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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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谨繁轻蔑斜睨一眼,“不过尔尔。”
太妃夹了一块水晶龙凤糕,咬了一口。道:“莫非皇儿见过更好的。呵,休得与哀家提你母后。她已逝去,纵使堪称国手,也是妙音难再了。”
殷谨繁张了张口,却还是摇头不语。他曾翻遍了凝彩苑,都未找到那冷冽如梅的丽人,想来母后忌辰那一夜的仙乐,不过是自己一场离奇的美梦罢了。不然哪来的这般若谪仙降世的女子。
太妃不动声色的转头,对屏风后的某人施了个眼色,继而道:“听说柒昭仪极擅舞,想来较这些舞姬不知胜了多少吧。”
殷谨繁想了想,含笑道:“不若太妃昔年。”
太妃怅然一叹,“哀家久病之身,已是不中用了。既然皇儿有心事。不如请柒昭仪一舞,一来替皇上解忧,二来——也好让哀家见识见识。”
太妃说这话时声调颇高,柒昭仪自然是听见了。她难以察觉的活动了下右足,面露微窘之色。她足伤虽好,脚骨却尚未完全复原。再舞……怕是有些难。
但以她那样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会轻易服输,当下收敛神色,扬脸道:“臣妾愿一舞。不知太妃爱什么曲子?”
太妃似是认真忖度了会,道:“哀家早年甚是喜爱萧地的一支《舞婆娑》,不知柒昭仪会舞么?”
柒昭仪颔首,吩咐道:“奏乐。”
“慢着。”太妃忽道:“《舞婆娑》难奏,等闲琵琶伎怕是无法胜任。哀家想举荐一人。”
柒昭仪轻垂羽睫,“太妃请讲。”
太妃拍了拍手,“此人您们大多都认得,哀家就不多言了。出来吧。”
能得太妃举荐的绝非凡辈,除了柒昭仪一脸不屑,旁人皆是屏息凝目,翘首以待。
只听檀木云纹纨美人屏风后有衣裙窸窣声轻微响起。再接着便是一珊瑚红罗软纱裙裹着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身量高挑纤细。乌发松绾,红纱覆面,唯余一双微挑的杏眸与两弯细长的柳眉在外。眉心描着朵精致的三瓣梅,更是衬得她艳丽不可方物。
众人纷纷揣测这女子是何人,殷谨繁却倒吸了口气,手中玉杯险些失手跌落。原来那一夜,竟不是梦。
绾绡目光在殷谨繁脸上停留片刻,旋即垂下眼去,盈盈福身,“皇上金安。”略停,又道:“娘娘们千岁。”
声音听着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这不怨她们,一个月来谢绾绡几近隐世,柒昭仪才是活耙子。
太妃带笑看了殷谨繁一眼,对绾绡道:“开始吧。”
绾绡再度瞥了殷谨繁一眼,目若秋水,楚楚含情。侧身坐下,拨动了第一根弦。
月光正浓,如流水,如融雪,尽数倾注于红衫女子身上,将那一张侧颜映染出了几分柔和的光晕。几缕青丝垂下,随意散落于耳边,发间虽无半点珠钗簪饰,却更多出了一股出尘的意味。
信手拨弦,轻拢慢挑。只是初始的几个音便让一旁的琵琶伎面露惭色。殷谨繁不由弯了弯嘴角,是她,必是她无疑。那夜虽酒醉,可他清楚的记着月下红衣美人天籁般的琵琶语。若非是她,又有谁可比拟?音如珠玉,冷冽如水,含情若诉,语可惊天。想来仙乐也不过如此。殷谨繁放下了玉杯,专著听着,笑意更甚。
《舞婆娑》原出大萧宫庭,曲调欢快,音阶偏高。后渐风靡一时,传遍南北。息地亦有曲谱。绾绡生于萧宫,对此曲自是耳熟能娴,弹奏应心得手。更兼,她在曲中略动了些手脚……息地曲谱虽来源于萧,却有所不同。节奏上比萧稍稍慢了些,若不细听难以觉察。可柒染乃息人出身,自幼习舞所用的必是息谱,如此已成习惯,突然节奏一变,怎会不乱?何况,她足伤未愈……
曾以擅舞得幸于帝王的柒昭仪因绾绡的谋算而不若昔日之从容,舞步颇有些凝滞,风采不比过往。如此一来,殷谨繁及旁人的瞩目的焦点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绾绡身上。柒昭仪虽心下明了,却恨得咬牙也无可奈何。
“舞婆娑,清影过,月夜芙蓉含露妖。”
“翩跹来,点水去,恰似仙子凌波行。”
歌声穿云破月,清亮划过长夜。恍然间让人忆起七月十一那一夜朦胧的美景,翩然如蝶的美人,似霜雪的嗓音唱出的凄厉挽歌。殷谨繁不觉有这种时光倒退,梦境重回的错觉。空灵的歌声所唱的却不再是惋叹死者的哀调,而是轻快欢娱的乐曲。
烛光摇曳,金玉殿堂灯火通明,与月光相融,映得美人面容仿若就在一尺之间。每一个眼波,每一个颦笑都清晰无比,慑人心魂。声乐戛然而止,余音袅袅不绝,跨越一月时光重现于他眼前的美人放下琵琶,温声道:“臣妾妙心阁贵人谢氏,给皇上献丑了。”
那只像是抓不住的绯蝶,终于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始承君恩
中秋圆月夜,佳期如梦,美景良辰。那些装扮的花枝招展以盼君王青睐的后妃宫嫔却皆扫兴而归。承恩宫车将那位久未有人问津的顺贵人接进了泰昭殿。
次日,皇上圣谕传遍六宫:妙心阁贵人谢氏,出身高贵,品行端淑。特封从四品充仪,赐居钟怜宫。
沉寂多日,终于一鸣惊人。
落荫沉默看着妙心阁的大小宫人欢喜奔走,收拾打点,预备挪宫去享福。璎华宫中桂花开得正好,甜香沁人,倒真是个吉日。
她深吸了口气,面上无悲无喜。秀苓的声音却如桂树枝头的云雀般唧喳响起,“如今妙心阁那位可得意了,也不想想当日是如何靠主子接济才能度日的……”
“秀苓,住嘴。”落荫眉头一蹙,十分厌烦的神情。
她在中秋宴上见到绾绡时只是惊讶,却并不意外。在被沈修容掴掌那一日,她就知道了绾绡的野心与抱负。听闻绾绡承宠,她也只是欣慰而非嫉恨,对她而言,宫中的繁华不过是云烟浮华,她心中所念的只有克雷格草原上那一方蔚蓝的天空。而绾绡是深宫中养大的公主,本就是属于这黄金囚笼的,她比她更适合于百花丛中争艳,于刀山棘路间上爬。她们,注定是要走不同的路。
“以后若让我再听得你妄议谢充仪,掌嘴二十。”落荫径自转身,大步向内堂行走,“陪我去为谢充仪选一件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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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怜宫与九瑶宫是最靠近泰昭殿的所在,虽不比九瑶宫之精朽,阑夜宫之奢华,明悠宫之大气。却胜在地方敞亮,布局颇妙,夏凉冬暖,宫外景致甚好。
充仪终究不是正三品的贵嫔,不能居一宫主殿。因而绾绡并未入住饶欢殿而是被领去东配殿——绮韶居。
绾绡看着绮韶居的飞檐朱梁、琉璃翠瓦有些怔然。而两个月前至昨夜,她一直居的是简陋偏僻的妙心阁。
“绮韶居已收拾妥当,充仪,请——”内务府总管杜维安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摆出了姿势恭请绾绡。
绾绡一想起两个月来他对妙心阁一干人何嘴脸不由的一阵恶心,但仍是温文一笑,略微颔首道:“有劳公公了,展翠——”
展翠虽说有些不大情愿,仍是将一锭大银子塞进了杜维安手中。此人到底是内务府总管,权高势重。绾绡不过是新封充仪,初得恩宠,万万不能撕破脸皮。
“绮……韶?”她低声喃喃,唇边的轻笑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
绮韶居布置的很是雅致,绾绡目光一一扫过和合雕花长窗,流苏软缎门帘,琉璃梅花屏风,檀木镶银几,沉香錾花贵妃榻……先前迷梦般的怔然愈甚,忙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目,再度睁眼时,眸中又恢复了素有的冷然与透彻。
不过是一个绮韶居和从四品的位分罢了,还远远不是她所求。
“这些是皇上今儿一早特意推迟早朝为充仪挑的赏赐之物。充仪请看。”杜维安手中拂尘一挥,绣着红梅纷落图样的锦帘被徐徐拉来。锦帘后站着二三十名捧着红木托盘的宫女。“深海夜明珠一盒、软玉比目佩一对、翡翠各式珠钗十二对、素纹纱五匹、蝉翼绢纱十匹、云锦妆花缎十匹、红罗软纱十匹……”
绾绡一一看了,并不多作言语。
杜维安有些惴惴,这谢充仪脸上并无喜色,这让他很是意外,无法揣磨她的心思,杜维安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充仪主子可还喜欢?奴才可还赶去答复皇上呢。”
绾绡沉吟片刻,纤长的手指指着两名宫女道:“除了这两样,余者皆退还给皇上。”
“这、这……”杜维安惊诧溢于言表,一脸不敢置信。
“按我说的去做。”绾绡笃定道,并未见丝毫不豫,“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绾绡留下的是红罗软纱与一只錾花长颈银酒壶。在众多赏赐中并不算名贵,但她却独独留下了这两样。杜维安虽是不解但也不好忤逆主子,忙点头应允。
“还有这个。”绾绡从袖间掏出了一盒胭脂、一支眉笔,递给了杜维安,“也劳烦公公替我转交给皇上。”
“啊?哦,是、是……”如此杜维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愣神了片刻才想起一件大事,“谢主子现今是从四品充仪,依着规矩应再添两名宫人。奴才从内务府领了些奴才来,请主子挑选。”
“就在外头候着?”
“回主子的话,正是。请——”杜维安一面引着绾绡往庭院方向走,一面絮叨,“奴才特意为娘娘挑了十余名宫人,个个手脚勤快,做事麻利。谢主子若是嫌宫人少了不够使唤,但可随意再添一两名。主子正得圣眷,偶尔破例也是无妨的……”
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又有何用,她要的是忠心二字。绾绡听了这番市井商贾般自夸的实乖言论,不禁有些好笑。
只见院中藤萝架下站着十余名宫女太监。高矮不一,妍媸不同。但无一不是生面孔。她稍稍蹙眉,冲一旁的云嫣使了个眼色。
云嫣会意,放下手中的活,走到绾绡身侧。
绾绡冲右手第一个宫人扬了扬脸,余光瞥见云嫣微微摇头。于是又走到了第二个跟前,云嫣仍是摇头,直至第四个才稍一颔首。
如此这般,总算是选出了两名太监 ,小兴子、小杨子。都是年岁不大,看着一副机灵摸样。
“杜公公似乎允若我可再多挑二名宫人的。”绾绡看了看一脸喜色的两人,忽然转首对杜维安道。
杜维安笑道:“那是自然,人人都巴不得去谢主子您这儿当差呢。咱家怎可不买谢主子这面子。”
“我也无需杜公公为我枉顾宫规。只消将我宫中的小易子与小思子打发走便是了。”
听闻此言,侍立一旁的王福不由脸色煞白,这小易子和小思子可都是他的心腹,亦是贵妃娘娘的线人。若是被打发走了该如何是好?
绾绡满意的瞟了眼王福为难的神色,继续道:“杜公公可否卖我这个面子?身为内务府总管,抽调一两个宫人总非难事吧。”
“谢主子一句话的事。宫人不让主子满意,随意更换即可。不用过问奴才。只是如此主子得再添加两名宫人方能合乎身份。”
绾绡沉吟片刻,对织蓉道:“我记得你似乎有位在浣衣局当差的妹妹?”
织蓉眸中一亮,旋即黯然,“是有位名唤纺杏的幼妹。可她伺候沈修容不得力,修容震怒之下将其撵入了浣衣局偿过,如此罪人,怎还有福随侍主子身侧。”话虽这么说,语调中的凄苦无奈绾绡听得分明。
沈修容脾气暴躁,对下人动辄打骂,在她看来实在是愚蠢之举,有时位高者,常因一小人物身败名裂。于是她淡然一笑道:“无碍,你对我忠心,我自是不能让你的妹妹受苦了去。”
“主子恩典,奴婢没齿难忘!”织蓉哽咽跪下。
“快起,你我主仆一场,同患共难,这是应该的。”她忙将织蓉扶起,对杜维安道:“杜公公以为如何?从浣衣局调人,该是不难的吧。若事成我必有重谢。”
杜维安闻言笑意更甚,“小事,小事。修容娘娘约莫早忘了这宫女了。奴才这就去办,日后还望谢主子多多提携。”
杜维安说做便做,当下小短腿一溜跑了出去。倒真是办事麻利、雷厉风行的好奴才。
“我记得妃嫔侍寝后是要参见皇后的。”绾绡正了正髻上欲坠的玳瑁缠珠蝴蝶钗。
“正是。”云焉答道,“而皇上虽迟迟不立后,但贵妃娘娘执掌凤印也算是半个皇后了。尽管不用妃嫔晨昏定省,这条规矩却是免不了的。”
“唔,那便摆驾去罢。”绾绡风轻云淡的一正衣襟,毫不为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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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夜宫不愧为贵妃居所。雕龙绘凤,金碧辉煌,华贵非常。叫人心生一股子无端的惭意,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