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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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叶景阿,近来还好?”
怎么声音很熟悉?
叶春秋抬眸,发现这角落里同坐一起的居然是老叔公,他是远亲,所以也只在这僻静的地方坐下,叶景淡然的脸色终于泛出了一点笑意:“原来是七叔,七叔,今年考得如何?”
老叔公没太大的把握,只是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须,淡淡笑道:“啊……叶景啊,我正要去寻你,你我虽是差了一辈,却也是投缘,你回了家是好事啊,可是你糊涂啊,你当初与女子离家倒也罢了,谁年轻时没有昏头的时候,可是为何却要去狎妓?”
叶春秋本来捡着桌上的干果吃得正香,听到狎妓的事,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忙是小心翼翼地看叶景的反应。
叶景也愣住了,呆呆地看了老叔公老半天,才道:“这……这是谁口没遮掩,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老叔公本就耳背,叶景的话听不甚清,只看到叶景情绪激动,像是骂自己,老叔公勃然大怒,不由拍案而起,怒斥到:“叶景,你这不肖子,你狎妓还有理了?你……你……狎妓伤身,你不知吗?狎妓消磨心志,你也不知?你怎么变得如此放浪形骸,你……你混账!”
耳背的人往往声音洪亮,没法子,自己声音再大,在自己耳里听来也是有若蚊吟,何况老叔公震怒,于是声若洪钟,仿佛这一刻被圣人附体,一通训斥,把堂中所有的声音全部掩盖。
叶景呆住了。
叶春秋脖子一缩,丢人啊,早说要跟叶俊才坐一起的。
叶景气得发抖,他正要解释,却被一边的叶春秋拉住,叶春秋低声道:“爹,老叔公年纪大,糊涂了,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你看,许多人看着我们呢。”
这个时候不做和事老,叶春秋很害怕老叔公把自己抖出来,这要是让老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亲爹也要变后爹。
叶景只好点头,憋屈地默不作声。
老叔公见叶景‘识相’,就消了怒火,仍坐在叶景一边,苦口婆心劝着:“你年纪不小了,你叔是为了你好,且不说狎妓靡费钱财,就说你若是不小心惹了花柳来,不成了笑话吗?听叔的劝……”
叶春秋正儿八经的在一边吃着果儿,心里为叶景默哀。
倒是这边的情形,却是惹来了周夫子的注意。
他起心动念,眼眸眯起来,便带着一丝深意地笑着道:“噢,老夫恰好想起了一件事来。”
周夫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堂中的宾客都安静了下来。
案首的恩师发话了啊,今儿他是主角。
坐在对面的叶辰良乖巧地道:“恩师想起了什么。”
周夫子喟然长叹道:“老夫教书育人,也有许多年光景了,不敢说桃李满天下,却也出了几个还算成器的得意门生,就说辰良吧,平时用心苦读,很是乖巧,此番又是扬眉吐气,真是让老夫老怀安慰啊。”话到这里有了转折,他脸一拉,接着道:“可是这座下却有个不肖之徒,有个叫叶春秋的,这孩子,真是顽劣,目无尊长,对老夫多有腹诽之言,天地君亲师,这师者如父也,老夫不禁要问,此子可堪为人吗?孺子不可教也,不知敬畏,与禽兽何异?”
这句话很重,宾客们都傻眼了,心里都在嘀咕叶春秋是谁。
周夫子又道:“周夫子受聘于叶家,既然叶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理应劝他迷途知返,这总没有错吧,于是少不得拜访叶春秋的父亲,谁晓得这恶父对他的儿子多有袒护,呵……老夫真是寒心,今日趁着叶太公在此,老夫少不得要申明一二,老夫没有叶春秋这样的学生,他也没有老夫这样的先生……”
满堂哗然,当着面和自己的学生一刀两断,这真是奇闻了。
叶老太公愕然,他完全想不到这时候周夫子会借题发挥,这让老太公感到十分难堪,却又无可奈何。
固然周夫子是狠狠地踩了叶景父子,可是不要忘了,周夫子也是叶家的大功臣,若不是他,叶家怎么出得了案首?
这位案首的恩师既然发了话,肯定不会有错的。现在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叶老太公有些下不来台。
他只好火冒三丈,怒斥道:“叶景,你出来。”
一声棒喝,宛若惊雷。
叶景也是躺着中枪,方才被人冤枉狎妓,接着周夫子突然针对自己和春秋,好在他在外时与叶春秋相依为命,也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倒是从容淡定。
叶景轻觑了周夫子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疾不徐地起身,向叶老太公行礼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叶景不能为自己辩解,只能承受。
叶老太公巍巍颤颤地拄杖而起,眼神可怕得吓人,他一步步走近叶景:“你……你教子无方,知道错吗?”
叶春秋看到叶老太公青筋暴出,像是动了真怒,他心里真是恨透了周夫子,两世为人的自己岂会不明白,周夫子是故意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说出这番话,叶老太爷要顾忌叶家的面子,怎么着都要收拾老爹一顿,方才有台阶下。
想到一切因自己而起,叶春秋也连忙出来:“大父,请容孙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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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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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子坐在一旁,看到叶春秋出来,不禁嘲弄的笑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介意老太公恼怒他不合时宜的言行,现在自己是案首的恩师,是叶家的大恩人,现在的他更希望看一场好戏,他的目光无意地与坐在对面的叶家老二叶松触碰一起,二人俱都会心一笑,随即眼神错开。
叶老太公表面上是在气头上,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晓得不声色俱厉一番,叶家的门风就毁了,便冷若寒霜地道:“解释?解释什么?你不学无术,不好好读书,整日混账,你……你真是太教人失望了,你……真是不肖子孙,现在你还想要解释……难道……难道周夫子的话会有错吗……”
有错吗三个字刚出口,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喜报,喜报……衙里的喜报……”
叶老太公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那刚进门,还不清楚场面深浅的公差振振有声地喜道:“恭喜本县案首叶春秋叶公子名列头名,恭喜……”
“……”
叶老太公惊呆了。
本县案首……叶春秋……叶春秋……是叶春秋?
怎么可能是叶春秋!
叶老太公不确定地道:“哪个叶春秋?”
公差毫不犹豫地道:“正午县尊发案放榜,贵府的子弟名列第一,姓叶名春秋,还有哪个叶春秋?”
满堂顿时哗然。
周夫子豁然而起,就在这短短一会,他脸上沉如死灰。
不是叶辰良,竟然是叶春秋?
叶春秋从不用心读书的啊,而且还目无尊长,这样的渣渣,也能成案首?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
周夫子不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公差拿出了红纸,交给了老太公,老太公的手杖顿时吧嗒落地。
周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看来真的是叶春秋,这种人渣居然做了县案首?
周夫子的脑子很乱,忍不住低声说:“怕不是县里弄错了吧。”
可是没人理他,因为其他人的心更乱。
叶辰良本来很风光,他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比如谦虚的说几句,后学末进,侥幸蒙县尊垂青,点了第一,惭愧啊惭愧。或者学生愚钝,唯有勤能补拙,总算没有辱没了家门云云;他甚至想好了要勉力一下叶春秋和叶俊才这些渣渣一番,劝他们要好好进学,要拿出一点兄长的样子来。当然,主要‘勉励’的对象还是叶春秋,叶俊才是吃激素长大的,虎背熊腰,叶辰良已经挨过他的揍,不敢再招惹他。
可是现在……
叶辰良难以相信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他觉得这报喜的人肯定有问题,怎么可能是叶春秋呢?叶春秋是个败类啊!
他咬着下唇,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没来由的扇了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叶春秋,是叶春秋,案首是叶春秋……”
这个时候,嘹亮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厅中的平静。
叶老太公一把扯住公差的衣襟,眼睛红得吓人。
差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啧啧……前年去报喜,一个老童生听说高中,直接脱了衣服围着村子里裸奔了三圈呢,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而他必须得拿出公人的威信来,斩钉截铁地道:“正是叶春秋叶公子,县尊看了他的文章,很是高兴,发案之后,还命人将他的文章传阅给了本县的廪生。绝不会错的,县尊今日提及过三次叶春秋了。”
那公差说到了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案首是叶春秋没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朝着老太公或是叶景、叶春秋作揖:“恭喜,恭喜……小小年纪,了不起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叶兄教子有方……”
叶老太公虽然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无数人道贺,总算是缓过神来,忙是拿出谦虚的话应付,心里却还在嘀咕,不是说案首是辰良吗,怎么是最没出息的春秋?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也没心思去追究方才的事,还是回礼要紧,又不忘对公差道:“差人请坐下喝一杯水酒,来人,去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就是赏钱了,公差哈哈大笑道:“噢,叶太公客气,你教出了好孙儿啊,我还道叶春秋是成人,想不到是个少年,就这样,县尊还夸他文章作得极好,啧啧……河西叶家了不起。”
奉承的话,谁都会说,可是这些奉承话听在周夫子和叶辰良的耳里,又是打耳光的节奏。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眼中都像是说:‘这怎么可能’。
那公差是个极会来事的人,把叶老太公哄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又去奉承叶春秋,这小子不简单,十二岁就中了案首,县令都褒奖,将来还了得?
于是笑容可掬地道:“叶公子小小年纪,叫人佩服,真是神童啊,便是甘……甘……”他挠挠头,琢磨了老半天,才接着道:“便是甘什么什么的都比不及叶公子。”
“笨蛋,是甘罗!”叶春秋心里纠正他。
不过这时,叶春秋倒也醒悟过来,自己成案首了,看来光脑应付考试没有什么问题,很是值得庆幸,看着老爹叶景欢喜得要泪流满面的样子,叶春秋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不过差人的话不得不应,大家都希望案首说几句话呢,所以目光都聚焦在了叶春秋的身上。
咳咳……叶春秋笑了笑,道:“噢,差人谬赞,学生何德何能。”
谦虚,你以为我不会吗?哼哼,我叶春秋最好的品德就是谦虚。
那些不明就里的外来宾客都是叫好,个个都说:“叶公子真是太谦虚了。”
叶春秋又道:“小子侥幸高中,这自然要感谢县尊的青睐;这其次嘛,自然是要拜谢恩师周夫子的教诲。”
叶春秋很认真很‘天真’地走上前,深深地朝周夫子作揖。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夫子的身上,周夫子现在仿佛自带了聚光的效果,看着叶春秋朝他行弟子礼,他的老脸却是火辣辣的疼。
许多人低声嘀咕起来:“啊呀……这案首真是知书达理,懂事啊。”
“天地君亲师,为人子弟就该如此。”
“咦,方才周夫子不是说此子不学无术的吗?”
大家一脸周夫子你逗我的表情,不学无术还能考中案首啊。
“对了,方才还说叶春秋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怎么会如此彬彬有礼?被周夫子如此羞辱,振振有词的说叶春秋不是他的弟子,可是看看人家春秋如何,春秋还不忘对他致谢呢,这是目无尊长吗?
于是大家看向周夫子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在座的都是成年人,大家当然不会认为一个少年郎会玩什么心眼,你看人家执礼甚恭,对周夫子的敬意也是油然而生,怎么可能作假?若是个成年人倒可能虚情假意,一个少年有这么妖孽吗?
周夫子头皮发麻,居然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要是哈哈一笑,接受了叶春秋的大礼,岂不是说方才他先前的话都是假的,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这样的辱骂他,甚至都逐出了门墙,别人会怎样想,肯定会说你周夫子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