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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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乳虎!”
第315章 铁甲阵前横杀敌,天将雄师出关急(一)
李从璟率领大同军离开胜州时,军威严整,声势赫赫,五千人的队伍甲胄整齐,随在军中的辎重粮草等物堆积如山,排在一起长龙也似,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了。经过两日修整的大同军,人人吃饱喝足睡够,精神奕奕,满眼都是斗志,这幅景象与他们初至胜州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从璟自知,其部攻克胜州之举,想必已为耶律敌烈所知晓,但耶律敌烈不一定能料到他们敢放弃胜州城,东行找他的麻烦。所以在出城之后,李从璟命令大同军全速行军,务求以迅雷之势,完成此次东援行军,不被契丹军挡在路上。
“李将军,我等此番援助桑亁关,这仗怎么打?”行军路上,张大千开口询问。
李从璟道:“今次之战,我等现于耶律敌烈背后,主动权尽在我手,这仗,自然是用最省力最简单而又能取得最实际效果的打法来打。”
“敢问李将军,何为最简单省力,而又能取得最实际效果的战法?”张大千接着问。
李从璟马鞭指向前方,道:“能保住桑亁关,就是最实际的效果。此地我主而耶律敌烈是客,其客场作战,又是以阴谋支撑战争,求得是隐蔽接近、以速破关,所以他此番无法带太多大军来,而一旦耶律敌烈腹背受敌,不能将快速取得战果的意图变成现实,他就失去了此次征战的目标,只能引军而退。”
张大千很是赞同,这的确是事实,被李从璟这么一说明,他们此战的战略目的,就不用去强行击败耶律敌烈大军,而是只要牵制住耶律敌烈大军即可。毕竟耶律敌烈所部军力占据优势,战力亦是精锐级别,反观大同军,几日来历经阻击战与袭城战,虽都取得大胜,但损失也不小,补充进来的八百新卒,只不过是编了卒伍而已,由大同军老卒为其各级将官,约束规范其行动。让他们摇旗呐喊、以壮声威尚可,但要他们冲阵杀敌,除却顺风仗,都是不现实的事情。而桑亁关的守军,经过连日苦战,能保得边关不失想必已是精疲力竭,此时能稳守桑亁关已经殊为不易,再要他们以区区数百人之数出关击敌,极有可能被契丹大军抓到破绽。所以,如果选择前者,这仗并不好打。
说完这些,李从璟最后总结道:“故此,我等只需列阵契丹军阵后,彼进我击,彼退我守,以为威慑即可。此战,不在败敌,而在疲敌,在拖延时间。”
张大千等领会李从璟的意思后,对他此举都持认可态度,张大千更是畅快地笑道:“此前都是蛮子跟在我等屁股后面,追击我等,让我等一刻也不得停歇,拼了命的追牛赶马,痛苦至极。而今,我等终于消停下来,再不用担忧时间紧迫,大可悠哉悠哉拖延时间,倒是件惬意的事。眼下换了耶律敌烈那老贼火烧屁股,去受这份苦,想一想实在是痛快!”
诸将闻言,俱都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都从这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转换获中得了不小的快意。作为这个转换的缔造者,李从璟亦是感到爽快的,甚至快意比诸将还要大些,不过经年以来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是以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反应。大同军将士见此,还以为李从璟是看不上这点小事,不屑因之而有喜悦,遂觉李从璟果然跟他们不一样,心中不禁感叹,李将军非常人也,如此年轻便这般沉稳内敛,假以时日,必定成就一番常人所不能及的大功业!
从胜州而至桑亁关,不到两百里的距离,李从璟率领大同军,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便走完,在众人的视野里再度出现契丹大军,出现桑亁关的时候,无论是李从璟还是其他大同军将士,莫不感到一阵血脉喷张。
他们是雄师,他们在数倍之敌的围困中,百里奔战,将以速度称雄的契丹精骑远远甩在身后,面对涛涛黄河,面对深入敌境的孤立无援,他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在耶律敌烈眼皮子底下夺下了刚刚被他亲自攻克的胜州城!如今,这四千大同军,在经过数日转战,在强敌环饲的境遇中,一战击溃契丹引以为傲、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精骑,二战不费吹灰之力袭击夺得胜州城,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们骄傲的挺起胸膛,迈步踏入这块战场,向身前的敌军和友军宣告,他们,回来了!
李从璟带领大同军将士出现在契丹军阵后的时候,契丹军正在耶律敌烈的亲自督战下,向桑亁关猛烈进攻。在契丹大军注意到出现在视野中的大同军以前,李从璟就通过斥候知道了战场的形势,所以当耶律敌烈得知身后已然出现可一支军队,并且对方就是大同军时,李从璟已经率领大军对契丹军阵展开了冲锋。
耶律敌烈在得知大同军攻克胜州后,立即调回了其子耶律博纳,同时也派遣了大量的游骑,严密监视胜州城中的大同军动静。是以这回李从璟领军回援桑亁关,耶律敌烈早先就已知晓。
耶律敌烈收回了望向桑亁关的目光,转而望向西边。
耶律敌烈谋取桑亁关的谋划和布局,走的是阴谋算计的路子,虽然其中也有阳谋为辅助,但本质和主体却是阴谋无疑。但凡阴谋,就有破绽,再高明的阴谋,也有可以将其打破的可能。
但李从璟不同,他此番回援桑亁关,以大军直来直往,以堂堂之阵、堂堂之法与耶律敌烈对垒,走得完全是阳谋的路子。这个阳谋里面,有技巧,有布局,但它的每一部分都堂堂正正,因此它没有破绽。没有破绽,就不会被对手抓住一点,从而将其全盘击溃。要胜没有破绽的正道阳谋,唯一的方法,就是以绝对的力量,迎面将之击败。
耶律敌烈能否以绝对优势,正面将李从璟和大同军击溃?这不好说。然而,就如何对付李从璟,耶律敌烈心中却是有计策的。
加上新近回军的耶律博纳,在桑亁关外列阵的契丹大军超过了万五千人,这还是应天军之前在李从璟手里连败了两场,损失了一些人马的缘故。这两战,一是马军被李从璟当头棒喝般击溃,接着又驱赶溃败的马军,冲击前来支援的后续大军,造成全军性的混乱,让应天军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如若不然,此时契丹的军阵还能再大些。
这么多的契丹军队,列阵在桑亁关外,仅是阵势就足够吓死人,但为何面对只有区区千人驻守的桑亁关,耶律敌烈却久攻不下?这里面确有秦仕得不惜重伤之身体,亲自坐镇指挥,激励全军将士的原因,加之桑亁关守军将士俱都奋力死战,但最重要的,还是桑亁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留给外敌攻城的接触面太小。
这就使得,契丹虽空有万五大军,但真正在与唐军作战的,其实不过几百人而已,而其中能与桑亁关守军短兵相接的,就更少了。也唯此,秦仕得才能守住边关,要不然他早就殉了国。
人满一千,无际无边,人过一万,接地连天。李从璟率领大同军将士出现在桑亁关前时,入眼尽是密密麻麻的契丹军士人墙,真个如同浩瀚森林,别说眼观全局,一旦融入人群中,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而大同军,即便是面对如此人城,也一头扎了进去。
耶律敌烈高高伫立在望楼上,微微颔首,冷冷看着军阵后面卷起阵阵尘土奔近的大同军将士,对方毫无畏惧、一往无前的军阵落在耶律敌烈眼里,让他眸底涌起缕缕冰冷的杀气,他眼中的漠然,使他看对方就像看死人一样。
如今的契丹,因有南北院之制,汉人文官文士的地位得到很大提高,与中原一样,契丹贵族、大将,也盛行养士,蓄养门客,作为他们自己的爪牙,为他们私人服务。耶律敌烈身为北院大王,位高权重,他麾下亦有门客无数,此时跟在他身旁的,就是他的谋主,韩仲锡。
韩仲锡一副标准的汉人文士装扮,长衫方巾,蓄有大夫须,一派儒雅之相。
淡漠看着李从璟带领大同军奔近,韩仲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浅笑容,向耶律敌烈微微拱手,道:“恭喜大王,李从璟已入您瓮中,离死不远矣!”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耶律敌烈却有意谦逊起来,他语气淡然,但却信心十足,“大同军距离死地,尚有一步之遥,现在就高兴,为时过早了些。”
韩仲锡丝毫不为所动,很坚定的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收起羽扇,认真地说道:“此番大王用计将秦仕得、大同军骗出长城,后有亲自领军东征,攻打桑亁关,谋划布局天衣无缝,本是一举功成之举,却被李从璟这小儿莫名其妙的撞破。李从璟固可恨也,然则其可恨之处未止于此,前日他领大同军残兵向西南而退,又在瞬息之间攻下胜州,这才是最让我大军忌惮之处。有李从璟在胜州,何以于如芒在背?若使李从璟自胜州出军至此,拥五千精锐,居于阵后,虎视眈眈,则进可袭击我军于阵后,令我等无法安心扣关,退可鼓舞桑亁关守军士气,以为援引。李从璟若果真如此行事,我等情势危矣。”
韩仲锡摇头晃脑,却是越说越起劲,他继续道:“攻克桑亁关,此我等此行之根本,奈何扣关数日,虽进展不小,但雄关仍在唐军手中,我等莫可奈何,眼看此关不可下,而李从璟在后,摆在我军面前的,就只剩下退军一条路。然而,李从璟小儿到底年轻心性,至此地,不布阵据守,眼见我攻关甚急,便欲来探我军阵虚实,殊不知为将李从璟这只乳虎屠宰,大王早已有了谋划。李从璟不接阵尚好,一旦他接阵,必陷入大网布置好的陷阱中,只有死地,没有生机!”
“而一旦李从璟死,大同军败,秦仕得还能支撑几日?桑亁关,旦夕可下矣!”
第316章 铁甲阵前横杀敌,天将雄师出关急(二)
韩仲锡话说完,耶律敌烈轻笑出声,他颔首道:“果真知我者,仲锡也!”
韩仲锡拱手道:“大王谬赞,只不过跟随大王征战多年,耳濡目睹大王雄才大略,小人有幸窥得几分罢了,虽是皮毛,但对付幽云这些唐朝将领,却已是够用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韩仲锡这记马屁拍得颇有水平,耶律敌烈哈哈大笑。笑罢,再度将眼神投入到战场上,眼见李从璟率领大同军马军一马当先,从后方奔驰而来,已经逐步靠近后阵,耶律敌烈的双眼微微眯起来。
在看似没有防备的契丹军阵后阵中,是被耶律敌烈才召回不久的耶律博纳在坐镇,从耶律敌烈所在的位置望下去,可以清楚看见整个战场的形势,自然也能将后阵中埋伏好的契丹军士身影看在眼中,他们躬身负兵,藏于阵中,只待时机到来,便暴起击杀接阵之敌军。
契丹军阵后阵阵型如何,李从璟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最前面的一条线,和其后的刀柄人马身影,其它的一概不知。在李从璟发起对契丹军阵的冲锋时,那原本背对他们的契丹军后阵中的契丹军士,迅速奔跑集结,在转而面向他的同时,努力寻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结阵,以求快速形成防御力,将李从璟挡在阵外。
这是很正常的军阵反应,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况且以李从璟平视的目光看过去,眼前除了密集如林的人和刀柄,确实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骑兵军阵轰然向前,已经接近到距离契丹军阵仅仅数百步的距离,在这个位置上,李从璟等人不仅能清晰看到对方的阵型,甚至连对方将士的面孔,都能看得见。
契丹军阵前方的将士在不停的集结,紧张结阵,竖起刀柄,组成防线,有些混乱,忙成一团。契丹军匆忙结阵,组成的防线,以枪矛为主,间有盾牌,这样的防御力量,虽然有了战力,但要说经得起骑兵猛烈冲锋,却还是差得太远。
时间仓促,几乎是瞬息之间,大同军轰然而至。
李从璟双眼凛然,从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如同利箭离弦。
再近,至三百步。
契丹军阵中飞出一片箭雨,虽然不甚严整,不够密集,但却不能忽视其杀伤力。不用李从璟吩咐,他身后奔驰的大同军马军将士都伏低了身子,将自己埋在马脖子后面,利箭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半圆的弧线,最后箭头斜对地面,雨线一般落下来。
利箭更多落在骑兵与骑兵之间的空隙地带,却也有不少落在骑士后背上,但在这样的距离上,利箭是无法穿透骑兵背后的甲胄的,除非利箭透过缝隙,才有可能钻进骑士的身体中。
亦有利箭落在战马上,骑兵战马都曾经过特殊而严密的训练,少有因皮外伤而受惊失控的,虽然这一轮箭雨下来,有铁箭落在马身上,但对战马造成的杀伤着实有限,因马失前蹄而落马的军士,虽则也有,但只是零落的极少骑士。
一波箭雨之后,李从璟靠近到距离契丹军阵不到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