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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遗凰断歌-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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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派了赏赐过去。
  “重安公主身侧的是长熹公主。”云嫣又道:“那是皇上最小的姐姐,与皇上年岁相仿,去年才出阁。主子看,那便是长熹驸马,怀平侯长子郁阳。”
  “唔……”绾绡颔首。
  长熹公主是个年轻秀丽的女子,正同自己夫君窃窃低语着什么,举止甚是亲昵,偶然察觉到了绾绡的目光,亦投之以好奇的眼神,笑道:“早闻皇上身畔又添了佳人一名,想必便是这位了,啧啧,好生标致。”
  绾绡忙低下头,“公主谬赞了。”
  殷谨繁闻言玩笑道:“绾绡是南萧的韶素公主,你与她同为金枝玉叶,可为何偏偏不如她标致呢。”
  长熹公主掩口而笑,“嘻,人人皆道皇上姊妹虽众,独妾身与皇上容貌最是相似,皇上哪怕是说妾身丑若厉鬼,那妾身只得依着了。”
  殷谨繁好气又好笑的乜视着她,“你倒愈发会拐着弯儿贫嘴了。”他望向肃盈长公主,“皇姐,你可罚她不?她竟要夺你的位子呢。”
  四座俱是忍俊不禁,长熹公主犹是茫然,反驳道:“皇上这是哪里话,长熹素来敬重绯珠姐姐……”
  还是驸马郁阳偷笑着道:“皇上的意思是,肃盈长公主与他一母同胞,他们才是模样最相像的呢……”
  长熹公主不服,道:“皇上这话可是又错了,生的最似绯珠姐姐的应是承钰才是。”
  承钰是肃盈长公主与第一任夫婿所诞的长子,而今十三,正是少年英气初长时,眉目间果然是像极了肃盈与殷谨繁。听见小姨母的一番调笑,不犹羞赧的涨红了脸,又是惹得一阵哄笑。肃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长熹姨母同你皇帝舅舅一样的性子,说话总没个正经的。你呀——只当没听见便是了。”
  长熹公主撅嘴,“绯珠姐姐也忒不在后辈跟前给妹妹留脸儿了。茗黛你离他们母子坐的最近,你倒是瞧瞧,我方才说的是实话么?”
  淑妃笑着点头称是。
  殷谨繁把玩着酒樽,“承钰过了年节,承钰便是十三了不是?果真一表人才,不愧是朕的外甥。只怕再过个两三年,便可引得帝都闺秀尽数害相思了。到时啊,朕便给你指一个名门淑女,你说可好?”
  承钰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姁妃亦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再等二三年,长公主便可抱孙子了。”
  殷谨繁眯起眼,“现在定下亲似乎也不算早的。听闻姁妃有个表妹年方十二,才貌双全,不知潘将军意下如何?”
  生着满脸胡子的骠骑将军潘扬成是个粗人,闻言慌的酒撒了一身,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臣蒙陛下恩德有不肖女侍奉陛下左右,已是臣之大幸,又怎敢再以潘氏族女攀附皇亲贵戚。何况……何况这辈分也乱套了啊……”
  殷谨繁这才反应过来,“朕倒忘了,承钰虽只比朕小四岁,却是朕的晚辈呐。”
  在座不少人不犹偷笑出声,就连素来严肃端然的木丞相都揶揄玩笑道:“皇上幼时不善强记,背诵诗书总落下风,不想现今犹是如此。着实令老臣感叹。”
  君臣和睦,一派祥乐。绾绡遥遥望向与周遭人谈笑风生的殷谨繁,莫名心安。在旁人欢笑之时,偷偷长舒口气。
  丝竹清越,乐声高扬,她才意识到舞伎早已换了支曲子来舞。十来个妙龄妖冶的女子,着霓裳华服,飞旋翩跹,步履轻盈,身姿摇曳而纤秀。宽大的裙摆撒开,似是春日怒道怒放。然而转念一想,绾绡又觉着自己这个比喻有失妥当,但究竟是哪里不妥,她自己又想不明白。
  殷谨繁宠了她多时,外场好献媚于帝王以谋利的王公贵戚自然纷纷瞩目于她,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强自应对。
  正疲乏时,殿门外忽然闯进了两个孩子——是淳亲王的孙女和白家的小公子,两个都是六七岁的年纪,跟着自家长辈入宫赴宴,因年幼位尊,打打闹闹也无人理会,由着这俩顽童在席间来回穿梭。
  见这两个孩子风风火火从殿外奔进来,一路大呼小叫,谁也没有在意。七岁的小郡主却直接跳到了殷谨繁怀中,蹭着他撒娇,“皇帝表哥!阿妧方才、方才在殿外见到了仙女呢!皇帝表哥快去看看罢!”
  “那阿妧且说说那仙女生的可有阿妧漂亮么?”殷谨繁并未当回事,随口附和,又去端酒盏。
  “真的!”小郡主见殷谨繁似是不以为然,急道:“阿妧说的是真的!不信……不信您听,听仙女再唱歌呢。”
  殷谨繁揉了揉阿妧的头发,漫不经心的侧耳,俄顷,神色却是一变。不止是殷谨繁,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风中传来的乐声,若有若无,偏透着一股子靡靡绮丽,让满座不犹静然,乐官都停止了吹奏。
  殿外不知名女子曼声高歌,歌声似在很远的地方,“轻躯徐起何洋洋,高举双手白鹄翔……”
  绾绡遽然拧眉。
  殷谨繁则离席,向殿外大步走去。身旁的宫妃内侍及一众宾客也纷纷起身跟随。绾绡被裹夹在人群中,一同蜂拥出殿。
  果如那小郡主所言,殿外当真是有个仙子的,立于小舟,在水一方。
  御河水流缓缓,舴艋舟亦行的缓缓,相隔尚远,看不清舟头女子的模样,但那一定是个美人,那样的风姿美的恍如月下仙。一袭玉色裙裳迎风飘摇,舞姿柔美优雅,凝固了风声,凝固了众人的目光。
  一缕笛声悠扬,美人随着笛音曼舞,在一个高音的同时,踩着音阶飞旋翩跹,踏入了水中——
  所有人都禁不住低呼,然而那美人却并未落水反是凌波而舞,姿态愈发飘逸从容。惊得在场人瞠目结舌。
  “天呐,莫非这真是瑶池仙子。”有人已不自觉的喃喃。
  “是谁!”紧随在殷谨繁身后的烟凝倒底还是警觉的,喝道。
  “是阿染……是阿染!”殷谨繁按下了烟凝抬起欲要召唤侍卫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而绾绡,就在他身侧不远处,与他一起看着水面上翩然起舞,眼眸一分一分冷下去。
  是阿染……是阿染…
  六字,如同冰锥,足以将人伤的鲜血淋漓同时心凉彻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回廊私语

  后宫佳丽三千,倾国倾城者,唯柒染一人而已。
  倾国倾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四字太过浓重,是美的极致。皇城里的粉黛何其之多,清秀、素雅、娇俏、妖媚——但,没有人可以如柒染。
  衬得起倾国倾城四字的,莫过于起舞时的柒染。
  有别于绾绡,绾绡是仕女图上安静的美人,是在雪里寂静艳丽的梅,美都美的悄无声息;而柒染,是风中摇曳怒放的牡丹,是随牡丹而舞的蛱蝶,她的美,在于翩翩然时的惊艳,在于裙裾飞旋时的绚烂。
  “宛若龙转乍低昂,凝停善睐容仪光。如推若引留且行,随世而变诚无方。舞以尽神安可忘,晋世方昌乐未央。”她一面闲云自在的唱,一面舞步不停,踩着潺潺河水,踏浪而来。今夜没有月亮,她的光辉却让星辰失色。
  “她……她是如何做到的!这未免也太奇诡了些……”绾绡听见身后有妃嫔低呼,窃窃交谈着什么,不外乎是惊叹及刻毒的艳羡疑问。
  “很简单。事先在水下打好暗桩,记好暗桩的——或者眼力够好,便可在行于水上,凌波起舞。”绾绡佯装漫不经心的扶正鬓边欲堕不堕的珠花。
  “原来竟是如此……”
  “柒昭仪倒真是个有胆量的呢……”
  又是啧啧感叹,交头接耳间极力压抑着各自的情绪。
  绾绡则久久凝视着那宛若仙子般的女人,默然。
  柒染那样明丽的女子,不会甘心蒙尘。她派去监视九瑶宫动向的宫人回报,说九瑶宫并无不妥,只是九瑶宫不远处的御河夜时总有莫名声响。那时她便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今夜以这样惊艳的方式见到柒染,她并不诧异。
  她只是惆怅于自己的命运罢了——她将目光收回,深深注视着殷谨繁的背影,似是要将他嵌在自己的眼中——今夜过后,大概有很长一段时光,她都见不到他了,到时候他身边将会是那个倾国倾城如牡丹的女子。
  岸边是各怀心思的众人,而水上的柒染却恍若不知,自顾自的舞步从容,广袖舒展飘然如行云流水。谁也没有映入她的眼底,她似是遗世独立的仙人,是暗夜里一抹的影,美的虚幻。就连她的歌声,也是飘渺的,时高时低,听得出她唱的音并不十分准,但她却依旧自在的和乐高歌仿佛世人的议论纷纷于她而言不过是浮云。
  “质如轻云色如银,爱之遗谁赠佳人。制以为袍余作巾,袍以光躯巾拂尘。丽服在御会嘉宾,醪醴盈樽美且淳。清歌徐舞降袛神,四座欢乐胡可陈。”她迎风振袖,轻若飞燕,足尖轻点跃上岸来。一曲未毕,音调趋于明快,她的舞姿也愈发的柔媚,虽无方才水上端然仙意,顾盼间却楚楚含情,秋水明眸蕴着万般风韵,皆只向殷谨繁一人而已。
  她踏着轻快的乐声飞旋,扫过诸妃时的目光是那般得意,她妩媚微笑的唇角似是上扬了几分,勾成了一个轻蔑的弧度。而后乐止,她顺着余音跪伏在殷谨繁脚下,“臣妾昭仪柒氏拜见皇上。愿皇上福泽长绵,康乐永存。”
  那样惊心动魄的美还未曾褪去,仍如潮水震撼人心。天地是静得,寂然无声,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惊愕。绾绡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她在大殿看舞伎起舞时会觉得她们不够美,因为柒染,才是真正倾绝天下的盛世牡丹。
  “快起。”殷谨繁忙不迭将她扶起,“怎穿的这般单薄。”他握着她的肩半是惊艳半是怜惜“御河的水腊月最为冰冷刺骨,你也不知怯。”
  淑妃早命人取来了狐皮斗篷,殷谨繁接过,为柒染披上,而柒染只笑吟吟的望着殷谨繁,“皇上可喜欢?”
  “都让你吓坏了,朕从没见过如你胆大妄为的女子。还不速去换双鞋袜再添件衣裳。”殷谨繁佯作懊恼,眼底却有笑意浮动,明亮若星子。
  柒染不动,眸中满载明媚光华,全无近日来的半分阴翳,恍若她从未失宠一直是宠冠六宫的那个昭仪娘娘,可以理直气壮的直视天子而不加掩饰,“皇上可还记得,昔时臣妾尚是秀女,在御花园中拈着牡丹自歌自舞——然后,便遇上了皇上。”
  “朕怎会忘却。”殷谨繁弯眼浅笑,“那时惊为天人。”他语调轻快,让人几乎记不起他亦曾对柒染心生厌倦。
  “那皇上以为,今日之阿染,较之往昔如何?”她亲昵问道,也不顾这里聚着帝都大半的达官贵胄,仿佛这里只有她与他。
  “恍若天女临世。”他执起她的手,“钟尽德,为朕拟旨,自此朕的后宫便要多一位柒瑶妃。”
  “遵旨!”钟尽德忙跪下道。
  周遭人一愣后亦纷纷上前恭贺,极尽溢美谗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内廷,怕是又要换主宰了……
  也罢,花开花落总不长久,何况天家富贵地。
  绾绡勉强牵动嘴角,想要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最后却成了苦笑,那样黯然,就连髻上闪烁的珠宝金钗都瞬间失了颜色。这一刻的心酸并不算意外,她不是不能承受,只是到头来,还是……还是会有神伤。儿时曾见姨母因失宠而彻夜哀泣,那时不以为然,现今方知那背后的凄楚。人在得到了一些东西,总是不愿轻易放手的,更何况是富贵与荣宠。这是生来人心便有的贪婪,她对此只能无奈,只能尽力去掩饰,却不能压制。
  灯火明亮处,是被众人团团簇拥的柒染,拥着白狐斗篷,眉目飞扬,人皆瞩目。而绾绡,则默默离去,有如轻烟无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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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走太远,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应当怎么做,她必需持着大度贤惠的笑,恭祝柒染晋升为妃,再体贴的挑份贺礼送去以表心意——这样才不至于落人口实或是让人笑话。但此时,且容她好好、好好的静一静。
  也不敢走太远,宴会重新开席之时她必得回去,因为她是谢容华,不是平民人家可以随意使小性子的妇人。
  所以只是悄然离开绕到了侧殿的廊腰辟静处。那里没有很厚的积雪,濒临御河,寂夜里可以听到流水潺潺的声响,宁静而悠远。星光透过檐牙洒落,如同破碎的月光,孤独且清冷。只是这里风太过凛冽,绾绡死命将身子缩在羽缎镶貂皮斗篷中仍冷的瑟瑟发抖,寒意一点一点渗进心肺。恍然就好像又回到了南萧,在数不清的黑夜里,她也是这样瑟缩,然后茫然的睁大眼睛,希望可以看见火光——可是什么都没有。
  入了秋后,这里的花木便大多凋零,唯余下干枯的树枝横斜扭曲,在广阔的夜里肆意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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