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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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乱,朝堂上更乱。
“楚某人身为番邦,结交外臣,其意在何为?”陆秀夫拿着文天祥、陈淑桢、楚风三人联名的奏章,正言厉色的质问陈宜中。
杨亮节似笑非笑,苏刘义冷眼旁观,陈宜中只得应道:“楚某番邦小国,能有什么大志?圣人有经权之变,如今山河残破至斯,大宋的祖制变一变,也是没奈何地事情。 ”
殊不知陆秀夫最看重祖制,在船上时尚且“俨然正笏立,如治朝”,怎容得陈宜中虚言推诿?又道:“大宋祖制,岂可轻言放弃?便不说这般,便是楚某没有狼子野心,如今行朝不退往琉球,却往何处去?占城?三佛齐?丞相可说动一处么?”
陈宜中面上一红,神色大窘,方才陆秀夫、张世杰联名上奏,要削楚风之权,行朝退往琉球。
这不是鸠占鹊巢的计策吗?太也下作了点。 但要知道,陆张是大忠臣,他们忠的是宋,不是琉球,在那个时代,国家民族和朝廷皇帝,往往就是同义词,为了官家朝廷,大忠臣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陈宜中本能的觉得这个办法不妙,千万别偷鸡不成倒折一把米,控制琉球的计划不成功,倒把楚风从朋友逼成了敌人。 但对占城等藩国的联系一向是自己负责,去年形势最坏时,行朝曾作过逃亡占城的打算,却被对方一口回绝,现在陆秀夫又搬出这码事,辩才无碍的丞相大人,也无法反驳。
想了想,陈宜中又道:“张枢密,这泉州行在,当真保不住了么?”
“若是山地作战,末将无论如何要和唆都拼上一拼!”张世杰无奈的朝小官家、杨太后拱拱手,“泉州四野开阔,几座小山不过数十丈高下,根本无险可守啊!何况,末将手下,全是水军,陆战并非所长……”
陈宜中皱着眉头,“琉球好歹是大宋属国,我们这般作为,怕冷了天下人心呐!”
“大不了封那楚风高官厚禄,若是他真有一颗忠心,便将琉球基业做大宋复国的基础,有何不可?将来丹书铁券、封王封侯,甚至将大长公主嫁给他,天下人还有什么说地?”陆秀夫侃侃而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琉球自不例外。 ”
陈宜中摇着脑袋,觉得还是不妥,“便退守海上,或者往粤东会合文天祥,在潮汕、梅州一带徐图恢复,也比这个计策好。 ”
哼,和文天祥会师?那人手握重兵,仰天下人望,从鞑子军中不清不楚地逃回来,又和楚某勾勾搭搭,焉知不是又一个曹阿瞒、秦谬丑?陆秀夫见此情形,也顾不得了,一咬牙,跪下朝上奏道:“微臣有本要参。 ”
杨亮节等人大奇,陆秀夫此时要参谁呢?
“臣要参陈丞相,容纳楚风等人假名冒贡之事!”陆秀夫此言一出,陈宜中就知道要糟糕,待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陆秀夫当初审过刁老鼠、“琉球王”阿泰,供词还一直留在手上,此时呈了上来,上面原原本本的说了,琉球居民,多是临安逃出地匠户,楚风本系海商,掌握实权,阿泰纯属傀儡云云。
这份奏章一出,杨亮节等人望着陈宜中嘿然冷笑,此前听陆秀夫说那琉球隔海数百里,易守难攻,又工艺发达,造得武器盔甲和大炮,就有点动心,此刻挑明,那里本就是大宋遗民所建,与本土何异?收回朝廷,自是理所当然。
陈宜中摇着头苦笑,刘黼虽然想帮老同学一把,只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杨太后缓缓启口:“妾身妇人,军国大事全凭陆先生做主。 ”
陈宜中心头一沉。
第135章 鸠占鹊巢
楚风只带了法本和五个尖兵,一人三马,除了晚上休息一会儿,几乎全天快马加鞭赶往漳州。
赣南取得的两次胜利,都是充分利用山区地形的结果,这更让楚风坚定了防守武夷山、南岭,尽量避免在平地和鞑子对战的思路。
如今福州已失,由福州沿海下蒲田、泉州、漳州这一路,全是沿海地形,即便有几座小丘也甚是低矮平缓,鞑子铁骑沿路冲杀势不可挡,杭州新治的元朝水师,还能利用水路运兵,宋军实在无险可守。
一旦这几座沿海城市被打破,则粤东、闽西的文陈二人,北有湖广、赣南、两浙大敌,南有唆都占据沿海城市切断海上补给线,他们是绝对坚持不下去的,两地数十万军民就全被包饺子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全力保住泉州,再沿海一路北上硬打福州,只要福州一下,就又把战线推到了南剑州、屏南一带的闽北山区,可以和鞑子慢慢周旋了。
离开汀州时,就让陆猛率军回师漳州,准备投入泉州、福州大战,到漳州后,和驻节于此的兵科会合,楚风又急调休整了近两个月的钱小毛带队从琉球直赴泉州,自己率兵科和钓鱼岛号也赶赴泉州。 这样,琉球本土就只剩刚招的两百新兵和刘喜手下的警察,再加一条太平岛号炮船作为防守力量。
为了将战线推回闽北山地,楚风简直是孤注一掷了。
九月十七日。 楚风乘着钓鱼岛号炮船,偕兵科长侯德富、民政科副科长统帅部参谋李鹤轩、水师统领侯德禄,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泉州。 刚上陆,他就带着法本往宫中觐见,其余人留在船上等钱小毛带兵从琉球过来。
昔日蒲府地花厅,现在行朝的朝堂,楚风刚进去就被陆秀夫引进了偏殿:“官家偶感不适。 御前军议推迟一会儿。 楚大人风尘劳顿,请歇息片刻。 ”
不虞有诈。 楚风进了花厅侧面的厢房,陪着喝了一盏茶,陆秀夫便借口还有公务,道声“失陪”,匆匆告辞而去。
到此,楚风还在心忧战事,根本没注意反常的情况。 及待厢房门口站上几名带刀侍卫,方才发觉不妙:日,陆秀夫玩的哪一出?
抬脚要走,门口侍卫拦住:“行宫之中,外臣不得擅自行走!”
楚风笑嘻嘻的道:“如果我要四下转转呢?”
侍卫将腰刀抽出半截:“格杀勿论!”
日了,大敌当前还玩啊?陆秀夫,你们别把自己玩死了!楚风若无其事的坐回椅子上,心里把陆秀夫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三四个宫女进来。 上好地贡茶,一杯一杯续上,樱桃蜜饯、栗子糕、金华火腿、蟹黄酥,七八个碟子排得整整齐齐,楚风赶路也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抓起来吃个饱。
行朝海上漂泊一整年,宫女也多是在福州等处新招的,规矩自然比不得临安皇宫,见楚风狼吞虎咽,几个宫女吃吃地笑起来,小声的议论道:
“这就是炮打泉州、千里援赣南的楚总督?都说他是天杀星下凡来保大宋,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
“呵呵,上次娘娘叫我到宫外买胭脂水粉,街上听人说他面如冠玉目赛朗星,今日一见。 不过是个常人相貌。 白净斯文些罢了。 ”
“瞧你说的,我看呐。 是你动了春心!人家是大长公主的驸马爷,有你的份?做梦吧!”
楚风假装专心对付茶食,支起耳朵把这些话听了个明白。 大长公主,驸马爷?这么说是要把赵筠嫁给我了,可陆秀夫又何必装出这个样子,把我软禁与此呢?
正在挠头,直学士院礼部尚书陆秀夫居首,国舅杨亮节、枢密副使张世杰、殿前司指挥使苏刘义跟在后面鱼贯而入——除了陈宜中和他的死党刘黼,朝中重臣就来齐了。
陆秀夫一个眼色,几名宫女半蹲福了一福,一溜烟地走出门外,带刀侍卫又横过来堵住了门口。
楚风喝了口茶,将茶碗放到桌上,“诸位,请坐。 ”
杨亮节脸上怒气一闪,他身为国舅,谁敢不给三分面子?当初秀王就是和他言语争论,被气得孤身出镇处州的,见楚风站也不站起来迎一下,一股无名火直冲上他顶门心。
张世杰心眼比较直,总觉得这事有点对不起楚风,此时赶紧打哈哈,招呼众人坐下。 苏刘义和楚风不熟,说不上话,杨亮节生气不愿意开口,就朝张世杰看看,张世杰觉得心中有愧,有点不好意思,又看着陆秀夫,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都觉得有点不好开口。
“诸位大人,请楚某到这里干坐着,总不会是演哑剧吧?”楚风冲陆秀夫拱一拱手,“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省得在下费心思胡乱猜疑。 ”
迟早都要挑明,陆秀夫心中忠君的意气发作,也顾不得许多了,正言厉色的道:“楚大人,如今福州已失,唆都、莽古泰、刘深大军蜂拥云集,福州至泉无险可守,行朝已决定入海暂避锋芒。 ”
什么?!楚风大声反驳:“沿海一带几经反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 文丞相、陈大使保守粤东闽西,汀州如铜墙铁壁,鞑子决不可能逾越一步,我们只须全力反攻福州,就能在闽北山地和鞑子打拉据战,那时候民心在我、地利在我,天下事尚有可为。 若是再次下海,则文、陈的粤东闽西不能保,沿海城市尽落鞑子手中,行朝又向何处去?”
陆秀夫板着脸道:“这便是要和楚总督言明的事了。 行朝准备退入琉球。 守则有海峡天险可保万全,攻则以水师袭扰八闽沿海,号令闽广。 ”
楚风大惊,这才明白了行朝地鬼主意,竟然是要到琉球鸠占鹊巢!且不论自己地权位,便是行朝诸公的气量格局能容得下琉球全然不同的工商社会制度?历史上行朝二三十万军民尚且坏了事,到琉球就能兴复?恐怕结果是把琉球也搞得一塌糊涂。 大家完蛋了事。
不,绝对不行!楚风干脆挑明了说:“琉球制度风俗不同中原。 行朝去是没问题,不过必然是客军身份……”
杨亮节眼睛望着天花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哼,此刻楚总督还要欺瞒我等么?陆大人早已查明,你们琉球就是临安逃出的匠户所建,一群莠民而已,说什么海外藩国!”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陆秀夫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琉球既是我大宋遗民,自然是我大宋疆土。 行朝不治你冒贡之罪,已是天恩高厚,难道竟要割据一方,置君父于险地。 岂不是悖逆不道、狼心狗肺了么?”
楚风只觉得一阵虚弱无力,知道再说不过这位大忠臣花岗石脑袋,只得强打起精神从另一面辩道:“如今的局面,是泉州城中二千五百淮军、赣南数万义军,文丞相、陈大使麾下用命打下来地,说放弃就放弃。 置牺牲将士于何地?我琉球有大炮,另有两条炮船,每船装炮三十门,沿海野战、攻城、海战,犀利无敌,以此助战,打下福州并非痴人说梦,陆学士,各位大人,”楚风站起来做了个团团揖。 “楚某非为个人权位。 只为汉人江山社稷着想,求各位放手一搏。 如若福州不下,琉球便接纳行朝!”
楚风这番话说得剖心沥血,杨亮节看出他确是肺腑之言,当下便有些意动。
前些日陈宜中专权,姐姐杨太后随时都是一句“妾身妇人,军国大事全凭陈先生做主”,这次好不容易陈宜中失了风,姐姐那句老生常谈却是把陈先生换作了陆先生,自己一个国舅始终抓不到实权,虽说疏不间亲,姐姐心向着自己,毕竟手中没权不自在啊!
如果支持楚某人打下福州,则局面又为之一变,恐怕陆秀夫也没脸抓权了,到时候自己这个响当当的国舅爷不出来理事,行朝还指望谁呢?
想通此节,杨亮节又变了个调子,翻过来帮楚风说话:“楚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打不过唆都,攻不下福州,咱们再出海入琉球,也不迟嘛!”
张世杰无奈道:“弃泉入琉球地命令,便在方才楚大人进宫时发了出去,如今,恐怕军心浮动,战无可战了……”
陆秀夫也冷冷的道:“而且,方才我禀报太后、官家,为策万全,两宫已先行出宫登上了御舟。 ”
姐姐和侄儿出宫登船,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杨亮节大怒,跳起来指着陆秀夫鼻子骂道:“宫中事,怎可不与我商量便擅自做主?陆君实,你忒也目中无人了,独断专行,难道要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吗?!”
陆秀夫面上铁板一块,“只怕下官并非曹孟德,而国舅要学汉朝的例子呢!”
有汉一朝,外戚专权飞扬跋扈,陆秀夫此言直指杨亮节这个当朝的国舅爷,气得他两袖一摔,噔噔噔冲出门,多半是找姐姐告状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闹内讧,楚风摇头苦笑。
陆秀夫却当他无计可施了,威逼之后又来利诱:“楚总督不必郁郁,行朝到琉球后,决不亏负!丹书铁券、封王世袭,都是大宋朝三百年未有之恩遇,便是大长公主,也要下嫁呢,楚总督一门富贵,与国同休。 ”
说罢就让人拿出早已做好的丹书铁券,封吴王的圣旨,赐大长公主下嫁地太后懿旨。
楚风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