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8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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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些令人头痛的读书人,朝廷依旧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这其实也和朝廷本身有关,每一个高高在上的大臣,本身其实就是读书人,对于名声极为爱护,这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提携后进,如今你做了高官了,非但不提携后进,还想戕害读书人吗?你还算不算人了?
因此几乎每一次闹事,最终出来息事宁人的,恰恰是这些内阁大臣,还有各部的部堂,以及都察院的御史,即便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觉得读书人闹起事来没有道理,可谁敢出面斥责读书人呢?毕竟这士林清议,历来是偏向弱者的。
即便读书人没有理,你若是严惩了,士林那儿就少不得要骂你个狗血淋头,读书人即便是错了,退一万步来说,人家也是一腔热血,初衷是好的,你怎么可以如此呢,你还配做大臣吗?
不能容人,没有雅量。就意味着你睚眦必报,意味着你是酷吏,单凭这个污点,就足够让人家骂你十八辈子,令你永世不得超生了。后世的各种戏曲、诗文、话本里,你少不得成了丑角,各种扒灰、狗屁倒灶之类的脏水泼在你的身上,你一点脾气都没有。什么内阁首辅,什么吏部天官,别看现在风光无限,可你不是有后代吗?子子孙孙,都得为你蒙羞啊。
因而朝廷历来对于生员闹事,都是绥靖的态度,无论生员有没有错,都是一力袒护,即便宫中震怒,交代了厂卫查办,百官也大多是纷纷为之求情的。
可是今日,情况却是特殊,谁也料不到,一场风暴,矛头竟是直指以往清流们推崇的礼部尚书夏言。
叶春秋自夏家出来后,脸色淡然地进了仙鹤车,车子随即缓缓而动。
他的出行很是低调,外头的人难以看出这就是堂堂鲁王的车驾。
叶春秋安静地坐在仙鹤车的沙发里,看着水晶玻璃窗外,只见许多穿着儒衫纶巾的人三五成群,满带怒容的招摇过市。在远处,国子监的位置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偶尔会有无措的顺天府差役经过,可是并不敢拿人,一方面,是顺天府的人手不足,另一方面,顺天府尹怕也早有交代,万万不可伤了生员。
这顺天府尹,当然是怕承担干系的,现在人家针对的是礼部尚书,若是顺天府真伤了什么人,这矛头就必然会指向他了。顺天府尹也不是个蠢人,为了夏言,而成为千古罪人,千夫所指,甚至最后承担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何苦来哉!
如此一来,差役们就成了小媳妇,他们是左右为难啊,不能伤到生员,又要稳住情势,可是情势哪里稳得住?如今束手束脚的,连上前去制止读书人都不敢。
别看读书人平日里只会之乎者也,看起来斯文尔雅,可打了鸡血的读书人,三五成群的,就真敢揍人的,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贱吏罢了,人家是什么,人家是士人,你的背后又没人为你撑腰,打了你也是白打,伸冤都没处伸冤去。
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厂卫选择了按兵不动,厂卫不动,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制得住这些读书人?
怒气冲冲的生员,像疯了一样,先是国子学,接着意犹未尽,于是大呼一声,同去了礼部,过不多时,这礼部已是人满为患,声讨之声源源不绝。
礼部早已大门紧闭,里头当值的堂官和差役,个个都身如筛糠,听到外头的咆哮和呼喊,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很清楚,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一旦有人冲了进来,将会是什么后果,此时所有人的心里对那位夏部堂,满腔的抱怨和牢骚。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拼了
听着外头的群情汹涌,各种叫骂声不断,礼部里的人真是又怕又气,这怕自然是怕那群怒气冲冲的读书人冲进来,会直接把他们这些人给宰了,气的自然是那位引起这次事件的夏部堂了。
谁让他去惹这一身骚的?
现在好了,他倒是痛快了,闹出这样的事,这部堂大人,怕是要完了。
他完就完吧,可是他们这些人却要因为他,说不定人身都不安全了。
在这户部外头,挤满了满腔怒火的读书人,打头的则是那些新官,张宏民就是闹得最厉害的,他本就是在礼部里观政,此前,他还不算激进,他曾为八股改制落过泪,甚至痛不欲生,可后来,他却中了新科举的一等举人,从而做了官,心态自然而然的也就变了。
这倒也罢了,一开始被人歧视,被那些有‘风骨’的人鄙夷,许多老朋友也因此而与他割袍断义,他也曾惭愧和自责过,甚至觉得自己确实没有风骨。
可到后来,心态却又变了,与新官们混得多了,便渐渐地融入了一个新的圈子,他愈发地觉得八股并没有什么好的,而学商学和律学,学以致用,有什么不对?他渐渐地从一开始的自卑,变成了自傲,甚至开始鄙夷起那些腐儒起来。
其实夏部堂歧视新官,他虽也在乎,却也不至于如此激进。
可是今日,夏言和百官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竟在廷议上直接要求废黜新制,而原以为鲁王殿下和陛下一定会将夏部堂压下去,可谁知道最后,鲁王殿下却是一句无话可说。
眼看着新制真要被废黜了……
张宏民这一下真的慌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直接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面无血色。
金榜已题名了,家里人也都高兴了半个月,为了喜庆,家中老父甚至不惜告贷,拿了一笔银子去给张宏民置办了官衣、仙鹤车,还摆了流水席,四处请人喝酒,这一大笔开销,可都是要利息的,可这并不打紧,因为张宏民都已经做官了,俸禄迟早都要发,这点小钱,倒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将来还了便是。
可是……
谁想到,本是好好的一切,现在居然要朝令夕改,想要废黜新政?
张宏民的惊慌是有道理的,这官已经做了,可现在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自己的官身,要重新商榷,朝廷肯定也要进行重考,即便不重考,自己这个新科的举人的地位也将是极为尴尬,因为自此之后,再无新科举人了,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谁还承认自己的功名?
他惊慌后,愤怒了,既然陛下和鲁王秋挡不住这位要灭他们生路的夏部堂,那么索性,就拼命了吧。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张宏民在乍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涌上来,而这时候,街上已经沸沸汤汤,聚满了同样愤怒不已的读书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拼了。
其实与他同来的人,大多有这样的经历,无数从前已经不打算继续考下去的生员,此刻重新捡起了书本,这一科虽然没有高中,可是下一科的希望太大了,现在好了,书已经买了,商学和律学天天都在诵读,从前作八股和四书五经,这半年来,也忘却了不少,可你特么的想要朝令夕改?你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于是有人一鼓动,无数人便随之走上了街头,这激动的人潮,宛如大洋中的汹涌波涛,当大家到了这礼部,在这里,再没有人将礼部当作什么神圣的所在了。
此刻礼部的前门紧闭着,有人试图想要攀墙而入,却发现围墙太高,有人怒吼着搬梯子,也有人在撞门,奈何这门实在厚实。
这时,张宏民大声道:“拐过翰林街,走侧门,我们从那进去,那里的门并不厚实。”
他在礼部里观政了半个月,对这里已是熟门熟路。
众人听了他的喊声,便有数百上千人呼啦啦的绕道而行。
果然,这里有一个侧门,虽也是紧闭着,可这门显然是单薄得很,张宏民打头,直接一脚猛踹过去,这门竟直接应声而倒,人群之中,顿时传出了一阵欢呼。
紧接着,无数人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里头有几个书吏,目瞪口呆地看着冲来的人,见到这些人挥舞着拳头要冲来,为首的一个,吓得脸色苍白,脚都已经软了,这时听到有人大喝:“打死他们!”
这书吏方才醒悟,忙大叫道:“我……我……别打我,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这些读书人今儿就是来拼命的,现在谁还有心思管他的话,张宏民已是率先冲来,他面目狰狞,这个时候,一切的冷静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半分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心里的愤怒,从前遭受的委屈还有责难,还有对于未来的担忧,此时此刻,都在这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他疾冲上去,握紧了拳,已是狠狠一拳,直接砸在了这人的面上。
啪的一声,那人直接被打倒在地,他捂着脸想要站起来,可是那股人潮,已是蜂拥一般地自他的身上呼喝着过去。
没多久,礼部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各厅各堂到处是乱七八糟的。
几个堂官被打了个半死,地上满是血污。
礼部这边如此,顺天府这边也是如此,国子学几乎已经付之一炬,大火蔓延,那五成兵马司的人,居然不敢上前去救火;京师之外,附近的北通州、顺义县、天津卫,各州各学的县学、州学,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而此时,无数的兵马将紫禁城保护了个严严实实。
这注定是闹腾的一夜,这一夜,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说夏言已被打死,礼部死伤了七十多人,国子学死了一百多个,顺天府的差役,至今不知所踪者,足足有三十之多。
!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故意而为之
天……渐渐要亮了。
一夜过后,京师里只留下了一片残破,狂欢散去之后,在这雾色皑皑的无数恢弘建筑里,有的却只是萧索。
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读书人,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大错,可读书人终究是读书人,深深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何况从厂卫没有出动的迹象来看,事情的后果,应该并没有太过糟糕。
于是有人道:“去午门,去午门……”
这一声,似乎提醒了大家,无数人便又呼啦啦地涌到了午门门口,数千人乌压压地在这门外,一个个跪倒在地,禁卫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却并没有禁止。
而此时,宫中的宦官已经开始四处召人入宫了。
那些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大臣们,一个个脸上错愕,一开始,当暴乱发生,所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一定是叶春秋在背后捣鬼。
可是很快,他们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们很清楚,叶春秋可以鼓动几百人闹事,但是不可能能鼓动得了数千上万读书人闹事,更何况附近的州县,也同样闹出了这样的事来,如此想来,这绝不只是煽动这样简单了,这是一场真正的,席卷了整个天下,在惹怒了读书人情况之下,自发性的活动。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于是所有人都变得心有余悸起来。
他们对于所谓读书人的认知,与夏言是相同的,他们身居庙堂久了,渐渐开始不食人间烟火,总因为他们想象中的读书人,既是圣人门下,那么势必要捍卫名教。
可哪里知道,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甚至有人开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做这出头鸟,没有学夏言那样,否则……今日读书人的矛头,指向的必定就是自己了。
百官们并不惧怕宫中,也不怕内阁首辅大学士,因为一个大臣若是想要上进,那么少不得要风逢迎讨好,可若是一个人若没有这个心思,就可以完全不在乎了。
可是读书人,尤其是天下数十万读书人的悠悠之口,他们却是最怕的,一旦千夫所指,便是身与名俱裂,万劫不复。
无数人带着焦虑坐进了仙鹤车,不过这一次,他们很聪明,都没有从午门入宫,午门那儿太可怕了,谁知道读书人有没有惦记着自己,若是再闹出什么变故,可就完了。
众人到了太和殿的时候,却是发现夏言并没有死,不过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了,此时他一脸鼻青脸肿,也不知是谁动的手,殿里此起彼伏地传出咳嗽,却见衣衫褴褛的夏言跪在殿中,只是无语哽咽,这场景,实是让人看着辛酸。
有人低声议论,却也有人略知情一些,大家方才知道,一群读书人直接冲进了夏家,夏言惊得逃出夏家,可在家人的护送下,依旧被人一路追打,宛如丧家之犬,好不容易跑到了地安门,才被巡守的禁卫救下,昨天夜里,是在皇城根下席地睡了一宿,宫门一开,就进了宫来。
所有人不禁唏嘘,堂堂礼部尚书,竟到了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
若是陛下梃杖了他,倒也算他的运气了,至少显得他耿直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