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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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不敢多言,连忙照办。
年轻母亲立即惶恐的伏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公主殿下,这怎么可以,您是最贵的公主殿下,那是你的口粮,而我们只是卑微的平民,怎能占用你的食物……”
阿狸将年轻母亲扶起来,妩媚的双眸在这刻纯澈见底,她认真地说道:“你是鞑靼部的母亲,在为鞑靼部养育未来的勇士,你的儿子将来会成为部族的守护神,你怎么能算卑微呢?你是鞑靼部最伟大的人啊!”
年轻母亲泪如雨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平凡而嘴拙的她,只能一个劲儿道谢:“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
阿狸好言相慰,又蹲下来笑着跟男童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男童止住哭泣,肉干被侍女送过来,她才离开。
年轻母亲拉着男童的手,对阿狸的背影深深行礼。
在自己的营帐外,阿狸遇见一队迎面行来的巡逻勇士,她停下脚步,主动让到一边,让巡逻队先行通过。带队巡逻的是一位十夫长,见到阿狸,他站住身,恭敬的行礼,“沃里克见过尊贵而美丽的公主殿下!”
“勇士,你的尽忠职守让我感激不尽。”阿狸回礼,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立刻看见对方的战袍破了好几道大口子,上面还沾有显眼的血迹,“沃里克,你伤得重吗?”
沃里克谦卑的回答:“一点小伤,不敢劳公主相问。”
阿狸脱下自己身上的宽大白色大氅,交到沃里克手里,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位美丽的公主竟然穿着紧身皮甲,腰间还配有一柄看起来华贵、锋利的弯刀,丰满身材在这一刻尽显无遗的阿狸对沃里克道:“沃里克勇士,这是我对你勇敢战斗的谢意,请你收下。”
沃里克大愣,“公主殿下,这怎么可以……”
阿狸正色道:“请收下,穿上它,继续为部族而战!”
沃里克眼眶微红,恭敬小心的接过大氅,昂首挺胸道:“是,公主殿下!”
阿狸微笑点头,看向沃里克身后的鞑靼勇士,道:“你们都是草原上最好的战士,是鞑靼部最坚强的守护神,因为你们,鞑靼的女人、孩子才能有这么多存活下来,我替她们感谢你们!”说完,深深一礼。
这些在契丹军队面前一败再败,一路西行一直士气低落的鞑靼战士,因为这一句话,俱都感动不已,他们惭愧的俯下身,咬着牙,“为大汗、为公主殿下战斗,是我们的荣幸,至死不渝!”
阿狸笑意更加温醇,正欲再说什么,忽的脸色一变。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伴随着这阵躁动的,是地动山摇一般的马蹄声。西迁多日,一直在被契丹军队追击的鞑靼部族人,对这样的动静再熟悉不过,这一刻,几乎每个人都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拉我的战马来!”阿狸厉声吩咐她身后的侍女,又庄重看向面前的沃里克等人,“勇士们,敌人又来了!为了我们的部族,为了我们的女人、孩子,跟我一起去战斗!”
“是,公主殿下!”鞑靼部的战士齐声应诺。
第325章 鞑靼公主勇披甲,隔壁风情异江南(中)
黑夜总是让人恐惧,夜色越深恐惧就会越大,对黎民的期盼也就会越深。战斗、奔逃了一夜的鞑靼部,在天亮后终于让契丹追兵退却,或者说他们终于逃脱了契丹追兵的追杀。夜晚的战斗,最是让人心力交瘁,尤其是缺乏战力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只能在漫无边际的戈壁上拼命逃跑。好在这样的情况并非是头两次碰到,鞑靼部的女人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昨夜部落战士在与契丹军士交战时,她们并没有四散乱逃,而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和有限的财物,尽量聚集在一起。
天亮之后,图巴克指挥部落勇士,将部落的民众渐渐收拢起来,昨夜的战斗再次给予部落不小的慌乱、创伤,留下了遍野尸体、血迹,和散落的财物、牛羊,但是天可怜见,损失并不是太大,战士们的伤亡也没有突破千人。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绝境中,能走到这里来的人,都已知没有退路,他们奋起反抗,所以昨夜的作战竟然分外勇敢,将绝大部分契丹大军挡在了营外,而且昨夜的契丹大军似乎并不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出现就是好几千上万人。图巴克最后得出结论,昨夜的契丹军队不会超过三千,之所以在夜里发起攻击,也是想趁夜扩大慌乱。
图巴克一边让人清点伤亡,一边让巴拉西聚拢族人,好趁着白日继续往西赶路。
然而,那位美丽而妖娆的公主殿下,却一直没有看到踪影,这让图巴克变得焦躁异常。
没过多久,一个让图巴克差些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公主殿下阿狸,被契丹俘走了!
来汇报这一情况的战士名叫沃里克,他说他亲眼看到阿狸殿下被包围,在力战不敌后,被契丹贼子制住,绑上战马带走了。当时沃里克拼命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契丹贼子斩落马下,重伤昏迷,今日被救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向图巴克汇报这件事。
图巴克愤怒、心痛不已。他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实在是无法容忍再失去仅有的女儿!但是那又如何,难道要分兵回击契丹,从契丹手中夺回阿狸?鞑靼部现在本就朝不保夕,在极力逃避与契丹交锋,分兵回击契丹,那与自杀有何区别?
没过多久,巴拉西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急冲冲跑到图巴克面前,大声吼道:“父汗,请拨给我一千战士,让我去救阿姐!”
图巴克心痛如绞,却犹豫不决。
巴拉西怒火中烧,他嘶声吼叫起来,“父汗!”
图巴克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举步维艰西行的部族,眼中老泪纵横。
巴拉西再也克制不住,扭头就走,跨上战马,拍马奔过正在行进的人群,“阿狸公主被契丹贼子掠走,有愿随我去相救的,拿好你们的弓箭,跟我走!”
应者云集!
……
胜州城。
王朴站立在城门上,负手望着缓缓开进城的大军,脸上带着不无自得的笑意。在他身旁,满面春风的陈力欣慰道:“先生,经过这些时日出兵,随着这最后一批出征将士凯旋,胜州全境都已光复。那些新招募不久的新卒,经过这几场战事的磨练,也都有了样子。如今,胜州不说固若金汤,但契丹蛮子要是再来,却也没那么容易就想将胜州攻下了!”
“耶律敌烈才在桑亁关外损兵折将,经过一场残败,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元气,短时间内,想来攻打胜州?——我不去攻打丰州,他就该庆幸才是。”王朴颇有些“大言不惭”地说道,显得意气风发。
陈力哈哈大笑,“攻打丰州,那是早晚的事!”说到这里,看向北方,辽阔的草原一望无垠,“就是不知李将军如今到何处了。”
前些时日,李从璟大败耶律敌烈之后,率领百战军进入胜州略作休整,却没有久留,两日后出城,挥师再度踏上征程。
王朴道:“军帅此番出征,会带领百战军在黄河之南先向西行,绕过应天军的控制范围后,再行北上,直去鞑靼部所在领地。路程虽然远了些,但可以保证不被耶律敌烈发现。只要耶律敌烈短时间内无法发现军帅,军帅的谋划就大有可为。”
陈力点头,感慨道:“李将军真乃雄才虎胆也,孤军深入草原,这样的壮举,我等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领兵出草原,这有何难,本朝初年,我大唐雄师深入草原,那是家常便饭,如入自家后院耳!”王朴道,“这些都是往事,姑且不言,就说去年,百战军也是深入草原转战过的,骑兵千里转战之道,百战军并不陌生。”后面说的,却是去年郭威受李从璟之令,率领君子都入草原“练兵”,效仿昔日卫霍之举之事。
这些闲话说完,王朴转过身,看向陈力,“丰胜之地,原属振武节度使,后为契丹蛮子攻占,没有朝廷之令,振武节度使也未出兵收复。现在胜州重归大唐,也不知振武节度使会否派人来接防。大同与振武临近,以陈将军之见,那振武节度使此时会如何?”
“想必会上奏朝廷,意图将胜州重归其辖下。”陈力说道。
王朴不屑地笑道:“若是如此,却不能便宜了振武节度使。倒不是说要争权夺利,振武节度使既然先前守不住胜州,焉知往后便守得住?若是再让耶律敌烈将胜州夺取,我等便白忙活了一场,付出的代价也就付之东流。既然如此,依我之意,不如由大同军来接管胜州,再向陛下请命,将胜州纳入大同节度使下。”
“这……恐怕不妥吧?”陈力有些惊讶,虽然心里很赞同王朴的话,但总有些顾虑。
王朴摆摆手,“光复胜州,本就是大同军所为,现在接管胜州,顺理成章。”说着看向陈力,“怎么,难道大同军畏惧耶律敌烈兵锋,不敢为大唐驻守此城?”
“鸟!”陈力顿时恼怒,“那耶律敌烈若是敢来,大同军见一次砍一次!”
王朴拍了板,“那此事就如此定了。麻烦陈将军一趟,将此事告知秦将军,问问他的意见。”
只要能将胜州归入唐境,并将其牢牢守住,不使其再失,由谁来暂领,不仅是王朴,李从璟也是不在意的。毕竟,百战军不可能在此地驻守。
……
百战军西渡黄河后,再度北上,进入茫茫草原,找了牧民做向导,复向西北而行,不久就踏入了戈壁地带。
与当日初入云州,出关援助大同军不同,此时众人虽也重任在身,但总算不复当日紧迫,先前没来得及好生欣赏草原风光的第五姑娘等人,这一路行来却是一直在东张西望,过足了眼瘾。而草原上的牛羊肉,让她们在大快朵颐时,直呼畅爽。
即便是刘细细,也将少女天性展露无遗,和第五姑娘一路猎奇,真将此行变作了游山玩水。
大漠风光别有风味,大风起时风沙走石,百里内都是滚滚烟尘,少了中原的温婉如水,多了许多豪迈苍劲。若说江南是温柔乡,这里便是英雄地,是热血男儿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地方。
自古以来,北境多战事,在戈壁、草原与荒漠边,多少中原男儿远离故乡,在这里战斗、生活,又在这里死去、埋葬,这一片广阔无边的土地,也包含了无边的豪情壮志与思乡离愁。
边关,边关,这两个字,念叨起来是多么厚重。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
李绍城对照舆图,在马背上眺望前方良久,指着西北方向,问李从璟:“大哥,再往西北百里,就是居延海了。鞑靼部西迁,必定要经过此地,数万人的大规模迁徙,留下的痕迹必定极其明显,只要我等到了居延海,就能锁定鞑靼部的行踪。”
李从璟点点头,抬头远望。
不远处,数骑奔驰而来,却是放出去的游骑回来复命。因孤军深入,游骑的作用愈发重要,这回出去探路的,是林英本人。他回到李从璟身前,抱拳行礼,然后开口道:“军帅,前方发现了一队骑兵,人数在两千到三千之间。”
“是鞑靼部?”李绍城皱眉问。
林英摇头,“不像。看对方模样,倒是契丹军的装束。他们应该才经历过一场战斗,队伍中还有俘虏、伤员。至于其他的,因为不方便靠得太近,却是看不真切了。”
“契丹军?”咀嚼着这三个字,李从璟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看向李绍城、郭威等人,“这倒是巧了。”
“这有什么巧的!这草原上,除却鞑靼大军,就是契丹大军!”第五姑娘哼了哼。
李从璟不跟他计较,郭威寻思道:“既然是契丹军队,又方与人交战,想必是追击鞑靼的人马,但为何只有两三千人,这军力却是少了些。”
“不少,不少。”李从璟呵呵笑道,“到了此地,契丹已经差几将鞑靼逐出了原领地,这时候之所以还有契丹军队鞑靼咬着不放,却应该不是想要将他们追杀歼灭,而是驱赶着他们西行。”
李绍城双眸明亮,“的确如此。将鞑靼部驱逐出原领地,契丹军的战略目的也就达到,此时只要保证他们继续西行、不回头便可,这两三千人的契丹军,应该就是驱赶、监视之意。至于鞑靼西迁后去到何处,那却不是契丹眼下关心的了。”
郭威也想通了此中关节,顺着向下说道:“鞑靼部西迁,必定要找地方生聚,需要侵夺草场,如此,便不可避免与西边其他部族产生冲突、战争,而契丹本就在西征,此举无异于让鞑靼为其先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