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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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背元降汉,眼见着张弘范、李恒、汪良臣、吕师夔这些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他抱定了明哲保身的宗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事就交给管家去办理,过去的门生故旧、军中旧部上门拜访,十次有九次要吃范大都督的闭门羹。
心头有愧,范文虎对大汉朝廷是一个高举紧跟,要修学堂,赞助,要降田租,降,要在长江、大海上运兵运粮饷,给船……
也不知是因为两浙军作为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兔子不吃窝边草,对家乡百姓还没做太过分的事情,还是给天下人树个千金买马骨的样子,范文虎降汉以后虽然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军队也全部解散,但除此之外没有另外的折辱,文天祥写着的对联固然语含讥诮,不过贴在门上倒也没有人上门来骂了。
对比同被大汉报纸痛骂,“留梦炎趋炎附势,范文虎为虎作伥”中的留丞相,巴巴的北上,跟着忽必烈想换个荣华富贵。到头来却被忽必烈利用完了,就像块垃圾一样扔掉,不,是抄家灭族,把财物全部掠走!
留梦炎的可鄙下场传回临安,范文虎听了之后背脊上出了好大身冷汗,范家军“坐拥两浙、雄视中原”,忽必烈就不忌讳?若不是赶紧的投降了大汉,只怕北方那位凶狠的君王,迟早会把“尾大不掉”的帽子扣到范大都督头顶上——范文虎没有想错,事实上另外一个历史轨迹,蒙元灭宋统一天下,两浙范家军再没有了左右逢源的资本,忽必烈下令征伐日本,在第二次征日作战中,台风让范家军全部葬身鱼腹,范文虎只身逃回,这才去了蒙古大汗的心病。
范文虎不是傻瓜,他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皇帝甚至让他承包了部分军粮供应合同,让他从他所熟悉的江浙大地主中间征集粮食,再集中供应给汉军,虽然利润很薄,但田地里的出产有了销路,另外更让范文虎感觉到朝廷的善意,感觉到自己还有些用,所以他非常欣慰。
可今天皇帝突然传召,范文虎毕竟做过汉奸,正是心头有鬼,见了纸人都怕,一路上陈子龙、祝季奢几位和皇帝走得近的汉商互相说说笑笑,没人和他答腔,范文虎就一路上低着头自己寻思:
那位倒霉族叔,几次三番劝他收敛,偏又去当什么谏议员,听说这次给皇帝上个折子,说什么北伐糜费军饷,花去无数汉军儿郎的生命,倒不如和蒙元以长城为界,反正长城以北不毛之地,大汉也收不到税赋,与国无益,末了还说什么假若蒙元要岁币,临安各家大商户、江南各富家巨室愿替皇上出了这份钱。
**!范文虎知道这事当时就在家里骂了娘,叫了那位倒霉崔的叔叔来,也不管什么辈分高低了,当面就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当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是好的?且不论皇上开海外金银矿,还有那东印度公司垄断麻六甲海峡以西的贸易,可谓日进斗金,便是你家里钱真比皇上多,那皇上才容不得你!
江南富户,哼,江南世家大族,葛明辉葛家、吴耀文吴家,谁掺合你这事了?没事乱上折子,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范文虎一顿骂,把他族叔吓得三魂去了二、七魄飞走六,磕头如捣蒜只求族长侄儿救一命……
这次被叫来,范文虎猜想十成有九成是为了那不争气的族叔。
“请坐,看茶!”大汉帝国的皇帝,楚风依然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范文虎心头却是先入为主,只觉得皇帝每一个笑容都带着别的什么意味,每一个动作都有点像要动杀心。
嗨,可笑那傻头傻脑的族叔初时还和自己理论,说大汉帝国是讲法律的,谏议员在谏议院里议论朝政、递交谏议折子,都受法律保护,不受任何形式的追究、惩罚,还说他在海关上被税吏敲诈,到谏议院发了折子,廉政局很快就过去查清了真相,还逮出一大串贪污腐化的犯罪团伙。
范文虎就笑了,大汉帝国是讲法律,可情报司、保安司的人会没办法让你屈打成招?李鹤轩能让大黑熊承认自己是只兔子——红绣鞋、鸭儿浮水、请君入瓮、仙人指路,哪一样你熬得住?到时候再找个该死的北元探子来指证,看你怎么倒霉!
一席话说的范老爷心肝肚肠都吓破,在地上软瘫成了一团泥……范文虎虽然不才,也有几分枭雄见识,无论大元朝还是大宋朝的经历,蒙古大汗忽必烈、丈人贾似道和学生陈宜中的所作所为,让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法律可言。
楚风和诸位商人寒暄着,问问辽东方面的生意因为大雪停下来,开春是否加大规模?南洋方面南洋总督陈宜中打击海盗是否得力,东印度公司在麻六甲海峡以西的贸易,和德里苏丹国、伊儿汗国、大食的生意进行的如何?
范文虎却是坐立不安,好生生的太师椅子好像上面长了钉子似的,屁股怎么放都不舒服,是跪下请罪吗,会不会显得太突兀?然而自己先请罪似乎好些,等皇帝提到那不就被动了吗?
偏生另外几位汉商都是皇帝扶植的心腹,和楚风谈笑风生,也没人来理睬范文虎,让他心头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却听得楚风问长问短寒暄之后,提到大汉帝国目前的财政困境:“诸位,你们现在都比我有钱呐!训练营三个月、甚至一两个月就能呼啦啦把部队拉起来,可军装、军饷、军械、军粮,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现在穷啦!”
北宋的《武经总要》上记载,要培养一名合格的弓手需要训练两年,要培养一名骑兵还得加倍,这是冷兵器时代的训练标准;但培养一名合格的步枪手,慢则三个月、快则一个月,在战场上就能胜过冷兵器部队——要知道,后世的义务兵服役时间才短短两年、三年,要是像冷兵器时代的弓手、骑兵,这点时间还没走出训练营呢!
这正是楚风的军队越打越多,能快速扩编的道理,有地方上的新兵营训练新兵,新兵直接进入军队,由各部队的老兵负责带,这样以老带新,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部队就像滚雪球一样的发展壮大。
人力成本上农耕民族也有优势,虽然经历了蒙元惨无人道的屠杀,炎黄子孙仍然比漠北风沙中成长的马背民族多得多,楚风用高额军饷可以很快征集到一支大军。
于是,限制部队规模和进攻距离的唯一条件,就落到了金钱上。
“皇上您穷,那咱们都衣不蔽体了。哈哈,皇上真会说笑。”郑发子只当楚风开玩笑呢,和北元打这么久的仗,国库从来没枯竭过,那金灿灿的金山银海现在还摆在冬都琉球城,前一阵子还听说要在国都临安照原样再做一个呢!
祝季奢闻言也来打趣:“皇上您要真缺钱,把东印度公司的股份卖点出来,一下子就不缺钱了嘛!”
楚风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祝季奢的后背:“狗日的,丧天良了。当年我借钱给你,从阿合马手上赎回一家老小,这事还没算完呢,倒算计起老子的股份!”
“皇上有句话叫施恩不望报……”祝季奢一脸幽怨,像大便憋住了的表情,让楚风心头一阵恶寒,心说这家伙还真“怨妇”啊!不过老子不喜欢那个调调~~
别看祝季奢现在谈笑风生的,其实他只觉得楚风拍在后背的手,简直有千斤之重!
这位雄材大略的君王,初见时还只是琉球岛上小渔村的一个盐贩子,以晒盐法制得了大批食盐,和自己做贸易——那时候祝家生意在内陆,南下泉州本是布的一枚闲棋,若不是自己海上力量不强,甚至有可能对这位皇帝来个黑吃黑呢!
谁能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能从那么个小渔村起家,泉州蒲寿庚、大宋海上行朝、北元的铁骑劲旅,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大汉帝国像朝阳一般从东海之滨冉冉升起,炽烈的光辉照耀四方,广袤无垠的南洋成为大汉的内湖,中原天下成为汉军与北元逐鹿的沙场,金底苍龙旗的身影,甚至开始覆盖着遥远的天竺、波斯!
皇帝不是当年的盐商,自己也不是当初祝家支房的小辈,而是掌管全家生意、随时数百万元大汉金钞进出的族长了。
但和这位挥雄师劲旅,北逐蒙古大汗忽必烈入朔漠,收复燕云之地一偿华夏四百年夙愿的不世君王相比,区区富商祝家的掌门人,又算得什么呢?
在楚风面前,他越来越感觉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楚风总是非常随和的让他以老朋友的身份相处,但事实上身份地位的差距,无论楚风的态度多么和蔼可亲,祝季奢仍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赵筠在旁边看得分明,祝季奢等人看起来谈笑自若,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再看自己的夫君,谈笑间自然而然,身为上位者的气度就出来了,岂是故意做作?
她正好奇楚风准备如何解决财政危机,哪知道就有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倒把她吓了一跳。
范文虎跪地下磕头如捣蒜,义正词严的道:“皇帝为华夏黎庶殚精竭虑,北伐塞外实为我天下百姓,我等江南富户岂能不知好歹?若军费有所不足,我范家愿意出银百万两!”
哦?楚风睁大了眼睛,莫名其妙,我还没开口呢,你就巴巴的送上来,这也太轻松了吧?
不过,老兄你理解错了。
楚风摆手道:“范文虎,你先别着急嘛,我这个军费是缺一点,但向各位摊派还不至于。”
郑发子等人闻言,此时都松了口气,他们虽然愿意帮助皇帝,征集粮饷、船只时效力,但北伐的军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中原新定,各家的工厂、店铺,都在疯狂扩张,流动资金非常缺乏嘛!
哪晓得范文虎听了倒会错了意,留梦炎的下场就在眼前,想不跟着忽必烈跑,倒被抄家灭族,抢走了全部财物,落得个人财两空。如今皇帝说用不着向各家摊派,当然,除了摊派之外皇帝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得到军费:
抄家!
郑发子、祝季奢,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心腹,抄家的命运自然不会落到他们头上,可要筹集军费也不是儿戏,说不定,说不定……范文虎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杀鸡儆猴”这个词儿,并且他越想越悲哀:很明显,这些皇帝扶植起来的商人是猴子,而自己就将是那只杀了吓唬猴子的鸡!
范文虎心头有鬼,反而自己吓自己,登时吓得屁滚尿流,花白头发的脑袋在角楼的木板地面上碰得砰砰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草民族叔范业大胡言乱语,上什么谏议折子,都是他猪油蒙了心,自己认不得自己有多少斤两……皇上北伐中原,出塞击敌,都是为了咱老百姓好,区区一点军费,我范家愿意破家舍财……”
这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是你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局面,楚风无奈的摸摸下巴,没办法得罪了,抓着范文虎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范先生,那什么谏议折子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那什么族叔掺合在里面……”
啊,那么现在皇上知道了?范文虎心头那个懊悔啊,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嘴巴扇了,赶紧的道:“反正皇上一句话,我范家马首是瞻,罪人的族叔得罪了皇上,回去我就开祖宗祠堂,惩治这厮。
“听我说完!”楚风终于怒了,打断了范文虎的话头。
他从文天祥递交的奏章中知道,虽然按照规定谏议员并不是大汉帝国官僚体系中的一员,可所有的百姓几乎都按照习惯认为谏议员就是官老爷,从选战中候选人略带谄媚的笑容和挨家挨户承诺许愿的过程中,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如今的大汉百姓已在官员们身前挺直了腰板:你们怕廉政局,廉政局归谏议院管,谏议员呢?是我们选出来的!
范老爷这种争议性人物,也一改往日作风,修桥铺路积德行善,什么好事都做,只希图下次继续当选;以前他见了苦哈哈们,一张大胖冬瓜脸直仰到天上去,现在呢?那笑得是浑身肥肉上下乱颤,见谁都装出副笑罗汉的嘴脸,没得带上了几分恶心,甚至是谄媚的笑容。
“范老爷既然得到了百姓的好评,那么就是一个称职的谏议员,为什么要开祠堂惩治他!?”
楚风没好气的放下了范文虎,“请各位到这里来,并非为了别的,而是我想让各位帮我发行国债。”
“国债?”人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那算个什么东西。
范文虎刚刚知道不是自己那个族叔闯的祸,登时心安了许多,凑上前问道:“敢问陛下,您说的那国债是什么?”
“一种利息比银行利率高,由国家发行的债券。”楚风想了想,又道:“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高利贷,国家发行的高利贷。”
高利贷?所有的商人都惊得呆住了,他们实在不能想象,大汉帝国这样一个如日中天的大帝国,有着南洋各处外贸收入,有着吕宋岛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