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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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绡不以为然一笑,“依妹妹看白氏中人是多虑了,皇上那样的性子,怎会顾忌年岁长幼订婚与否。白淑容生的貌美,承宠非难事。”
“不错。白淑容先前的确很得宠。”菁妃眼底有淡淡的艳羡,“因着天生丽质性子又异于寻常女子,所以纵然那时宫里已有了林贵妃、沁贵嫔及一众女子,皇上仍是十分喜爱并尊敬她的,常亲昵的唤她做琬姐姐。次年,白婕妤有孕,晋为妃,封号为‘怀’,人称怀妃娘娘。”
“可是后来我听说孩子没了,似乎是……与沁贵嫔有什么干系。”
菁妃低叹,“沁贵嫔傅氏,昔年宠冠后宫的女子,不因美色,不因家世,不因才学,而是凭着她的性情。她是与白淑容截然相反的女子,风趣而洒脱,虽是宫中女官出身,却在尽是士族贵女的妃嫔间不卑不亢气度自若。本宫真是不相信,她后来会做出那样的事。”菁妃低头,掩住哀惋之色,“她是皇上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早年服侍太妃与皇上朝夕相伴,所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也不过如此了。可惜她却承宠多年而无子,大约是嫉妒狠了,她竟糊涂到下毒害白淑容的地步,那□□却又阴错阳差的让缜嫔服下了。”
“所以白淑容便因悲痛而失了腹中孩子?”
“正是。白琬与白苹姊妹虽说身份有殊,但彼此十分要好。白琬滑胎后不久,便查出了不利于沁贵嫔的证据。皇上念及旧情,起初还想袒护于她,到谁知白淑容却是个烈性子。”菁妃的叙述一直平缓温和,哪怕哀伤都是不动声色,说到这里,却也忍不住声调略变,“我要该想到她那样孤傲清冷的为人,自然是蕴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狷介性子。人人只道柒昭仪骄傲大胆敢于皇上针锋相对,其实她不过是仗着皇上喜欢她而撒娇扮痴罢了,真正大胆的,是白琬呐……”
“她做了什么?”绾绡不尤身子前倾了几分,这位冷冽如梅的女子,定是有了什么常人不可及的举措,否则一贯温和含笑的菁妃面上也不会有这般凝肃的神情。
“她做的事,远超出了一个妃子的本分。”菁妃一字一句,“她先是以白家的名义向皇上施压,说是要让沁贵嫔一命抵两命。皇上不为所动,只降了沁贵嫔位分并将其禁足。白琬如何肯依,不久后,她……她竟以妃嫔身份擅闯朝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奏疏请皇上禀公,处死沁贵嫔。”
绾绡倒吸口气,眼底敬畏与诧异的神色汹涌。
菁妃眉头蹙得愈发紧,“此事自然是闹大了。一时间满城风雨宫中更是鸡犬不宁。最后沁贵嫔迫于无奈,金簪刺喉,自戕于泰昭殿前。”她饮了口茶水,稍稍平复后方继续道:“好在皇上是个明事理的,自知是沁贵嫔有过,他维护于她更是理亏,所以虽是伤痛却也没有迁怒白琬,只将她由怀妃着降为了淑容,算是惩戒妄闯朝堂之罪,别的一概不提。可白淑容,却再也没有承宠。”
“以皇上的脾气,怎会容忍有人对自己这般不敬,又怎会心甘情愿接受她人的威胁。呵,莫说是皇上堂堂九五至尊,就连寻常人物都未必能忍得。存下了心结,管你是貌若天仙还是怎的,都不会愿见了。”绾绡幽幽道,但仍是显露出了些许赞叹,“白淑容行事前应当已是想到了这点罢。若执意为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那她就将失去富贵荣宠甚至是性命。可她还是去做了,用这样决绝不妥协的方式。好、好个梅仙,傲骨不折,果然是没有叫错。”这样的气魄,是她决计学不来的。
她会为了什么而放弃皇帝的喜爱放弃宠妃的地位?应当没有什么罢,十六岁的谢绾绡这样自嘲的想道。
然而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个问题确切的答案。
“沁贵嫔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子,至少她肯在皇上为难之时献出自己的命。”菁妃欷殻В胺词前资缛荩龅锰耍南窀鑫难印
“她的所为确不似个妃子,但姐姐不也说了么,她是梅仙。梅,本就是该异于寻常娇妍。百媚千红皆斗艳于春时,唯梅在寒冬遗世独立。”因为迥异,所以生而孤独。她知菁妃打心眼里还是维护殷谨繁的,于是又道:“后来呢,后来皇上又如何了?”
菁妃锁眉不展,“还能如何?伤神了好久,直至今年选秀,新人环绕,这才好了些,到无论如何,沁贵嫔这三字,在皇上耳边是提不得的。”
“纵使是天子,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生死难逆,徒留怅然罢了。”绾绡喟然叹息。
希望这样的无奈,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南萧的内乱近来似乎已然平息,好在殷谨繁一直持观望态度不曾贸然干涉什么,驻两国边界的大军相安无事。谢天谢地,总算有惊无险,只要天下太平,她就应当不会如沁贵嫔一般逼到自尽的地步,因为除了殷谨繁,没人动的了她。
菁妃忆及往事似是有所触动感怀,低下头去默默不语。绾绡只岔开话来:“容姐姐近儿可曾见到灵美人了?外头景色这样好,她总闷在她的醉烟居真是可惜了。”
菁妃略略勾唇,“她呀,可别提了,自从诊出怀有身孕后变了个人似的,胆子都小了不少。成日小心翼翼的,落了雪后便死活不肯迈出钟怜宫半步了,说是怕冻坏了孩子又说是担心路滑会跌着她。”话虽如此,仍是不可掩饰的透出了几分艳羡。
“她竟这般小心。”绾绡觉得好笑,“难为她了,那样好动不安分的性子。”
“到底是要做母妃的人了,总要学着沉稳些。”菁妃笑容温婉和煦,“灵美人有了孩子,此乃天大的喜事。皇上必定是欢欣的。咱们三人同住一宫,说来还是灵妹妹最有福气,能为皇上绵延后嗣。”
“姐姐福气也不差,假以时日,兴许亦能有幸怀有龙裔呢。”绾绡打趣,遮住眼底的落寞。
菁妃苦笑着摇头,“罢了,本宫也就是初封妃的几天里被翻了牌子,之后便……”她抿了抿唇,执起绾绡的手道:“妹妹才是福泽深厚的。”
绾绡垂首啜茶,苦的皱眉却仍笑道:“姐姐莫要再取笑妹妹了,说是‘人生各有命’,这话半分不错。妹妹,大约此生是没那福分了……”
“瞧妹妹这丧气话说的……”菁妃正要与绾绡再玩笑几句,忽便听到了宫门外宦官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菁妃与绾绡俱是一愣,而后赶忙起身往外殿迎驾。
殷谨繁披着狐裘步履匆匆,也顾不得让她们请安便将怀中的一捧玉蝶白梅塞给绾绡,“新折的,你瞧开的可好。”又握住绾绡的手急急朝内室走,“冷得很,借你宫里取取暖。”
绾绡只觉他的手一片冰凉,不犹问道:“皇上是打哪来的,手这般冷。”
说话间已掀帘入内殿,殷谨繁抱住置于案上的紫铜错金手炉,满不在乎的道:“哦,方才见鲁美人、卉贵人她们在梅苑附近的空地打雪仗,朕一时兴起,也跟着凑了回热闹。顺路给你折了几支梅花。”
“也不怕生冻疮。”绾绡替他将沏了盏热茶,“诶,快将手炉放下,才耍过雪便用手炉,更容易生冻疮呢。”
“皇上今儿没上早朝么?”菁妃跟着进来好奇道。
“雪太大,朕怕那些老头子摔坏了,索性便将早朝改作了午朝”殷谨繁满不情愿的依了绾绡的话放下手炉,将一双手往她唇边靠,“那你帮朕暖暖。”
绾绡啐了他一口,“去,总没个正经的,若让那些臣子们瞧见皇上您现在这模样,仔细他们又参一本折子说皇上枉顾礼数耽于享乐。”她抬手将他鬓角沾上的雪花拂去。
“他们爱怎么说虽他们去,朝中文臣言官那般多,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总得让他们一展所长,憋坏了可不好。只是听不听——便是朕的事了。”殷谨繁不以为意的摆手。
话语间是惯有的随性疏懒。殷谨繁,是与他父皇迥异的皇帝,不似会征战四野开拓边疆的霸主,但或许,会是个与民同乐仁君。绾绡莞尔,吩咐展翠将那束玉蝶梅插瓶。
“近几日风雪连绵,今儿才歇了会约莫夜时又会再下。绾绡你这积雪不厚,可不知梅苑附近的雪景才是极美呢。”殷谨繁搓着手,“等会朕领你去瞧。”略顿,又侧首对菁妃道:“菁妃也不妨同行。”
菁妃忙起身谢恩。
“都说瑞雪兆丰年,雪这样大,是好事。”绾绡望向窗外浅笑吟吟。
“可不是么。”殷谨繁附和着颔首,“再者梅需雪来衬,若无大雪纷纷,何来傲骨铮铮。”
“谢妹妹这的朱砂梅,依臣妾看,开得是最好的。”菁妃恬静笑道。
“诚然。”殷谨繁尝了口小厨房新做的梅花糕,“只可惜旁边那几株照水梅便逊色了许多了……朕记的,照水梅开得最好的一处,是御河中游那一段……罢了,不提了。朕来这可是有事要找菁妃商议的。”
听他匆匆将话头带来,绾绡缄默。御河中游,可不就坐落着白淑容的安妍宫么?据说哪儿梅花夹道而栽,是白淑容最为得宠时殷谨繁下令移的。而今却是时过境迁,宠爱如烟散,唯余梅香岁岁绕骨徒添寂寥。
当年的事,殷谨繁应当是一直介怀的,哪怕从他的笑中瞧不出半分神伤。
“皇上想找臣妾说什么?”菁妃颇为意外,殷谨繁平素甚少主动找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你与淑妃、姁妃一同执掌后宫,有些事少不得要问问你们的意思。”殷谨繁撑着下颌缓缓开口:“朕想着柒昭仪禁足了许久,也是时候该放她出来了,菁妃以为如何?”
“后宫是皇上的后宫,臣妾不过代为管理罢了。该怎样办,自然是依着皇上的意思了。”菁妃垂眸,眼底一瞬黯然,恭顺道。
“唔……算日子她也关了好几月了。”殷谨繁摩娑着茶盅若有所思,“菁妃可知她禁足后情形如何?”
菁妃迟疑了片刻后道:“臣妾封妃协理后宫是近些时日的事了,故而九瑶宫的事务臣妾也所知甚少。不过皇上请放心,虽是禁足,但柒昭仪月定的奉例内务府是不曾亏待的。”
“那这么些日子,她的性子可有收敛些了?”
菁妃面有为难之色,“柒妹妹素来性子急了些,皇上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暴戾如故。”殷谨繁摆了摆手,“倒是朕高估她的悟性了。既然她不清楚朕将她禁足的意图究竟为何,那不妨再冷她一阵子好了。”他稍稍拧眉,又展颜笑道:“还有件顶紧要的事。下月便是岁末了是么?”
“皇上可是要与臣妾商议新春大宴之事?”菁妃诧异,“此乃大事,臣妾一人断断是不敢做主的。”
殷谨繁拍拍她的肩,“且宽心好了,朕也不会如此为难你的。下月除夕之前,还有件大事呢——绾绡可知道么?”
绾绡本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殷谨繁与菁妃的谈话,自知不是分内事便不曾置喙半句,陡然闻得殷谨繁向她问话,顿时愕然,继而苦笑着摇头。
殷谨繁无奈且好笑的瞪了她一眼,“第一次见有人将自己的生辰给忘了的。”
绾绡更是惊愕,“好端端的皇上替这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生辰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你今年是……十六,比朕小一岁。都说二八年华正当韶龄,果然是不错的。”
绾绡有些恍惚,生辰……她早便忘了这回事。在南萧宫廷里她不过是被弃在阴暗角落里自顾自成长的少女,连生或死都不会有人在乎,何况生辰?她的降生,只是多余罢了。姨母死后,除却曾经伺候过姨母的贴身宫女展翠会偶尔给她送碗长寿面外,所有人都只是对她选择了遗忘的态度。
“是……十二月十八么?临近除夕。正好宫中诸位妃嫔也可齐聚热闹一番。朕给你捧场,瞧哪个人敢不给你来道贺。”殷谨繁扬眉轻笑,冬阳映于他的眸中,光华流转。
十二月十八……她以为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将这个日子记在心上,在这之前,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起身,庄重行礼。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何时竟这般客套了。”殷谨繁忙将她扶起,“你也不嫌麻烦。”又对菁妃道:“所以有些事,就要仰仗菁妃相助了。”
“皇上有何吩咐,臣妾比竭力而为。”菁妃郑重道。
“不是大事。”殷谨繁向她凑近了几分,“朕想借你的饶欢殿一用而已。你也看到了,祈韶居毕竟只是配殿,若要大宴宾客,想来有些寒酸了,所……不知菁妃意下如何?”
“怎可如此劳烦姐姐……”绾绡忙在桌下拽殷谨繁的袖子。
菁妃却抢先道:“那再好不过了,我与谢嫔亲如姊妹,本该如此。若妹妹还有什么所需,尽管开口便是了。”
“菁妃果真乃重情义之人。”殷谨繁将茶盅放下,“那便这么定下了。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