣衫,只见其容貌艳丽,皮肤白皙,乃是个少见的美人,只是现在满脸泪痕,凄苦的很,也不知是宫中女傧还是汴京城中那个达官贵人的侍妾,被李从珂掳了过来,据为己有。那妇人忍住心中悲苦,替李从珂穿衣,她身上外衣早就在昨夜的昏乱中被李从珂扯破了,胸前背后数处破口,露出大片大片白皙丰满的肌肤来,看在李从珂眼里,不禁食指大动,伸出手去抚摸*揉*捏,那妇人又不敢反抗,只得强忍,结果花了小半个时辰,李从珂ォ穿好了袍服盔甲,出门去了。

    李从珂出得门来,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这种兵火之后留下的气味,他倒是熟悉的很。李从珂满不在意的打了个喷嚏,大步向院外走去,刀鞘和裙甲发生碰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余人呢?”

    李从珂看着院外空地上稀稀拉拉的十几个牙兵,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可是还缺了一小半人,来了的也装束的乱七八糟,不是马没有喂足,就是胡禄里只有六七支箭。他咬了咬牙,大声呵斥道:“狗崽们,都一个个皮痒了吗?军中法度都忘了?击鼓,老要给这帮狗崽一个好看!”

    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一个个衣甲不全的汉连滚带爬的从四面跑了过来,李从珂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冷喝了一声:“全部给我拿下,狠狠用鞭给我抽!”

    “喏!”那十几个牙兵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将其一个个按倒在地,狠狠的抽打了起来,场中立刻传来一阵惨叫声。那牙兵头目看了看地上的手下,又看了看李从珂,靠上去低声道:“将军,这些狗崽固然该死,但念在这些年他们为将军冲锋陷阵,也不无微功,好不容易ォ打进汴京来,高乐了些,且饶了他们这一遭吧!再说,眼看马上又要出师了,若是打残了几个,谁替将军拼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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