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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十国帝王-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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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尔等之言,渔场规模尚可再扩大,自此连接丹东、高丽的商路也可重建,前者不用多言,关系民生,后者意义更是重大,一旦能与丹东、高丽通商,其利不仅在商,我幽云会受用无穷,尔等当尽早为之。至于海盐制作之法、之地,既有眉目,亦当抓紧。盐铁之利自古丰厚,关系国家社稷,乃是重中之重,有此一者,都足保幽云之繁荣上升一个台阶!”听完杜千书和赵钟鸣的汇报,李从璟免不了在大方向上,给予一些安排、指导。
  杜千书、赵钟鸣应诺。
  李从璟笑道:“还是那句话,有任何要求,只管说来,本帅有求必应。民政建设,关系幽云长远之计,其分量之中,半点不亚于军事。”
  与杜千书、赵钟鸣说完这些事,已是半日过去。虽然李从璟不插手具体事务,只从宏观上给要求、发指令,但其涉及的问题,仍旧是方方面面的。
  午后,李从璟还未离开一坐就是半日的椅子,丁黑便进来禀报,“军帅,有人求见!”
  “何人?”
  丁黑顿了顿,“平州百姓!”
  “平州百姓?”李从璟惊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丁黑回答,杜千书已是笑道:“军帅先前入城时,我观城外百姓,皆离田地,奔走相告。眼下半日过去,想必是消息传开,百姓们来瞻仰军帅风采了!”
  赵钟鸣感叹道:“平州久为外夷所据,是军帅令其重归大唐,而使我平州之民做回了唐人。军帅既复平州,又重建平州,抚民三策之下,实为百姓父母也,不仅如此,军帅领军出长城,远征营州,屡败契丹,振我边军雄威,亦是为我边民扬眉吐气,当此之际,军帅凯旋,百姓焉能不箪食壶浆,以迎军帅乎?”
  “赵长史严重了。”李从璟谦逊道。
  虽谦逊,人却不能不见。
  百姓汇聚于官衙前,堵塞了几条街,盛况远胜当日平州光复。这倒很好理解,当日平州战事初歇,百姓固然感念重归大唐,不再受契丹欺压,然畏惧战争以至于畏惧军队的大有人在,是以人并不太多,如今则不同,平州重建已经步入正轨,民有所依,皆得幸福安稳,是以这会儿来的人就多了。
  站在官衙门口,望着人山人海,耳畔尽是“李大将军威武”的喊声,恍惚间,李从璟如回到了当日平州初克那日夜。
  百姓汇聚于官衙门口,动静很大,惊动了官衙里的所有人,官吏们都出了屋,任婉如、耶律敏等也都走到门口,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再看李从璟时,他们眼中无不带有浓浓的敬畏。
  惜玉捧着心口,失神道:“这才得知,先前入城时所见,固非百姓畏惧军帅啊!”
  耶律敏也是一阵失神。她贵为一国公主,见多识广,也曾亲见耶律阿保机被契丹民众拥护的场景,然而她之前却不曾想到,李从璟一介边军将领,竟然也能受到如此待遇。
  任婉如眼中被李从璟的背影塞满,这一刻那背影无限高大,仿佛与天同高,她从不知,原来人是可以被人这样真心敬重、爱戴的。
  “那是我的男人!”任婉如心中被自豪填满,她之前只知道李从璟屡战屡胜,荣耀无比,然却对这种荣耀缺乏近距离的认识,但这一刻,她触摸到了那种荣耀。她眼神迷离,脑海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我一定要为夫君生个儿子!
  两日后,李从璟离开平州,一路南行,终于在北上幽云小半年后,第一次踏入幽州城。


第261章 北境边城战事烈,庙堂云谲天下变(二十五)
  李从璟在平州逗留一阵,于两日后离开州城。离去前,他和杜千书有过一番私下深谈。
  “平州位重,又是新克,且诸番事情都在紧锣密鼓进行当中,若有不测之事,恐会累及诸多方面,我给你留下一千精卒,若遇紧急情况,你可临时专断。”李从璟如是说道,“平州诸事,皆由你领头,今我归幽州,本欲令你同行,奈何平州眼下着实不能少了你,只能让你暂呆这里了。”
  杜千书近来消瘦的厉害,李从璟从赵钟鸣那里了解过,杜千书平日勤政得近乎疯狂,起早贪黑,常有一日不食一餐的情况,分外拼命。杜千书有真才实学,少时寒窗苦读十多年,后孤身入草原,又得以经历官场磨练,才能愈发坚固,是以能胜任平州之事。
  面对李从璟的些许愧疚,杜千书并不以为意,他真情流露道:“千书本乡野之人,见识粗鄙,难登大雅之堂,生于乱世,本就朝不保夕,遭蛮贼兵祸后,家破人亡,便如丧家之犬,空有一身抱负,满腔热血,无处施展。这天下间,有仇不能雪,有志不得展者几何?千书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多少大才之士庸碌一生,到最后泯然众人,只能把才学、抱负带进坟墓?千书本以为也会是其中一个。是军帅救千书脱困,并委以重任,让千书十多年所学,能有用武之地,不至于蹉跎终生。我杜千书不过是个乡野竖子罢了,可今生也能有机遇,为幽云、为大唐、为汉人谋一番大事,何其壮哉!好男儿能得一日顶天立地,能得一日为生民谋福祉,便是朝为夕死,此生也足矣,岂会言苦,岂敢不夙兴夜寐,鞠躬尽瘁?”
  这是杜千书肺腑之言。他说这些话时,背靠冬日斜阳,身后大地苍茫,身前农田依依,其中有无数百姓正在劳作。
  李从璟不复多言,拍拍杜千书的肩膀,道:“君之心意,我已深知。然则,君当知,你我脚下不仅有平州,还有整个幽云。若是更上一层楼,视野中便能见到整个大唐,甚至是整个天下!”他抬起手,指向南方,“千书,你的心里,能容得下一个天下吗?”
  杜千书脸上浮现出片刻茫然之色,似是被李从璟话中的意思震撼到,瞬息之后,恢复常态,眼神顺着李从璟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天高云阔,广地万里,青山绿水之外,有千年古都,有繁华钱塘,有无尽大海!
  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杜千书道:“能!”
  李从璟欣然点头,看着杜千书,真诚道:“君既有此志向,当为你我来日之事业,保重身体,努力加餐饭。试想来日之天下,若无君相与共驰骋,岂不平白失了五分乐趣?”
  杜千书心头一暖,眼眶微红,顿了顿,后退两步,深深一礼,“千书,宁可舍此七尺残躯,亦不负军帅所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出平州城时,李从璟身后的队伍中多了两架马车。任婉如和惜玉不善骑马,此时就同坐在一辆马车中。至于另一辆马车,车厢里却是没人,倒是车顶,坐着红裙飘飘的第五姑娘。她一双脚丫子悬在空中,来回摆动,怡然自乐。李从璟回首时,她亦正笑嘻嘻向他看来。
  北风呼啸,这丫头倒是不惧严寒。似乎在她的生命中,她一直都在做最极端的事——穿颜色最鲜亮的衣裳,用最快速的手法杀人,做这世上最危险的战士,便是连笑时,都一定要笑得癫狂。
  每个人都有她的面目,一个在表,一个在里。每个人的面目,也都有它形成的原因,或者是乐,或者是痛。
  “如今战争停歇,接下来,你要作甚?”在李从璟回过头来之后,耶律敏拍马跟上来,在她身旁对他说道。
  李从璟笑道:“作为军人,逢战则战,战争休止,自然是休息了,你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
  耶律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若本宫面前的人是常人,本宫自然不会多此一问。但是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会本本分分休息?”
  “如若不然,殿下觉得我会如何?”
  “你就不是一个能停止脚步的人,没完没了的折腾,才是你的本色。说吧,李从璟,接下来你预备作甚?可不要想瞒本宫。”耶律敏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作奋然状,“本宫可是很睿智的,你骗不得我!”
  李从璟被对方呆萌的神态逗乐,寻思了一会儿,没有选择继续敷衍她,而是问道:“今日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耶律敏丢开嘻嘻哈哈的嘴脸,迎上李从璟的目光,认认真真道:“已近幽州,本宫亦在考虑未来的路,不知该去往何处呢。你虽有过照料本宫的诺言,本宫却不好跟屁虫一般随在你身侧,自己的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
  李从璟沉吟片刻,问:“你预备去往何处?”
  耶律敏似是早有过打算,看着前方悠悠道:“听说中原繁花似锦,物产丰饶,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尽的美酒,数不清的新鲜物什,赏不完的风景,听不尽的歌谣。本宫又听说,中原女子温婉如水,中原儿郎温文尔雅,中原有几千年的灿烂文明,遍地诗词曲赋……本宫很好奇,很想去见识见识。”
  李从璟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耶律敏眼中的向往和好奇,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分外深刻。比之塞外,中原无异于天上人间,后人有诗赞金陵,“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金主因慕其“重湖迭嶂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胜景,始有投鞭大江的志向。
  只是,如今的中原,虽然繁华,却不如唐初了。唐初中原虽然繁华景胜,引得无数异邦之士不远万里前来瞻仰、定居,却无一国无一人,敢有不轨的心思。而如今呢?今后呢?钱塘自古的繁华依旧光彩夺目,而外邦却有将其据为己有的贼心了!
  李从璟终是点了点头,道:“也好。”
  因思绪飘飞,念及记忆中的那段历史,他有些意兴阑珊,不愿再多言。
  耶律敏本想让李从璟给她介绍一些中原事物,刚欲开口,就瞧见李从璟情绪低落的模样,霎时怔了怔,又见对方眼中似乎含有某种感伤,更是怪异,忍不住想:呀!他这是因为我要与他分别,故而伤感吗?
  一路无话,某日黄昏,李从璟终于抵达幽州城。
  当日夜,李存审领幽州官吏,为其接风洗尘。
  在这之前,李绍城、李彦超就已率领大军回到幽州,这时也都在酒宴当中。节度使官衙中有宴饮场所——设厅,足以容纳百人。时下风气开放,边地民风比之中原,礼教束缚本就少些,是以宴席上有不少官员,都是携带家眷一同赴宴,“酒行乐作,妇女列坐,优者与诙谐摇笑”。
  这还是李存审遵守礼节,在官衙设宴之故,若是不在官衙设宴,少了这一层约束,场面还会更加张扬。这也是边地风情。
  因自幼习武,李从璟本身身材修长,常年征战,有刚烈勇武之气,面容更是英俊,加之近年身居高位,自有一股尊贵之气。又年纪轻轻,朝气蓬勃,前日更是屡战屡胜,特别是大败契丹名将耶律敌刺、耶律倍,收复平州后,威震幽云,声传天下,正是风头正劲之时。酒宴上,无论是少妇还是婢女,少有不悄悄仔细打量他的。
  应酬之余,不经意间,李从璟总能触碰到几道亮闪闪的目光,有时李从璟报以礼节性一笑,对方甚至还会给他抛来一个媚眼儿,这让他有些感慨,仿佛回到了前世。
  身为李从璟正经原配,任婉如也在场,只不过此时她已被一众妇人围在中间,如同被众星捧月般,被各种赞美、套近乎。任婉如是大家闺秀,应付这些自然手到擒来。
  李存审身体不太好,不能久饮。宴至中途,他站起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大多知晓,从璟算是老夫半个门生,如今学生成器,老夫这个做老师的,自然脸上有光。多少年来,幽云迫于军力不足,无法阻挡契丹马蹄南下,以至于契丹蛮贼荼毒边地数十年不能治,老夫忝为大唐内外番汉大总管、幽州节度使,总领幽云边地事,却不能护得一方安宁,此老夫之过也!”
  在场文官、武将闻言纷纷起身,都宽慰道:“大帅一生为国征战,立功无数,未尝一败,何其可贵。有大帅坐镇幽州,契丹方不能南下一步,中原赖大帅以安,大帅万勿自责过甚!”
  李存审摆摆手,叹息一声,随即又振奋精神,看向李从璟,“老夫无能,此不必多言,然老夫老则老矣,老不顶事,也无话可说,于老夫而言,最重要的,非是老夫自身能如何,而是在老夫之后,后来之人会如何!”说到这,他问李从璟,“从璟,可还记得,大半年前你我在魏州谈及边事时,你跟老夫说过什么吗?”
  李从璟肃然道:“学生记得。学生当日说,若有机会,当北上幽云,为九州击契丹,破其数十年之势,不使其有贻害中原之机!”
  李存审点头,“那你可记得,老夫是如何回答你的?”
  “学生记得。”
  李存审对着满座文官、武将,指着李从璟,大声道:“老夫当日曾言,老夫在幽州相候,望有生之年,能见你横刀立马,出师草原!”顿了顿,在百余双目光中,李存审端起酒杯,“而今日,你果不负当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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