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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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儿郎,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如此数十年,直至今日,方有克平州、复营州之举!在此期间,多少忠魂埋骨他乡,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而现在,在这里,竟然有如此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之辈,戮我同胞,害我手足,乱我家园,他们哪里是唐人,分明是蛮贼,是契丹的内应!若非如此,怎能在我大军背后捅刀子,行这等背宗忘祖之事!”
李从璟越说越激动,双手忍不住颤抖,看似就要克制不住。
李绍城、孟平、蒙三等对视一眼,纷纷起身离案,大马金刀,躬身立于殿中,抱拳道:“请军帅下令,剿灭此等害国害民之贼!”
三人都是浴血虎将,齐声一喝,杀伐之气尽显,随即,殿中百战军将领齐齐出列,愤然请命,一时之间,暴烈之气充斥殿中,立即让殿中那些才归附的“贼王”目瞪口呆。
黄宗、许伯先、陆君严三人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也是山贼出身,虽说顶了个“义军”的名号,但事实就是事实,眼见李从璟和百战军诸将如此面目,都手脚木然。
李从璟的怒气不见半分消减,诸将请命后,他大手一挥,“孟平听令!”
“末将在!”
“山贼之辈,罪无可恕,着令你带领本部人马,后日出营,进山灭贼!”
“末将领命!”
“黄宗、许伯先、陆君严!”
黄宗等还未从震惊中回过身来,闻言一震,立即起身听命。
李从璟目光冷硬的扫了他们一眼,“尔等熟悉营州地形,着令你等,协助孟将军,剿灭山贼,不得有误!”
黄宗、许伯先、陆君严等不敢怠慢,大声唱诺。
变故来得太突然,直到李从璟剿灭山贼的军令下达,殿中那些“贼王”多还不敢置信。先前那位神态傲慢,要求甚多的首领,此时脸色惨白如纸。他心中惶恐而极度不解,不是说李从璟宽仁有加,待民如子么,怎么这般暴戾?
军令下达,李从璟怒气好似平息了不少,他挥手让诸将落座,这才看着殿中诸位“贼王”,“护边击贼,此为卢龙大局,亦我大唐大局,能从此大局者,为我兄弟,荣辱与共,同生共死!乱我大局者,为我仇敌,不共戴天,我必灭之!”
诸人心惊,唯有附和。
李从璟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面色稍缓,笑了笑,又举杯道:“当然,在座都是我卢龙豪杰,诸位能引部接受招安,从此为良民,助我卢龙保境安民,就是我大唐的英雄,我必厚待之!”
这话说出来,一口酒喝下去,在座“贼王”这才稍稍心安。先前那依仗自己部从多而夜郎自大的首领,此时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即反悔,收回之前他所提的那些要求。
这顿宴席,让这些桀骜不驯的贼王,第一次认识了李从璟是什么人。
多日之后,当孟平带着无数人头归来时,这些“贼王”“贼民”们终于意识到,从今往后,在营州这块地方,不复有贼!
御下之道无非恩威并重,李从璟的“化贼为民”之策,本就是善待从良者,惩罚冥顽不灵者。他需要一个绝对稳定的后方,所以他不允许营州还有半个山贼,也不允许接受招安的山民,还有什么其它的心思。
说到底,营州民政诸事,是为征讨契丹服务的。就如幽州民政诸事,眼下也是为军事服务。军民如鱼水,相互依存,不可分离。刚柔并济,长久之道。
要将一个地方变为自己的疆土,最重要的不是驻军,而是让这里的百姓与自己荣辱与共。如此一来,纵然有外敌入侵,何时不能得万千大军?李从璟让贼民变成良民,给他们土地,给他们家,让他们在这里扎根,就是要他们为自己守住这块土地,因为到了此时,他们的利益已经一致了。
“化贼为民”之后,考虑到人丁仍旧不足,李从璟还是从卢龙迁徙了一些百姓过来,以充实营州人口和后备防卫力量,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李从璟即将离开营州,与耶律阿保机展开决战时,大唐征伐蜀国的战役,也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第393章 山河破碎臣子逆,伐蜀功成何人忧
王宗弼抬头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朵朵雪花轻轻飘下,他抬起手臂,看见雪花在自己手中融化。在雪花消失前,他握紧拳头,将其碾碎,刀刻般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都就在他脚下,他站在太元门,为蜀主王衍把守着蜀国最后一道生死命门。
蜀中并不多雪,如今虽说已至冬月,却也不见得比往日寒冷,因是今日这雪便显得有些突兀。雪有些大,飘落在城头,蓄积在将士们肩上,为这座城装点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
城池是冰冷的,王宗弼的心也有些冰冷,他回头看了一眼宫城。内里隐约传出的乐声,似是错觉又似乎真实,然而却实实在在让王宗弼的心头又寒了几分。
他身份尊贵,深得王衍信任,受封为齐王,在往日里,他是蜀国权贵中最志得意满那极少的一撮人。但到了今日,即便是他,也感到深深的不安,这份不安中,还有他不愿承认但无法否定的恐惧。
唐军势不可挡,已然攻进鹿头关,汉州已在敌手,那唐军兵锋,距离成都,不过一口气的路程了。
两个月前,谁也无法料到,一片太平之相的蜀国,会突起烽火,更不会有人想到,这片烽火会瞬间灼穿整片蜀地,直达成都。拥有无数山河之险的蜀国,在短短两月时间里,江山支离破碎,如同衣衫整齐的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遮掩就被撕碎,变成赤身裸体面对唐军。
蜀国上下,人人自危。
五六日前,游览山河的王衍归至成都时,百官及嫔妃出迎,此时的王衍,竟然还没有半分惶急之态,他走到嫔妃中,上下其手,嬉笑怒骂,更令宫人排成回鹘队形,拥他入宫。
执掌蜀国大权的王宗弼,脑海中又浮现起他人向他说起王衍当日做派时的情景。他攥了攥拳头,心头的阴霾比这天色更加浓郁,身上的甲胄在这一刻愈发显得沉重、冷硬,而少有人知道,在这份冰冷的躯体中,却掩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有宫人前来通报,王衍与太后稍后将来慰劳将士,让王宗弼即做准备。
准备?王宗弼心中冷笑一声。
他招来自己的心腹,用尽量平缓的语调问:“都准备妥当了?”
“一切都已妥当,万无一失!”
王宗弼点了点头,放眼看向城外,农田、大河、林木,一望无际,一切都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纷纷扬扬的雪花,编织起重重帘幕,让人看不到更多东西。
一片冰天雪地中,望着仪仗耀眼、缓缓而来的王衍,王宗弼胸腹中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帝王?
他嘴角微微一动,一丝冷笑若隐若现。
王衍尚且知道他的身份,在如今这个国家存亡的危急关头,他没有吝啬自己的财物,往日里,三千里锦绣蜀地之物力,皆为其一己之欢心,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他需要分一杯羹给他的将士。哪怕这杯羹跟整个国库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即便是为保他能长久放肆享用国库,他也要分出这一星半点。
“吾卿辛苦。”王衍端着帝王架子走上城头,对前来行礼的王宗弼如此说道,虽然极不适应冰天雪地里亲冒风寒,但他仍旧说服自己做戏不妨做得足些。
“臣等为国效力,不敢言苦。”王宗弼起身,似笑非笑,看向王衍的目光有着不加掩饰的戏谑,“陛下不辞劳苦巡游诸州,才是辛苦。”
王衍眉头微皱,有些不愉快,心想便是你王宗弼想要委婉谏言,却也不挑挑时候,而王宗弼的口吻语气,也让他听了着实不喜。
徐太后虽然不满王宗弼的“无礼”,但眼下还要仰仗对方把守城池,抗拒唐军,所以她勉强耐住了性子,不失高贵而雍容地笑道:“唐军来势汹汹,护卫蜀国的重担,就交给卿家了,还望不要让陛下失望。此役之后,卿家之功绩,必定彪炳史册,供万世敬仰!”
“彪炳史册,万世敬仰?”王宗弼眼中的戏谑之色更浓,他放肆的直视着徐太后,冷笑道:“如此功绩,怕是人臣所不能为也!”
感受到王宗弼今日的反常,王衍终是耐不住性子,他乃一国之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蜀中谁人敢如此阴阳怪气跟他说话,当下怒斥道:“放肆!王宗弼,你此言何意?人臣不能为之,难道你想做人君不成!”
面对帝王之怒,王宗弼却无半分惶恐之态,笑意愈发冰冷,“古人有云,人君唯贤者能居之。然而陛下自继位以来,骄奢淫逸,不务正业,以至国政荒废,百姓疾苦,陛下但可自问,可能评一个‘贤’字?”
“大胆!”王衍怒不可遏,便是徐太后性子温婉些,此时也脸色大变,君王的权威不容侵犯,挑衅者必使之死,否则国法不存,国将大乱,“王宗弼,你简直目无王法,你是想谋反不成?!来人,给朕将其拿下!”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风声怒号,掩盖了天地间一切杂音,王衍的帝王之令在此时尤其显得清楚,然而他话音落下半晌,却是没有半分回应,四下臣子,竟无一人行动。
王衍脸色骤变,他环顾左右,看到的却是臣子、近侍低头缩脑,退避三舍的模样,唯独他的君令,被拒之千里之外。这一幕让王衍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但随即又被怒火充得通红,以至于他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不曾有帝王之功,亦不见有帝王之相,倒是帝王架子充足得很!”王宗弼冷笑不已,不再浪费时间,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陛下与太后,还请回宫歇息,这成都之事,臣自有主张!”
“尔敢!”
“王宗弼,你竟敢以下犯上,软禁陛下?!”
王宗弼挥了挥手,冷漠道:“送陛下和太后回宫!”
心腹将士蜂拥而上,行动间衣甲相碰,一片金戈之声,不容分说,将王衍、徐太后并一干内侍,裹挟其中。
政变,或者说叛乱,过程顺利的不敢想象,蜀国权臣王宗弼,劫持蜀主与太后,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简单办成了。
囚禁王衍与徐太后之后,王宗弼迫不及待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打开国库与内库,将其中财宝悉数纳入私囊;第二件,派遣信使面见唐军安抚使李严,请求投降。
李严接到信之后,立即呈报皇子李继岌与李继韬。
不日之后,李严率先赶赴成都,安抚王衍、王宗弼;又数日,唐军开赴成都,李严遂率蜀国君臣出城,在李继岌马前投降、请罪。
李继岌代大唐朝廷当面宣布赦免蜀国君臣,王衍、王宗弼等面向东北拜谢,随即为唐军开道,领唐军入城。
这一日,同光三年十一月二十六,蜀亡。
唐军自九月十八日伐蜀,至蜀国灭亡,用时不到七十日。
大唐两月灭蜀,消息传出,天下震惊,诸国惊惶,群雄失措。
与蜀国大捷的奏报同时呈现于李存勖面前的,还有一份军报。只不过相比之前者,后一份军报虽然也极为重要,但此时却不在志得意满的李存勖眼中。
契丹攻陷扶州,李从璟领幽州军,开赴渤海。
洛阳,大雪。
李存勖登上高楼,望尽洛阳风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迈景象中,他身姿挺拔,笑容昂然。
大雪落在他的黑色大氅上,成了他英明神武的点缀。
“酒来!”李存勖伸出右手,紧随他身后端着美酒玉杯的敬新磨,赶紧递上一杯酒。
李存勖满饮一杯,哈哈大笑,他对天下大声道:“这天下,终归是我李家的!”
身后敬新磨等人,无不俯首帖耳,敬仰万分。
这一日,王宗弼尽集蜀宫奇珍异宝,进献于李继岌,请为西川节度使。
李继岌丝毫不多看这些珍宝一眼,只对王宗弼笑言:“天下即是我家,天下之物本为我家所有,何用尔等来献?”
李继岌收下了王宗弼进献的珍宝,却不买账,同时,他为大唐收下的,还有蜀地十镇、六十四州、二百四十九县,以及无数铠甲兵器、金银钱帛。
大唐如巨帆,乘风波浪,欲征服四海,廓清宇内,其态乍看势不可挡。
有谁能看得到,这艘铁甲巨舰,会在滔天巨浪中,有沉入海底的一天?
唯一看得到的那个人,现在距离蜀地、洛阳千里之外的北方,头顶风雪,独领一军,深入未知之地,不言不语,以一地战一国,与中原王朝未来最大的敌人生死相搏。
第394章 守得云开终见君,虎踞龙盘战扶余(一)
扶州城破的速度快得有些超出预计,在契丹二十万大军面前,它并没有坚持到三个月之久,这座渤海国西面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和堡垒,此时已被耶律阿保机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