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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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听说了,这事儿现在魏州城里谁不知道?不过要说三杰却不太合适,要我说,应该说一杰。”
“一杰?”
“对,这一杰就是那工部侍郎的公子,张正。”
“可这回比武招亲赢得是李公子,你怎么说张公子是一杰?”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公子能文能武,说是一杰不为过。那李公子,已经不能用人杰来形容了,那是高于人杰的存在,堪称天才。至于吴铭,不过是纨绔一个罢了。”
“说得好,还是你见识透彻。”
“那当然,要说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我偶然也是得见过一回的,那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她与李公子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谁说不是呢!咱们魏州女子,就数这位任家千金最是出尘了!”
“听说当日任家千金出题,让李公子三人赋诗一首,李公子的诗作一出,立即就赢获了任家千金的芳心,你们可知那是一首什么诗么?”
“什么诗,你快说。”
“听好了,这首诗是这样写的: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嘿嘿,谁人不知任家千金芳名婉如?李公子这首诗一出,能不大功告成么?”
“有美一人兮,婉如清扬。好诗,好诗啊!”
第146章 婉如清扬小娘子,人生最恨离别时(下)
这话落到李从璟等人耳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禁失笑。
李从璟实在是不得不佩服这些制造传闻的家伙,幻想的本事真是不赖,他们若是知道此刻他们口中的正主就坐在他们旁边,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估计得惊呆下巴。
听到人家当面夸赞自己的容貌,说自己和李从璟是天作之合,任氏不免羞红了脸,微微低着头只顾着吃饭,不过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这从她心不在焉的举止中就能看得出来。
惜玉捧着心口,又是顾影自怜又是花痴地叹道:“哎,也不知我惜玉,何时能碰到命中的如意郎君,若是有人在外如此祝福奴家,奴家便是少活十年都心甘情愿了!”
闻言,李从璟和任氏差点儿没一口饭喷出来。
开元寺外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吃完饭,李从璟和任氏在河边漫步,惜玉被两人甩在后面好几步。她颇为不平的望着两人的背影,手里掰扯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扯来的花草,气呼呼的腮帮鼓鼓的。
春去夏未至,小河边杨柳依依,随风轻舞,河水清澈。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正蹲在河边,从瓮中捧出一条小鱼放生河中。李从璟和任氏走过他身边时,小沙弥站起身,微笑看着小鱼游走,双手和什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从眼前趣事聊到天南地北,李从璟和任氏最终的话题回到了情爱上,李从璟肚子里爱情故事多得一箩筐,一个杜十娘的百宝箱,一个崔莺莺和张生,拿出来哄骗任氏这种待字闺中的少女,实在是手到擒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正午的骄阳滑落成西下的夕阳,李从璟和任氏便在河岸边的杨柳余荫下告别。经过大半日的相处,两个就要成亲的人之间,那股生疏感驱散不少,面对彼此时都自然了许多。
临走之前,任氏鼓起勇气凝视着李从璟,温柔如水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偕行。妾身虽不能与君同去沙场征伐,但妾心会一直跟在君之身边,若那明月,总在君侧。无论来日若何,妾不负君,望君亦不负妾。”
她没说“君不负妾,妾不负君”,她说的是“妾不负君,望君亦不负妾。”
李从璟拉着任氏的手,看着她的眼眸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终生如初。”
……
府门外,在曹氏等众人面前,任氏泪眼朦胧,仍是坚定的望着李从璟,道:“君远行,妾相送,君归来,妾相迎。妾不负君,君不负妾。”
李从璟为任氏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身远在千里,心近在身侧。君君妾妾,妾妾君君。”
曹氏瞧着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如此情意难舍,既是欣慰又是感动,转过身悄悄摸了一把泪。
将任氏拉到自己身边,曹氏对李从璟道:“去吧,我儿,你是人间难得好男儿,当为国再立功勋,光耀门楣。儿媳有为娘帮你照看,你大可放心。”
李从璟向曹氏深深一礼。
好不容易分别,李从璟和李嗣源策马一同出城,官道上一路奔驰,到了岔口,父子俩也要分别了,李嗣源激励李从璟道:“从璟,王彦章的人头就在河上摆着,你若是来晚了,别怪为父不留给你!”
李从璟抱拳:“父亲放心,孩儿不会比您晚到的!”
父子俩相视大笑,就此分别。
来魏州的时候,李从璟带了一些随从官吏,向朝廷汇报怀州的工作,这些人早已归去,现在李从璟在路上赶路,身边就只有两名贴身亲卫。赵象爻等五十人本是要与李从璟同行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军情处的人,李从璟也不想他们多在人前露面,就让他们在后面缓行,待他与李嗣源分别之后,再加速赶上来。
半路上,李从璟打开任氏递给他的包裹,里面却是一双崭新的布鞋,手工精细。想起任氏的模样,李从璟心中一暖。
一路疾行,正午时分,李从璟到了一家驿站外。
驿站发展到现在,早已不仅是官方信息传递的中转站,作用已广泛很多。李从璟眼前的这座驿站,不大不小,前后两个院子,前院设酒馆,作为来往行人歇脚吃饭的所在。
“军帅,要在驿站用午饭吗?”两名亲卫中的一人在马上问道,他面相粗狂,身材高大,名叫七月,据说是在七月出生的。
“歇歇马,你我顺便也吃顿饭,就在这里等赵象爻他们前来。”李从璟边说边下马。
“大爷您来了,里面请!”酒馆小厮笑着迎上来,为李从璟等人牵马,瞧他的模样,全无官门中人的做派,倒像是地地道道的酒楼跑堂了。
“伺候好这几匹马,好水好食招待,依照你们这最好的标准,银子不会少你的!”说这话的是亲卫名叫初三,生得一副精瘦身板,眼小鼻子尖,和七月站在一起,对比很明显,据说是初三日生的。
他和七月是双胞胎兄弟,如此说来,这两人出生的准确时间应该是七月初三。不过他们只有两兄弟,没有第三个叫某某年的,要不然别人仅是听他们的名字,就知道他们是何年何月何日的人了。
大堂里人不少,总共五张桌子,有三张坐满了人,只有中间两张桌子空着。其中两张桌子都是汉子,另一张桌子上倒是有个妇人,头上裹着一方手帕,着碎花裙,模样俊俏,看她的风情和年纪,应该是少妇无疑,看见李从璟进来,竟然抛了个媚眼儿给他。
李从璟微笑回应,捡了一张桌子坐下,今日他没有穿甲胄,也没有着刺史官袍,常服打扮,看起来风流倜傥,他没有让七月初三站着,要他们俩和自己同桌而坐。
随意点了菜,李从璟打量起厅中环境,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要观察四周,做到对周围事物环境了然于胸。从心理上说,这应该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不过作为一名将领,这样的习惯用在军事上,无疑是很有用的。
“军帅,我去趟茅房。”坐下没多大一会儿,七月起身,先跟李从璟禀报了一句,又对跑堂小厮喊道:“伙计,茅房在何处?领我去!”
李从璟打量厅堂,目光从妇人身上挪过的时候,见她正对着自己笑,依旧回以淡淡微笑,眼神又到了别处。
“军帅,旁边那娘子老是盯着你笑哩!”初三挤眉弄眼的提醒李从璟,倒像是希望那妇人是对他笑一般。
李从璟很正式的回答初三道:“对着我笑的娘子多了去了。”
“……”初三本想说什么的,立马闭嘴不言,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过了一会儿,初三纳闷道:“七月上茅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两位爷,您的菜来了!”跑堂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过来,摆放在桌上,又放下三碗米饭,“您慢用。”
初三端起饭碗,本打算立即填肚子,却看到李从璟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不得不放下碗筷,正要询问,听到李从璟轻声道:“去叫叫七月。”
初三纳罕不已,心道哪有大人吃饭等小人的,“军帅您先用,我去叫他。”
正起身,看到李从璟微笑看着他,说了一句:“别出后门,就在门口叫。”
初三这回是惊讶了,不过看到李从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都有些神秘莫测,又见他没有动碗筷,肃然点了点头,向后门走去。
“七月,七……”初三走到门口,掀起布帘,正叫了一声,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闪身就退了回来,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柄如影随形的长刀。
长刀握在人手里。
方才,初三掀开门帘,后面就刺来一柄长刀,也亏他见到李从璟面色,心里早已有了警惕,要不然这会儿已是一个死人。
能做李从璟贴身亲卫,初三自然身手不俗,一脚踢开追杀他的人,退回桌边时,立即抽刀在手,护在胸前。
然后他看到,厅中所有的食客都站了起来,握刀在手,虎视眈眈盯着他和李从璟,不仅如此,前后门俱都围上了数人,堵住了他们逃生的通道。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谁能料到一座官家驿站,竟然会在突然间变成这副情景,隐藏着这么重的杀机?
前前后后,不下二三十人,人人持刀。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几人,手中端着旅臂短弩!
“军帅……”初三一脸愕然,但这丝愕然瞬间被愤怒和杀气取代,同时,还有些许不安。
李从璟仍旧坐在桌前,没拔刀没起身,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想动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时候再动,就是吹响厮杀的号角!
“可惜了七月……”李从璟叹了口气,七月上茅房后就没出来,不消说已经死于非命了。
碎花裙妇人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李从璟,眼中仍旧充满勾人的媚意,不无得意道:“小郎君啊小郎君,便是你足智多谋,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人要杀你吧?饶是你料事如神,也料不到你今日会死在这里吧?咯咯,真是可惜了呢,如此好的一副皮囊,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倒是没机会消受,可真是叫人伤人哪!”
说完,笑得花枝乱颤,胸前波涛汹涌,妩媚而浪荡。
第147章 美妇如蛇频吐信,步步惊心因何人
酒馆厅堂并不太大,只能摆放五张桌子的地方,空间大小可想而知。然而,在这样一个逼仄的厅堂内外,却有二三十个手持利器的汉子虎视眈眈,封死了每一个可以逃生的通道,这些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李从璟:便是你身手了得,在这里也施展不开,这间酒馆就是你的坟地。
“真是好大的手笔,竟然拿下了一座驿站来埋伏我,说实话,我挺感谢你们如此看得起我。”李从璟望向碎花裙妇人,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只是我一时想不通,你们是何方神圣?”
妇人直勾勾望着李从璟,促狭道:“你这小郎君可是既滑手得很,又刺手得很,不花大心思,如何留得住你呢?不过你当真不知道我们是谁?难道你已经忘了你在魏州的所作所为了?”
李从璟摇摇头,“敢攻下一座驿站,你们胆子很大,只有势力大的人胆子才能这么大;用弩,这说明你们是军人;你笑得这么夸张,又这么妩媚,还有这些杀手眼中虽有杀意,但没恨意,显然不是吴家的人。”
说到这,李从璟目光锐利起来,“你方才有意让我往吴家身上想,但实际上你们却不是吴家人,不是吴家人而冒充吴家的名号,这说明你们见不得光,不敢打出自己的旗号。”
桌上的酒菜没动,这会儿还在往外冒着热气,淡淡的白雾丝丝缕缕往上飘舞。似乎有风吹进来,将热气吹得一散,但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且不说本就没有风,便是有风,门窗皆被一群汉子堵得严严实实,也不会有风透进来。
李从璟抬头,看清初三的脸色,这才发觉热气是被初三鼻孔里呼出的气流吹散的。寻常时候人呼吸不会有这样大的气流,只有呼吸粗重的人才会如此。初三的呼吸很重,这个细节告诉李从璟,他很紧张。
“真不到都陷入绝境了,你竟然还能想到这么多,看来将军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威胁,是个大患,应该及早除之。”妇人笑了笑,深深看了李从璟一眼,好似要将那双狐媚的眼珠子贴到他脸上一般,“然而除了这些,你还看出了什么?”
李从璟道:“很多。”
“很多?”妇人咯咯笑了起来,捏了一个兰花指,“小郎君不妨一一说来,你放心,这周围百丈都有我们的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