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到底-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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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习惯地拉了拉衣襟,李白小声抱怨道,“居然要扮成这副模样!”
“你不会连这点委曲都受不了吧?”李陶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肃然,看起来倒真像个佛门子弟,口中却也没闲着。
“阿弥陀佛,佛、法、僧是为三宝。袈裟在身,动静有丁甲神护佑,施主你有福了!”
不问便知,说这话的是正牌和尚普润。
李白张了张嘴,想起口头功夫实在拼不过眼前这二人,何况如今局势,摆明二人是一搭一档,只得悻悻住嘴。
瞥了一眼李白吃瘪的模样,裴岳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
天色己晚,寺院生活规律刻板,僧人多半已歇下。三人一路行走,并未遇上什么事。
刚到塔前,突然有人喝道:“站住!”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僧人,李白不禁握住了僧衣中的剑鞘,李陶却在第一时间按住了他的手。
“阿弥陀佛,是孝达么?”
“啊,原来是普润师兄。”
名叫孝达的僧人秦州口音,身形魁梧,长相甚是憨厚。一见普润,连忙合掌施礼:“这么晚,师兄还不休息?”
“不忙。你在此做什么?”
“寺监说道,最近寺中有歹人出没,大家都要小心,因此要我来这里守塔,若见到生人便摇铃报信。”
一边说一边轻轻晃了晃手中铜铃,却被一只手顺手按住。
“师兄辛苦了,不如我来代劳吧。”身穿僧袍的李陶满脸笑意,十分和气。
“这……这怎好意思?”孝达一面推辞一面望了望对方:“不过,你是哪一堂的师兄?我怎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宝塔疑案(六)
话未说完,颈后已挨了一记,登时双眼翻白,倒了下去。
裴岳抽回手,看了普润一眼。普润倒没动怒,只是叹了口气,宣了声佛号:“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点了点头,李陶对裴岳与李白叫声“走”,直奔塔下。
月光如匹练,将整座高塔镀上银辉,比起白日庄严,又多了一份神秘。
“那天情景你可记得么?”李陶走到塔前,站了下来,对李白道:“这是你的位置。”
又向另一边走了几步,“元觉在这里。”
“对。”
“嗯。然后呢?”
李白记忆中浮现出当时情景:“他说,这塔是上皇敕建,还指给我看碑文。”
“没错。”退了两步,李陶走到碑前立定,模拟元觉动作,“我记得,他刚开口就停住了,神情突然变得怪异,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元觉当时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而凶手说不定也在现场,察觉到了他神情有异,这才起意杀人灭口。”
“会是什么?”
“比如说,一处忘了拭抹的血迹,”目光落在御赐石碑之上,“或者,一个不慎暴露的机关。”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在石碑上缓缓抚摸。石碑表面光洁异常,纤尘不染,似乎就在近日被特意擦拭过。手指触及石碑背面某处,猛然一推,“喀”地一声,沉重的石碑像陀螺似地原地打了个转,与此同时,地面现出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而原先站在那里的李陶已经不见了。
裴岳与李白大惊失色,连忙冲到石碑旁。洞口幽深,下面的情形一点也看不到。
裴岳压低喉咙叫道:“小主人!小主人!”
却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裴岳心知不妙,咬了咬牙,纵身跃入。出乎意料,脚很快便沾了实地。原来落脚处离地面也只一人多高。没等松口气,李白也落了下来,一个踉跄之下,顺带着与裴岳顺着一条向下的通道溜了下去。
二人登时手忙脚乱,双手到处乱抓,却找不到一个可供支撑抓握的地方。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平衡,到后来便连滚带爬。直到“咚”地一下,撞到一处墙壁一样的障碍才停止下来。
头晕眼花之余。李白好不容易才爬起身,耳边却听到有人“哈”地一声,似乎忍不住笑。
李白连忙手摸腰间,所幸剑还在,顺手抽出握在手中,叫道:“郡王!你在哪里?”
“这里。”
李白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答话,随后亮起一星光芒。李白霍然转身,看见李陶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正用手中引火木点燃松明。仔细看时。李陶虽然散着头发,僧帽已经不知扔到了哪里,但却满是笑意,想必方才遭遇和李白一样。
裴岳的情况要比李白好了许多,他紧张地问道:“小主人,你没事吧?”
“嗯,还好还好。”
裴岳这才松了口气。
李白小声抱怨道:“郡王刚才怎么不答话?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害得我摔了这一大跤。”
站起身来,李陶掸了掸身上尘土:“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洞同下,有跤同摔。既是朋友,李兄也不会介意赔上这一个跟头吧?”
“这……”
李白虽然知道李陶是故意引自己下来看笑话。却无法发作。
李陶又若无其事接道:“况且我一人身在地底,漆黑一片,情况不明,怎敢随意答话暴露目标?自然是找个角落先行躲藏。”
李陶说的也有道理,李白不再计较,他突然觉得手掌微微刺痛,举到眼前一看。却是方才撑在地上的时候擦破,数道青黑苔痕。
回头望去,坡道上痕迹宛然,长满青苔,难怪如此溜滑。
“这就是净修、元觉手上印痕的来历。青苔不仅生长在山中,地下阴湿处也有。”李陶举着松明向上照了照,侧壁有水珠渗出:“此处泥土本来干燥,但上方正好是竹管水槽的所在,年深日久,积下了厚厚的青苔。”
“也就是说,他二人也来过这里!”李白大是兴奋,“果然没有找错!”
李陶无精打采地看了李白一眼,说出来的话却似当头一盆冷水:“不但来过这里,还是死在这里。”
周遭黑暗,唯一光源就是李陶手中的松明。周围墙壁都是泥土夯成,似乎年月久长。
“塔下为何会有这个地道?看起来倒像比寺庙还要古旧。”
“不奇怪,佛门寺塔常有地宫一类,用来收藏秘宝圣物。我猜测,这地道确是以前就有。”
向前走了两步,前方出现一条通道,黑漆漆不知通向何方。通道口高不到五尺,狭窄仅容一人。好在松明依旧燃着,并无空气稀薄的迹象,想必内中另有通风之处。
“来。”
李陶毫不犹豫地弯下腰,躬身走了进去。裴岳与李白则在身后紧紧跟随,心中稍有忐忑,但看李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随即宁定下来。
泥土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有一种进入坟墓的错觉。李陶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四下观看,脚步却未停,四周寂静得只听到二人呼吸。跨过地上一道石坎,“呼”地一声,有风扑面而来,迅速后退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护住火光。眼前已到了一个略微开阔的所在,宽约七步,正对一间石室。
“看!”
李白抑制不住低呼出声,石门以及门旁地面,到处都是暗褐的血迹。
“嗯,看来那日净修被杀,就是这里。”李陶不动声色地俯身察看地上印痕,而后又站了起来,伸出手。
“剑。”
李白连忙递过。李陶示意李白站在一边,先仔细看了看石门周围,确定之后,将刀插入门缝一扳,立即闪身。如前所料,并无机关暗器之类,这才来到门前将之拉开。
扫视室内。乍一看,空空如也,但地面有痕迹,像是新近有人来过,而房屋正中则有一个土台,像是曾经用来安放什么东西,此刻却什么也没有。
摇了摇头,李陶道:“看来你我来迟了。这里原本应当有奇特物事,也许是宝藏,也许是其它。净修与元觉,应当就是先后发现了这里的秘密而遇害。”
第二百六十六章宝塔疑案(七)
正要向内走去,李陶脸色突然一变,转头道:“小心!’’
话刚出口,沉重的石门已向李白倒了下来。不及多想,李白顺势一滚,轰地一声,石门落地,震得黄土飞扬,还没起身,一件冰冷的东西已经搭上了自己的咽喉。感觉到喉头传来彻骨寒意,不敢有丝毫动作。勉强侧过头,顺着筋肉干枯的手,看到一人灰衣衣袖,手中利刃隐隐闪耀。
李陶叹息随之响起:“既入佛门,何必执着?”
阴影中的人顿住了,过了片刻,才用嘶哑的声音道:“世人皆执着,岂独于我?”
即使性命掌握在那人手中,李白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弘法方丈!”
一点不错,那苍老的声音正是弘法方丈特有。
“果然机警,竟能猜到是我。”
“不是猜的,而是我有证据!”笑吟吟地望着暗影中人,李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手上的凶器。
“证据?你怎么会有证据?”弘法方丈似有些不信。
“我给你讲一个事你就明白了!”
“你说!”
李陶缓声道:“三年前……”
……
长安天慈寺颇为著名,每年上至皇帝宰相,下至贩夫走卒都来拜佛听经,进贡香火。但三年前,这佛门圣地一夜之间却发生了一件惨案,天慈寺的主持方丈弘明大师暴死在禅房中。
之所以说暴死,是因为弘明平日身体康健、毫无宿疾,而且正当盛年,突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身亡。
当时的京兆尹李焉接报大惊,长安城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要让皇帝知道了,不但官职难保,恐怕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得搭上。唯一补救的机会就是查明真相,给朝廷一个交代。可是仵作和大夫检查尸体的结论却是死因不明,因为尸体全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也不像是中毒。一些僧侣和差役便议论这是恶鬼作祟,勾走了方丈的魂魄。
李焉硬着头皮把恶鬼索命的猜测上报朝廷,又让全寺一百零八名高僧念了七七四十九天金刚伏魔咒,驱除邪气。幸好中宗李显没有怎么追究,只命将弘明方丈风光大葬了事。
不料事情还没有了结,一个月后,刚接替弘明任寺院方丈的弘生又死在了禅房里。死法和弘明一模一样。李焉又惊又怒。派出几百名衙役团团围住天慈寺,不让一个僧人走脱。又对平日服侍方丈饮食起居的小沙弥逐一审问,依旧一无所获。
李焉纵然满腹疑窦,也无法可施,只好派三十名衙差日夜守护第三任方丈弘智,不让任何人单独接近弘智,弘智每天的饮食也先经过检查,确保无毒后才让弘智食用。
李焉心想这样即使有人想谋害方丈也无从下手了吧?除非这个世上真有可以隐形的鬼神。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再发生了,弘智方丈也死了。他死的时候禅房外被三十个衙差围成铁桶一般。
天慈寺三月内连死三名僧人,而且都是地位最崇高的主持方丈。中宗大为震怒,他立刻将李焉削职查办,任命陈适为京兆尹,限期两个月破案。
陈适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寺中长老询问:“三位横死的方丈生前有什么相同或相似的地方?比如起居习惯、嗜好、随身物件等等……”
几位长老略一思索,纷纷摇头答道:“去世的三位师兄性格不同,弘明性格沉静,闲时喜欢静坐研读经文;弘生则大方爽朗。爱与弟子一起登山涉水,观赏风物;弘智则亦动亦静,静时写诗作画,但若碰上贵宾光临敝寺,多数由他招待,只因弘智有口才、人缘好。”
“那随身物件呢?三位方丈逝世时。身上有什么物件是相同的?”
一老僧皱眉答道:“若说相同的物件,那就只有念珠和袈裟了。本寺方丈所用念珠和袈裟自前朝开始便代代相传,相当于方丈的信物。三位师兄去世时,身上都穿戴着同样一串念珠、同样一件袈裟。”
陈适点了点头,又问:“那历任方丈是由前一任指定呢,还是共同推举?”
“本来是由前任指定,但三位师兄都是突然逝世。所以新任方丈由众僧推举,根据德操、辈分、修为来推荐评定。”
陈适将三人用过的念珠和袈裟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留下了三十名衙差保护第四任方丈弘法,打道回府了。
可是说来也怪,弘生接任方丈以后一直平安无事。那些以为天慈寺闹鬼的信徒不再担心,又陆陆续续地进山拜佛了。
后来,离皇帝定下的破案期限越来越近,陈适十分着急,无奈之下走了韦皇后的门路,这才保住了性命,继续留任京兆尹。不过,这天慈寺方丈被杀案也就成了迷案。
……
“没错,你说的这第四任弘法方丈正是老衲,这又如何?”听完了李陶的故事,弘法方丈不动声色道。
“其实,天慈寺方丈被杀案并不难破。凶手用同样的手法连续害死三任方丈,显然不是出于私人恩怨。新一任方丈由众僧推举产生,所以凶手一定是寺中一位德操、修为、辈分俱高的僧人。被害的三人性格、习惯、爱好和居所又各不相同,那么凶手杀人过程必然是通过受害者身上的物件来实施。三人被害时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穿戴着方丈所用的念珠和袈裟。所以,我可以断定杀人的凶器便是这串念珠。”
弘法在这方面丈并没有说话,李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