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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十国帝王-第7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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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军中征战多年,李嗣源雄武独断,谦和下士,虽然屡立战功,却从不自傲,更未尝有过争功的事。诸将聚在一起,常常各自夸耀军功,而李嗣源独不自夸,到最后也不过是徐徐说:“诸公以口击贼,吾以手击贼。”李克用见李嗣源如此,便将他召到府中,摆出财货仍由李嗣源挑选,而李嗣源不过是拿了几匹锦帛而已,而且出去就分给部下。
  早年李嗣源百战常胜,所领五百骑兵号曰“横冲都”,而河东都叫李嗣源作“李横冲”。
  待其伐契丹,行军途中,得知山口被契丹重兵把守,诸军失色,而李嗣源谓将士曰:“为将者受命忘家,临敌忘身,以身徇国,正在今日,诸君观吾破阵!”身先士卒杀入契丹阵中,口中大呼:“尔辈非吾敌,吾当与天皇较力耳。”契丹军遂大败。
  “飞矢入甲如毛焉”“四中流矢,血流被股”的情况不可胜数。
  李嗣源即位后,虽然处理骄兵悍将的手段堪称冷酷,但平日里的各项敕令却是极尽仁德。
  间或到粮仓视察粮米储存,因为粮仓储粮多因仓鼠、鸟雀偷食,日日损耗,实际存量并不能保有账簿上的数量,粮仓主官害怕得罪,故而在称量的时候计量甚轻,不料被李嗣源察觉,李嗣源便对这名官员道:“今日如此轻量,或许能瞒过朕,但来日大军要粮,军营里的人总不会让你当着他们的面,以小斗充作大斗,到时该当如何?”
  “竭尽家产,弥补损耗。”官员回答。
  “若是家产不足,又当如何?”李嗣源问。
  “家产不足,以命偿耳。”官员绝决道。
  李嗣源怆然而叹:“自古只闻百姓养一家,不曾闻一家养百姓。今后每石粮加二斗耗,以备鼠雀偷食,谓之鼠雀耗。”
  ——仓粮加耗,自此始也。
  史载:明宗(李嗣源)出自边地,老于战陈,即位之岁,年已六旬,纯厚仁慈,本乎天性。每夕于宫中焚香,仰天祷祝云:“某武人也,遇世乱为众推戴,事不由已,愿上天早生圣人,为百姓之主。”故天成、长兴间,比岁丰登……
  后有史臣言说:“明宗战伐之勋,虽居高位,由臣及君之事,本不经心。会王室之多艰,属神器之自至,谅由天赞,匪出人谋。及应运为君,奋力行王道教化,政皆中道,时亦小康,近代已来,亦可称赞也。倘使重诲得房、杜之术,从荣有启、诵之贤,则宗祧未至于危亡……”
  李从璟仰天幽叹,嘴里呼出一股白气,约莫是盯着厚积白雪看得久了,双眼有些酸涩。
  “官家……陛下,阁楼风大,还是回殿中去吧。”敬新磨躬身侍候在李从璟身后,这时候出声劝道。
  李从璟点点头,转身离开阁楼,行至半途,忽而对敬新磨道:“若是官家叫得顺口了,也不必改,就这样叫下去吧。”
  敬新磨闻言,心绪复杂,躬身应诺,“是,官家。”
  若非李嗣源仁德爱人、和蔼可亲,宫中的宦官也不会呼之为“官家”这样可亲的称呼。
  次年春,李从璟祭圆丘,大赦天下,改元定鼎。
  定鼎元年四月,太常卿卢文纪上谥号“圣智仁德钦孝皇帝”,经冯道建议,改“圣智仁德”为“圣德和武”,庙号明宗。


第九卷 廓清宇内


第866章 昔曾浴血三十载,而今我为唐皇帝(一)
  天成四年十二月癸卯朔,迁梓宫于二仪殿,是日发哀,百僚缟素于位,太子从璟于柩前即皇帝位,服纪以日易月。
  定鼎元年春二月庚辰,帝御文明殿视朝,仗卫如仪,宫悬乐作,群臣朝服就位。
  ……
  “敕令:宰相冯道加司空,三司使任圜加司徒,御史大夫李琪加太尉。”
  “敕令:以枢密使安重诲为左仆射,加检校太傅。”
  “敕令:以殿前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夏鲁奇为枢密使,加检校太傅。”
  “敕令:以太子宾客莫离为中书令,加检校太尉,封蔡国公。”
  “敕令:以太子詹事卫道为门下侍中,兼兵部尚书。”
  “敕令:以左庶子王朴为尚书左丞,兼吏部尚书。”
  “敕令:以左庶子杜千书为尚书右丞,判户部。”
  “敕令:以太子少詹事桑维翰为中书侍郎。”
  “敕令:以刑部郎中苏禹珪为刑部侍郎,叛刑部。”
  “敕令:以江淮盐铁转运使苏逢吉判度支。”
  “敕令:以江淮盐铁转运副使张一楼为中书侍郎。”
  “敕令:以殿前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孟平,为殿前军都点检。”
  “敕令:以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威,为侍卫亲军都点检。”
  “敕令:潞王李从珂加太师、同平章事、右仆射。”
  百步文明殿内,群臣俯首执礼,以接敕令。
  皇案后,有一人服衮冕:其冠也,上有黄金冕板,板宽八寸、长一尺六寸,垂白色珍珠一十二;身着玄衣纁裳,玄衣为黑色,纁裳为赤黄色,有十二章纹饰;其衣也,上有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等八章图饰;其裳也,有藻、粉、黼、黻四章;腰束革带、玉钩;脚踩乌皮六合靴,腰佩鹿卢玉具剑。
  ——光彩夺目,威严万分,不能直视,俨然神人也。
  正是大唐皇帝李从璟!
  皇帝者,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皇帝者,言出为敕,行于天下,万民俯首遵从,莫敢有违抗者。
  皇帝者,即天子。
  一言可救苍生,一行可毁社稷,一言可使四海太平,一行可使天下大乱。
  皇帝者,即国家。
  皇帝死于外敌,即是国亡。
  皇帝者,即大唐。
  皇帝执掌大唐一切权柄。
  冯道宣读敕令完毕,躬身向李从璟行礼。
  “朕的敕令,卿等可有异议?”初升的晨阳洒在殿中,阳光尽头的皇案后,李从璟平淡的询问不失威严。
  “臣等谨遵陛下敕令。”分列两班的百官,紫、绯相间,皆俯身执礼。
  “既无异议,颁行天下!”李从璟轻轻一挥衣袖。
  言罢,站起身。李从璟看到殿外有千步广场,可容万人,广场外有数丈朱墙,人兽莫能翻越,墙外有十丈阁楼,高耸入云,楼外便是偌大的洛阳,洛阳外便是大唐的天下。
  “退朝!”李从璟微然一笑,负手离案,仪仗紧随其后。
  “恭送陛下!”百官齐声礼送。
  出了文明殿,早有宦官、宫女、宫廷甲士在外等候,李从璟坐上御撵,“摆驾崇文殿,传宰相、中书令议事。”
  “摆驾崇文殿,传宰相、中书令议事!”敬新磨高唱一声,即快步在前领路。
  ……
  “国丧其间,祭吊情况如何?”李从璟在摆满奏章的皇案后坐下,批阅了一阵奏章,等到冯道、莫离都到了,放下玉笔来问两人。
  “吴越王、闽王、渤海王、契丹皇帝的使臣早已到了,除此之外,沙洲节度使曹义金的使者也已入关,只不过因为路途难走,耽搁了不少日子。”冯道如是而禀。
  “哦?河西险阻,曹义金的使者向来极难走到洛阳,这回怎会这般顺利?朕可是听说,党项人如今在河西活动频繁,会州、凉州一带如今局势紧张,曹义金的使者理该更难入关才是。”李从璟有些奇怪。
  莫离这时候出声道:“桃统率去年去了河西。”
  李从璟顿时默然下来。
  这个问题已经不用讨论。无论党项的势力如何往河西暗中侵袭,既然桃夭夭在河西,曹义金的使者怎么都能安然入关。
  “吐蕃如何?”既然说起了河西,李从璟便问了一下青藏高原。
  “自论恐热败亡后,吐蕃陷入内乱,数十年来彼此混战不休,如今已是割据格局,正因如此,河西亦有其不少部族……和曹义金距离近的,已经跟随曹义金的使者一道来了。”冯道言说道。
  “南诏如何?”李从璟又问。
  “大义宁国的使臣还未到。”冯道回答。
  南诏,即云南,昔曾屡屡犯边,后来被前蜀皇帝王建治得很惨,基本不复侵扰,而是陷入内乱、内斗中,现在叫大义宁国,约莫三年后,段思平会建立大理。
  “岭南如何?”李从璟又问。
  “岭南的使臣昨日到了,奉上了国书,正要呈给陛下。”冯道说着,将手里的文书递上来。
  李从璟看罢刘龑递上来的国书,淡淡嗤笑一声,将文书丢到皇案上,“跟昔日的杨吴一样,仍旧自称皇帝。”说罢,给了四个字的评语,“不知死活。”
  莫离见冯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接话道:“陛下打算何时向岭南用兵?”
  “今秋。”李从璟的目光从刘龑的国书上飘过,并没有如何注目。
  “臣请前往。”莫离执礼道。
  李从璟却是摇摇头,“发吴越之兵协助,先解决闽地,若是闽王识相,当知道该效仿楚王马希声,主动携亲信到洛阳定居,若是闽王不识相,区区闽地,岂能挡我王师铁甲?待闽地的事解决,大军再顺道南下,如是军粮也可从海上运送,不一月可到广州,免去了从湘江溯流而上,经澪渠、漓水多番转运的损耗。此事并不难,让郭威带侍卫亲军去即可。至于你和孟平,另有去处。”
  莫离闻言稍微思索,旋即眼前微亮,“陛下的意思是……”
  李从璟看向冯道,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硬邦邦的如同寒石一样,“若朕所料不差,藩镇节使各有亲自入洛,唯独夏州定难节度使不曾来吧?”
  “……”冯道愕然,旋即低首,“确如陛下所料,夏州来的是党项人李彝超,而非节使石敬瑭。”
  李从璟冷笑一声,“身为驸马,又是节使,国丧竟敢不入朝,他的胆子可真是让朕钦佩。”
  冯道张了张嘴,迟疑了好半晌,才道:“石敬瑭上书言说,去岁他剿匪时为贼人所伤,如今重病不起,短期内难以下榻,故而无法入洛……”
  “好了。”李从璟摆摆手,示意冯道不必多言,看向莫离,“说说你对进兵河西的看法。”
  “河西并及西域之地,势力错综复杂,吐蕃、回鹘、党项等诸部杂居,皆是悍勇轻死之辈,王师要征战并不容易。又且,此处土地贫瘠,无法就地取粮,粮秣物资全都依赖京畿运送,又兼道路崎岖,路途损耗甚大,前线一万将士之费,非得十万青壮养之不可……陛下若要尽复西域之地,再设安西都护府或西域行省,非一时之功。”莫离简要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李从璟摸了把下颚,笑意不见深浅,“朕若要定西域,则要彻底平定西域,往后即便有蟊贼作乱、外敌入寇,也要能稳如泰山。而不是大军拉过去打几仗,好不容易得胜,大军班师后此地又陷入混乱。”
  说到这,李从璟认真对莫离道:“此事你去拿个章程出来,事无巨细都要考虑到,而后再跟朕商议,朕不怕等上几年,但绝不允许将士白流血、百姓白送粮!”
  “臣谨遵敕令。”莫离俯首行礼。
  李从璟默然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传信给桃夭夭,让她回来吧。”
  莫离有些讶然,因为李从璟说的是传信,而不是传令,“是。”
  直到离开崇文殿,冯道还是没有想通,为何李从璟提的是夏州的事,而后跟莫离商量的却是整个河西、西域,但他也是心思活泛之辈,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可能性,遂在走廊上追上莫离,“莫中书,难道陛下认为,石敬瑭会叛?”
  只有当向夏州用兵与向河西用兵两件事合二为一的时候,李从璟才会把这两件事放到一起说。
  莫离笑了笑,“打出反叛的旗帜是肯定不敢的,但往河西用兵就说不定了。”
  冯道愕然。
  莫离也不是很明白,李从璟为何就肯定石敬瑭会向河西用兵,虽然党项人已经开始往河西渗透,但这还远远不够。能让李从璟在闽地、岭南还未平定的情况下,就考虑对河西用兵,只能说明他很有把握这件事会很快发生。
  冯道更不明白,夏州向河西用兵,若是与沙洲归义军合力,令河西诸部臣服,不就代表大唐重新拥有了河西?
  只有李从璟自己知道,党项人据有河西后,会建立自己的国度西夏,而不是把他拱手送给朝廷——宋太宗对党项人的某种“敌意”,就是眼下李从璟对石敬瑭的“敌意”,从某种程度上说,眼下联合了党项人的石敬瑭,承担了日后带领党项人,与赵宋为敌、征战的党项人首领李继迁,所以历史一定会那样发展,而且会提前。
  向夏州、河西、西域用兵,这件事秘而不宣,需要很充足的准备,李从璟并不是很急切。莫离、卫道离开后,李从璟召见了马上就要去扬州赴任的,淮东行省布政使朱长志。
  朱长志也是胆气豪迈之人,但自打进入崇文殿,也不知是因为宫殿太过宽大,他置身其中显得太渺小,还是坐在皇案后、左右没有一个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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