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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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扶刀跪倒在地上。
朱友贞看见此人,惊呼道:“皇甫将军,莫非你有良策?”
皇甫麟抬头,器宇轩昂道:“良策臣不敢言,但只要陛下能用臣,臣现在就能带着控鹤军出城,去迎击唐军!若是陛下觉得不妥,臣亦能在三日内在大梁招募三万大军,抵挡唐军来犯!唐军远道而来,深入我境,孤立无援,所依仗者不过速战速决而已,只要我等能挫其兵锋,唐军必败无疑。届时,陛下再调回段凝的军队,就能将唐军聚歼于梁,取下李亚子的人头!”
皇甫麟敬翔是认得的,控鹤军都指挥使,勉强称得上是禁军大将,如今梁朝大军尽出,大梁城内负责守卫的,主力就只有控鹤军。他闻言惊喜道:“皇甫将军言之有理,然你果能在三日内招募三万大军?”
皇甫麟面朝朱友贞而拜,道:“只要陛下下旨,臣定能办到,否则提头来见!”
朱友贞一时不能决策。三日招募三万大军,说起来吓人,然而大梁有数十万百姓,此举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的权力太大而已,这一点朱友贞清清楚楚。然而这种时候,他能给皇甫麟如此之大的权力吗?若是皇甫麟图谋不轨,他无异于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皇甫麟保不保大梁且不论,但他这一出来,便是在要权!
皇甫麟见朱友贞迟疑,再拜,“陛下,唐军来势汹汹,而我国内兵力空虚,一旦阻挡不及,等他们到了大梁城下,那时想挡都挡不了了!一旦唐军入城,以李亚子的心思,陛下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今,皇甫麟受我皇大恩,忝为控鹤军都指挥使,身负护卫陛下和大梁社稷之责,值此危难之时,正是皇甫麟报效陛下之机,臣肝脑涂地,为陛下万死不辞,请陛下不要再迟疑!”
朱友贞终于下定决心,亲自扶起皇甫麟,咬牙道:“好,朕现在就拟旨,封你为护国骁骑将军,判六军诸卫事,为大梁招募兵勇,抗击唐军!”说着,紧紧握住皇甫麟的手,目光殷切,“皇甫将军,大梁安危,朕之身家性命,尽数托付你手了!望你能力挽狂澜,护我社稷,到时候,你就是大梁第一功臣!”
皇甫麟从大殿内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从空气中闻出权势的味道来,昂首挺胸,他对着脚下的大梁城道:“大梁,天下,我皇甫麟——来了!”
当李从璟和李嗣源带领先锋直达曹州时,没费什么力气,兵马本就不多的曹州守将就开门投降。父子俩得以兵不血刃拿下曹州城。戴思远从中都逃离,李从璟是知晓的,所以他进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戴思远的下落,然后守将却告诉他,戴思远并未到过曹州城,这让李从璟起了戒备心思。
戴思远虽然曾败于他手,但李从璟并未就此小瞧了对方,孟州一战百战军赢得侥幸,有太多的复杂因素。而在与王彦章交手的过程中,戴思远只是作为冲锋陷阵的部将而已,更没有多少主观能动性。戴思远能够成名,岂是段凝之流可比。话说回来,无论是名将还是大将,戎马一生谁还没败过?
“为父曾与戴思远交过手,这厮是个会用兵的,确实不容小觑。他麾下虽只有千余残军,但若是汇合了其他大城守军,也是个麻烦。眼下曹州已下,梁都近在眼前,大军如何行动,却是个问题。”李嗣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问李从璟,“从璟,你怎么看?”
“等。”李从璟也吃不准眼下局势,军情处的情报也需要时间,“用兵不仅贵在神速,有时候也贵在谨慎,此时情况已经突变,不能再贸然前行,就算要向大梁行军,至少也得壮大力量了才行。等后续部队赶到,再作打算。”
“有理。”
河上,梁军大营。
段凝看着眼前的人,脸色谈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恼怒,他不屑道:“他皇甫麟算什么东西,一个卖草鞋的而已!也能当上护国骁骑将军,还叛六军诸卫事?他想在别人面前抖威风也就罢了,但是来老子面子撒野,却是选错了地方!”
“在下日夜兼程从大梁赶来,既不是为了在段将军面前抖威风,也不是为了听段将军诋毁皇甫将军。”来人文士模样,看似柔弱,然而一身风骨却是不俗,彰显出一股硬气,此时他不卑不亢道,“诏书在段将军手里,上面写得很明白,着令段将军领大军赶回大梁,护卫大梁社稷!这不是皇甫将军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旨意!国难当头,匹夫也当报国,难道段将军想要弃国不顾?!”
两人正在争执,段凝的亲卫走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他脸色一变,思索了半晌,竟然不顾大梁使臣在前,径直出了大帐。
在另一座军帐,戴思远见到了来人,是个小校模样的汉子,他睥睨着对方,声音从鼻孔里发出来,“戴思远派你来找老子借兵?他也配?!”
那小校木然道:“戴将军说了,如今朝中皇甫麟做大,若是段将军不想日后仰仗皇甫麟鼻息,不想被他踩在脚下,不想军权离手,那么和戴将军合作,在皇甫麟之前击败唐军,是最佳的选择!”
段凝脸色更差,因为这小校说话实在是太赤裸裸了,虽然他说得都是实情,但如此裸露实在叫人难以当面接受。但是小校接下来一句话,立即让段凝脸色好转。
小校道:“戴将军还说了,段将军出人即可,他自己出力,在前方卖命。而一旦有了功劳,都是段将军的,戴将军只作为段将军麾下一个部将领功便可。”
流血我来,功劳你拿。这就是戴思远的意思。
第188章 调兵遣将上赌桌,不成虎狼便为食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或许太哲学了些,没多少人能回答的出。但若是问人活着是为了谁,则很多人都能立即回答出来:为自己。而且越是位置高的人,就越是清楚这个答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让段凝选择,他宁愿亡国也不愿亡己。亡国?那关老子屁事!只要老子的饭碗能保住,跟谁混不是混?都是打工的,换个老板而已,芝麻大点事。
段凝心里想着,老子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赵岩、张汉杰都是吸血虫,老子辛辛苦苦搜刮的财货,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兜里,这才有老子今天统率河上大军的成果。再说,这也是朱友贞你自己蠢,你要亲信小人,老子有什么办法,你好哪样,老子就给你哪样,只有这样老子才能爬上去啊!王彦章够有本事吧,够忠心报国吧,那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真是蠢!老子要是像他那样,还不如自己掐死自己,省得活受罪!
皇甫麟是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提鞋都不配,他也能判六军诸卫事?还没有天理了!要老子把兵马带到大梁去,交给他捞功劳,真是想得美!老子又不傻,剜自己的肉喂豺狼,让豺狼吃饱了再回过身来抢自己的饭碗,这种事岂能干?!
这些念头在段凝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对那个戴思远派来小校道:“戴思远要借兵,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大家同朝为臣,眼下国家危急,社稷有难,本帅岂能寒了戴将军这种一心为国,不惜死战之将士的心?若是那般,本帅还怎么带兵。你刚刚说戴思远要借多少兵马来着?”
“五千。”小校依旧是一脸木然,“马军。”
“五千,还都要马军?!”段凝本来缓和的脸色,顿时又沉下来,“他戴思远以为兵马是石头吗?说有就有的!本帅河上梁军,现在一共也不过六万,他倒是敢开口,五千马军,那本帅的马军岂不是要都给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唐军势大,兵马少了没用。既然要上赌桌,小赌不如大赌,敢下重注,才有赢得多的机会。”小校目不斜视,“戴将军还说,马军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战术,步卒无用。”
段凝沉吟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小校如同背书一般,继续道:“唐军若破梁都,万事皆休,有没有这五千马军,对段将军差别不大。但若是击败唐军,则段将军就是大梁立国以来,最大的权臣!”
听到权臣二字,段凝浑身一震,目中有炙热的光芒闪烁,他一咬牙,决定赌一把,“好,既然戴将军决心殊死一搏,本帅也不能小家子气,你我昔日也曾浴血奋战,同袍之谊重若山川,区区五千马军,不在话下。”说到这,段凝换了副脸色,恶狠狠盯着那小校,“但若是戴思远败了,或者有其他心思,本帅必然让他九族的祖坟,都挪挪地方!”
在段凝走后,和一名梁将去领兵马时,小校回头看了段凝的背影一眼,眼中是深深的仇视和唾弃,还有挥之不去的蔑视。
回到大帐,段凝装模作样嘀咕了一番军务繁忙之类的话,坐好后和颜悦色的看着那位大梁来使,道:“唐军来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叫本帅看着气愤,王老将军壮烈殉国,实在是叫人惋惜。然王老将军的气概,必定名垂青史,也将激励我等将士战心!若非黄河对岸有大批唐军驻扎,不时来攻,本帅也恨不得立即去灭了李亚子那厮!”
“河对岸的唐军时常来攻?”使臣皱眉问。
“可不是么,军国大事,本帅岂能戏言?”段凝凌然正色道,叹了口气,“皇甫将军初掌军权,麾下不过数千控鹤军,却不得不挑起国之重担,其中的艰辛困苦,本帅也是感同身受。实话说,本帅也极想和皇甫将军并肩作战,护卫陛下和我大梁江山。但是眼下,本帅实在是分身乏术。阁下有所不知,对岸唐军凶恶得很,要是本帅不亲自坐镇于此,一旦他们渡过黄河,那时候大梁两面受敌,可就万事休矣!”
使臣闻言微微色变,不禁点了点头,心想河上唐军如此凶猛,的确需要防御。
段凝见对方点头,笑得更随和了些,他大义凛然道:“当然,大梁也是必须要救的,这样,本帅给你五千精兵,你带回大梁,助皇甫将军一臂之力,可好?”
“五千?这怎么够?!”使臣大惊失色。
“怎么,你嫌本帅给的兵少?那要不你来守河上防线,你看留多少军马合适啊?!”段凝脸一沉,怒道。
“这……”
段凝冷哼一声,“五千精兵,用得好就是奇兵,是可以一举定胜负的!你不要以为读过几本书就能救国,你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嘛?实话告诉你,就这五千军马,那也是本帅咬牙拨给你的,要是一旦唐军越过黄河,到时候大梁不保,你担得起责任?!大梁则不同,城高沟深,防御器械充足,五千兵足能拒十万人,你可知晓?!”
在段凝的软硬兼施下,使臣终于承受不住,只得答应。
段凝这才满意的笑了,对身边心腹道:“将老弱悉数交给他,让他带回大梁去!我倒要看看,皇甫麟凭这些人,怎么守城,怎么胜唐军,又怎么跟我争功!”
“军帅英明!”心腹立即奉上马屁一记。
最后段凝摆摆手,故作疲倦,“都下去吧,本帅连日与唐军激战,已经数日不曾合眼了,要歇息。”
众人识趣的退下去。
不久之后,一群歌姬舞女进了段凝的大帐。
段凝的激战,又开始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行乐需及时,莫待白了头……”歌声隐约从大帐传出。
李从璟和李嗣源在曹州并未等来李存勖的大军,而是等来了一份军令。和军令一起来的,还有一支人数五千的步卒先遣军,这五千步卒,既不是百战军,也非李嗣源的部属。
“临行时陛下当面交代末将,来时定要与两位将军说清陛下旨意,这里有诏书一封,二位将军请看。”来人是李绍荣,他递给李嗣源一张诏书。
李嗣源接过来展开,李从璟也凑过来看,但见上面写着:“袭夺梁都的计策是当日朕与众将反复商议之后定下的,乃权衡各方面因素之后,所定下之灭梁最佳策略,眼下尔部攻占曹州,不费一兵一卒,正说明此策乃是上佳之策。当此之时,你等当排除万难,一鼓作气直下梁都,万不可在半路逗留,平白贻误大好战机,而使王师陷入危境。戴思远虽有薄名,然其一介败将,千余残兵,如何抵抗朕之福将?百战军乃英勇善战之师,总管乃百战不殆之良将,从璟更常有奇计,有此三者,此战必胜。望尔等勿作他念,当一往无前,朕为尔等保证后路!”
看完这封诏书,再看看一脸正色的李绍荣,李从璟和李嗣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苦涩。
当日袭夺梁都的计划,是李嗣源当先提出,李从璟附和的,现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他俩却突然提出要改变这个计划,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非身在前线,又哪里能够体会到眼下战局的凶险。大军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半日没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