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3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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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侯德富成了靶子,楚风心里偷着乐呢,脸上还得装出副正大庄严的神色,双手向下虚按,大声道:“别争啦,都别争啦!”
大汉帝国的朝堂之上虽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对这位光复华夏、力挽狂澜的开国之君,人们都给予足够的尊重,很快吵嚷声停歇下来。
“商人、书生、军人,都觉得自己贡献大,谁也不能说服谁,咱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共处一室,各种阶层的想法互相砥砺、互相融合,就如咱们刚才那样呢?方才我的大臣们,不一样也争的面红耳赤吗?”
楚风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官员们都有些脸红,确实啊,笑话商贾、地主和农夫们为了点蝇头小利争的不可开交,可自己不也为了派系利益互相争论吗?谁又比谁高一截呢?
文天祥还是有些不服气:“这且罢了,可咱们这些大臣,毕竟要么世受国恩,要么饱读圣人经书,知道从全局、从朝政得失的高度议论,持的是君子之争;现在三教九流选进来的谏议院,却是乌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不是太过亵渎了吗?而且老臣以为,应当选择有德耆宿进入谏议院,而不是这些贩夫走卒!”
哦,真的如此吗?楚风笑笑没说话,他身边的赵筠发言了:“文伯伯,您还记得当初贾似道搞打算法的事情吗?”
文天祥闻言一怔,打算法这事他是清清楚楚。
贾似道是个大奸臣。但他也不是个白痴,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大宋朝完蛋,他这个大奸臣也得不了好,难不成忽必烈还肯让他当大元朝的权相?
所以他搞了个打算法,主要是清理全国各地各级官僚、地主的财富、田地,收拢起来为国家抵抗蒙元所用。这法本来是好法,可人们一则不相信贾似道,二则也舍不得拿钱出来,生生的把这个办法搁在半空中废掉了。
文天祥却知道打算法确有可行之处,要是能切实推行下去,招募、装备起一支精锐大军,再借着李庭芝、张世杰两位杰出统帅的指挥,大宋再拖几年,甚至运气好拖到海都发难、伯颜北上,大宋朝说不定就不会亡了。
想到此处,文天祥也就明白了赵筠的意思,“不仅贾似道的打算法,王荆公变法何尝不是好事?于民间推行却全然走了样,可惜呀,可惜!”
楚风笑了,无论秦代行法家,还是后世历朝历代的外儒内法,“法”,也即制度,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但不管什么样的制度,执行者都是人而不是机器,在执行过程中就难免有各种各样的偏差,而且越到基层这样的偏差越大,本来的仁政,反而可能成为害民之政——这是自上而下,向上级负责的官僚体系无法避免的弊病。
惟有谏议院制度,自下而上,把民间最基层最真实的情况以谏议折子的形式反馈回来,则朝政得失全在其中!
“至于谏议员们出身各别、良莠不齐嘛,我好像没规定必须采纳他的谏议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何况,你们手头掌握得有报纸的,同样可以和他们笔战,大家笔头上论输赢——相信真理越辩越明。”
楚风狡鲒的笑了笑,谏议院只是他给帝国政治体制中埋下的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什么时候能够发芽,成长,全在控制之中,要是有居心叵测的人想凭借这个体制做点什么,制裁他的办法,有的是!
大汉帝国的印刷机轰隆隆的开动,无数张印着生动图画、配上文天祥亲自撰写的文章的报纸,出现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随着剪式船和长江、京杭大运河、黄河、钱塘江几大内河水系运到了大江南北、黄河上下。
报纸上的图案,是随军记者的铅笔素描,淮扬之地被张珪践踏的惨烈场面,活生生的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赤身露体的女尸、被焚烧的家园、还有襁褓中的幼儿被武士们挑在大汗弯刀的刀尖……
《扬州之屠》,文天祥用他的如椽大笔活灵活现的描写了李庭芝殉国之后,扬州城遭到的毁灭命运,文字生动、催人泪下,就如他此前所写的《指南录后序》一样,令人无法忘怀。
豪杰扼腕、壮士嗟叹,这样惨烈的场面,已经承平的临安人并不陌生,常州之屠、扬州之屠就发生在身边。
“辽人起于塞外,金人起于辽东,蒙古起于朔漠,长城并不曾挡住他们南下的步伐,草原铁蹄一次次践踏了我们的家园。敌人可以越过长城进入中原腹地,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塞击敌?恶狼并不会放弃它的猎物,它只是待在隐蔽处悄悄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
临安府谏议院中,谏议员崔世安朗读着这段话,眼中已是老泪纵横:“我混蛋,我傻呀!不舍得年纪轻轻的儿郎们像我儿子那样血染沙场,却不知道鞑虏怎么会乖乖待在塞外喝风?辽人、金人、蒙古人,都想来抢咱们的中原花花江山啊!”
报纸上的图文,深深的激怒了谏议员们,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并不是有什么深刻政治思想的大政治家,讲太多的大道理他们不会明白,倒是这样直观的图文,让他们分外清醒。
“岁币,买不来和平,盟约,换不来友善,只有出击塞外,彻底消灭敌人,消灭这个战争的策源地,我们才能一劳永逸,给子孙后代一个和平环境!”
出塞,这是谏议院下一个议题!
第505章 高利贷
中原初定,大汉帝国的行朝没有按计划回到温暖的琉球度过冬季。而是留在了临安就近指挥机宜。
南下的西伯利亚寒流跨越蒙古高原、吹过黄土高坡、翻越中原山川、渡过黄河长江,到达西湖边的临安时,早已失去了它的凛冽,西太平洋温暖潮湿的气流沿着喇叭形的杭州湾一路涌到了临安城下,将南下的冷空气堵了回去,使得隆冬季节的临安,山水之间也泛着一层青黛。
皇宫东角楼上,楚风点头叹息道:“大都此时已满天飞雪、朔风劲吹,室内不生火炕便能冻掉鼻子。江南却于隆冬中犹带春意,频频有暖风自杭州湾上吹来。如此锦绣江山,怪不得历代草原英雄们都伸长了手,以抢占中原为毕生之目标!”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赵筠吟诵着柳永的名句,嘴唇丰润、秋波婉转,绝美的姿容令人目眩神摇:“当年金主完颜亮看了柳三变这首《望海潮》。便生了下江南抢这花花江山的狼子野心,诸如完颜兀术、忽必烈、耶律德光辈,有此心者层出不穷啊。”
“所以我一定要出塞,犁庭扫穴廓清寰宇!”楚风揽着赵筠的纤腰,脸上笑盈盈的,谁能想到,他口中轻轻巧巧说的事情,足可与霍去病封狼居胥、李靖北击突厥前后辉映的壮举呢?
角楼旁边一株红梅盛开,赵筠渗出纤纤玉手往那旁逸斜出的一枝上掐下两朵把玩,只见她肤色莹白如玉,涂着蔻丹的指甲比红梅更艳。
“汉武帝北逐匈奴三千里,霍去病封狼居胥,然而为了筹措军费,国内弄得十室九空,富户凋敝、中人破产、贫者卖儿鬻女,虽有犯汉者虽远必诛的光彩,也留下了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恶名……”
赵筠有些担心的看看楚风,“夫君,你可不要做汉武帝哦!”
这话,有所指。
汉军在战场上高歌猛进,但火器化近代军队就是一部吞金巨兽,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汉军士兵的盔甲、被服、武器就不消说了,每人每天消耗的火药、铅弹、军用食品、粮草军饷就是个无底洞。
火药,给了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公平作战的机会,游牧民族花十年时间培养的精锐骑士,哲别、把都鲁和射雕儿们。和农耕民族花三个月时间培训,刚刚训练营中走出的手持步枪身穿板式甲的新兵相比,在战场上占不到什么优势。
但财政支出则完全相反:游牧民族从小学习骑射,培养精锐武士的成本并不由忽必烈,而是由草原上的整个民族承担,从军之后,也以劫掠为敛财手段,忽必烈甚至不必给他们发军饷,只要许诺攻下汉地的城池,任他们放手抢劫就行了;大汉帝国的士兵,则要花去高额军饷,和巨大的装备、训练、作战费用,目前汉军达到了八个主力军、三十多万人的兵力,按每人每月五两银子计算,单发出去的军饷每月就得一百六七十万银子,折合一亿六千万大汉金钞!
财税部长张广甫已经多次抱怨国库要见底了,老头子打了那座“金山银海”的主意,被赵筠拦了下来——其实张老头子也是说说而已,金山银海是大汉帝国纸币信用的根本,焉能轻动?财税部长不过是抱怨发泄一下罢了。
可财税部长都一筹莫展了,情况自然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赵筠知道这老头子从来不乱咋咋呼呼的,有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帖帖,一旦真叫起来,必定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
“内库呢?皇帝授权我随时动用内库金银,便拿给你填补如何?”当时赵筠这样问张广甫。
老头子只是苦笑:“也就皇后您不清楚自己家的银子钱,海外开采金银、纺织贸易、玻璃这几项款子,财税部已经连续三个月没往内库解送了,老头子都给您挪用啦!”
赵筠不禁失笑,大汉皇帝的内库并不完全独立于财税部,各笔款项都由财税部核算、解送,自己这个皇后呢又不太关心自家存着的钱……楚风下令汉军受伤、阵亡兵员的抚恤费用和立功受勋者退役后的额外津贴都由内库拨给,如今上游断水三个月,淮扬、中原、燕云三大战役的伤亡抚恤也不小,下游还在不停放水,池子里剩下的,只怕也见底了吧!
赵筠看了最新的财务报表,如今大汉帝国的财政状况,已让这位掌管工商部、在楚风外出期间事实上主理朝政的第一皇后有些担心。
呃~楚风摸了摸鼻子,嘻嘻一笑道:“怎么会是汉武帝?我都说过了,文武双全,是汉斌帝嘛!”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笑话,赵筠还是笑得花容失色、云鬓散乱,小拳头一下一下擂着楚风的背:“就你坏,人家说正事呢!”
侍女红莺赶紧转过了头去,脸上的笑容却是遮也遮不住。
当大汉帝国的第一皇后还是故宋的玉清郡主时,她就是郡主娘娘亲如姐妹的侍女,两人一起经历了和这位大汉皇帝相识、相知的全过程,发誓要陪伴郡主一辈子的她,四年前也在皇上和郡主的介绍下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帝国财税部的一位儒林出身的局长。青年才俊、前程似锦。
然而她却总觉得和夫君相处缺了点什么:那位儒林士子决不会和夫人如此调笑,更不会让夫人在外抛头露面,就算现在这个宫内女官的职务,还是郡主和她谁也舍不得谁,这才保留的呢!
唉~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那个“他”,不能像楚风这样随性、自然呢?听说“他”和同僚们在勾栏瓦舍、青楼楚馆也有风流才子的名声,可为什么回家就像个小老头子似的?要是“他”能这样对我,那该多好啊……
红莺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望着远处的西湖痴痴出神,便没注意旁边的动静,忽然有戎装贯带的女兵,粗声粗气的通报,倒把她吓了一跳。
“启禀皇上,陈子龙、祝季奢、郑发子、范文虎等人求见!”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楚风刮了下赵筠可爱的鼻子,“我做不做汉武帝,会不会留下穷兵黩武的名声,就看这几位配不配合啦!”
赵筠心头一惊:当年汉武帝常年维持大军和匈奴作战,缺乏军粮军饷,便以各种名目搜刮商贾,令富户败家、中人破产、贫者卖儿鬻女。莫非楚风打的这个主意?这些富商虽由你扶持而起,但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守法经营,历次出兵征集粮饷、被服,调动海船运兵,人家都欣然配合,可称得上“义民”两个字了,还要搜刮他们,未免太过分了吧?
“富户虽然钱多,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流汗水挣的,咱们不好再额外要求吧?”赵筠扯了扯楚风的衣襟,略带担忧的道:“我大汉以工商立国。惟保护好私人资产权益,才能令商人放心投资工商、开办厂矿,令朝廷税赋丰沛,同时吸纳产业工人,转移农村多余的壮丁,降低地主租税……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易动摇啊!”
楚风一怔,忽然咧嘴微笑,轻轻拍了拍赵筠青丝如云的小脑瓜:“都想到哪儿去了?咱们又不是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么!”
到此的富商当中,诸如郑发子、陈子龙、祝季奢等人还好,范文虎心头就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
自打背元降汉,眼见着张弘范、李恒、汪良臣、吕师夔这些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他抱定了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