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3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滚长江,中原汉地的大江大河,属于东晋、大宋和大汉,而不属于前秦、大金和大元!
大元朝的丞相,蒙古帝国的盖世英雄,平生第一次有了疲惫不堪的感觉。
张珪也在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华夏文明自炎黄二帝至今已流传四千年,不管东周时候“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如缕”,还是东晋南渡五胡乱华、金兵南侵宋室偏安,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完全沦陷于异族之手。
管仲、冉闵、谢安、祖梑、岳飞,每到民族危亡之际,就有盖世英雄横空出世,延续着先祖传下的文明火种,华夏文明总能坐断东南传薪火;草原上崛起的强悍民族,不管匈奴、鲜卑、契丹还是大金,却总是天步维艰,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瞬间就灰飞烟灭。
两相比照,强盛无匹的大元,真的能征服大汉,征服这个传承四千年的文明民族吗?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先例,而大汉的国运日盛一日,那些承天命而生的盖世英雄,也越来越多的汇聚到金底苍龙旗之下:文天祥、陈淑桢、张世杰……当然,还有那位天纵英才的楚风,令大都皇城中苍天之主忽必烈食不甘味睡不安枕的一代人杰!
父亲张弘范师从紫金山学派大儒、出使故宋被扣十余年不变节的“大元苏武”姚枢,奉行“天下一家”思想,为了梦中的皇道乐土,也为了张家的荣华富贵,斩下了无数同胞的头颅,以父亲旷世之才,仍然一败崖山二败鼓鸣山,伯颜丞相真的能逆转乾坤吗?
张珪不敢想下去了,他不停提醒自己:“你和大汉有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元崛起漠北,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图,四震天声,大恢土宇;皇帝忽必烈英明神武,丞相伯颜雄材大略,他们一定能战胜懦弱无能的南蛮子,一定能替父亲报仇雪恨!”
当张珪和伯颜陷入深思的时候,宝音也没有闲着,他忽然咋咋呼呼的叫起来:“丞相,有办法了,您当年不是绕过鄂州直取江南吗?咱们去打福建,打广州,不管这儿的汉军了!”
伯颜简直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当初各路大军分略四川、襄樊、淮扬,三路大军同时进攻,旌旗从长江之头连到长江之尾,自己的中路军绕过鄂州,还能从淮扬各处大军取得联系、互为呼应;如今左右两翼的范文虎、吕师夔都心怀异志,相互没有呼应联系,粮草转运不及。
另一方面,临安距离长江流域不远,江南运河也沟通了长江水系和钱塘江,这才能千里迂回直下临安,如今大汉核心统治区为八闽两广,远在南方数千里之外,且有梅岭、武夷山阻隔,要想挥兵长驱大进,只除非马儿长了翅膀!
至于汉军新打下来的江西各地,伯颜可不敢随意分兵攻略,长江一线的汉军没有肃清,孤军深入就意味着后路断绝!
汉军呐,汉军!大元的雄师劲旅就像狮子咬刺猬,无从下口。
当着阿剌罕、张珪等爱将的面,伯颜丞相反复念叨了一盏茶的时间,面色阴晴不定变了好几次,最后才下定决心:“咱们以六个万人队在此围而不攻,拖住汉军不能移动分毫。阿彻菰苏率一个万人队攻略赣中诸地,格日勒图率一个万人队往荆湖打,和阿里海牙取得联系,把他那个万人队从吕师夔手下给本相带过来!”
这,对于目前的战略形势,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嘛。众将皆有不解之色,惟有世事洞明的老将阿剌罕面露悲天悯人的神情,而张珪则大惊失色!
他们都猜到了伯颜如此命令的原因。
只见这位大元丞相面部肌肉微微颤抖,眼神却从动摇渐渐变得坚定,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在中军帐中回响:“汉军主力在此,荆湖、江西必定空虚,阿彻菰苏、格日勒图二将军一路攻城略地,各城破后永不封刀!”
永不封刀?格日勒图倒也罢了,爱财如命的阿彻菰苏简直大喜过望,恨不得抱住伯颜狠狠亲上几口才好,这位丞相一直不许多造杀孽,决不投降而被攻克的城市,往往也在入城两三个时辰之后宣布封刀,让儿郎们抢得好生不快意,这次怎的转了性子,允许大开杀戒了?
嗯哼,汉地百姓本是四等猪羊,猪羊肥了不宰杀,叫儿郎们吃素念佛么?大抢特抢,才是咱们大元军队的本色嘛!阿彻菰苏只觉得此时的伯颜丞相,是如此的可亲可爱。
“不可啊!”张珪双膝跪地,抱着伯颜的大腿苦苦哀求。
张弘范虽为大汉奸,用汉地军民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金刀,但他或许是深信天下一家学说,或者根本就是沽名钓誉,总是尽量不屠杀百姓——当然,反抗激烈的城市,他是照样大屠特屠,不拿同胞当人看待的。
可毕竟比纯粹的蒙古将军们少造了许多杀孽,所以张弘范自诩大元开国功臣,恬不知耻的要勒石纪功、要留名凌烟阁。
张珪自然继承了老爹的那一套,他只想攻破汉国,学伍子胥鞭尸楚王那般,将击败父亲累他饮鸩自尽的反贼楚风推上断魂台;若是多造杀孽,双手沾满百姓鲜血,张家如何洗得清汉奸的罪名?天下一家以救济百姓为要,如今变成屠杀百姓,岂不是自打耳光?
“丞相,咱们多围困几天,他们撑不下去的,何必屠杀无辜百姓?他们都是大元的子民啊!”
“既是大元子民,便当忠君爱国,如何在反贼汉军到来之际,既不殉难而死,也不向北逃往朝廷治下?其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伯颜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学生,神情坚定得就像一尊花岗岩石像。
张珪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这位敬爱的师尊,敬天爱民、吊民伐罪、清正廉洁,是这位大元丞相常常挂在口边的,“担头不带江南物,只插梅花一两枝”、“精兵百万下江南;干戈不染生灵血”,是他的自诩,可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殊不知,伯颜是大元朝的丞相,还是蒙古帝国的丞相,而江南士民百姓是大元朝的四等子民,却不是蒙古帝国的子民!
他们在蒙古帝国的身份,和漠北草原上的牧奴没有任何区别,在伯颜眼中,随时可以为了帝国大计而任意牺牲,保留百姓,是为了帝国强盛,屠杀百姓,同样是为了帝国的延续!
“末将领命!”格日勒图和阿彻菰苏单膝跪地,兴奋的朝伯颜丞相拱手为礼,湘赣之地虽然饱经战乱,但比漠北、辽东富庶了不晓得多少倍,更何况如今两省空虚,守军匮乏,这个任务既有大大的油水,又毫不费力,实在是一等一的优裕差使。
“去吧,记得每座城池,至少给我留下五十名活口!”伯颜一句话,就宣判了湘赣之地数十万,也许上百万无辜百姓的死刑。
留下五十名活口?阿彻菰苏和格日勒图愣了愣,还是色目万户反应灵活,灰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答道:“末将记得,定当在每城留下百十人,宣扬我大元天兵的赫赫天威!”
“干戈不染生灵血,嘿嘿,好一个干戈不染生灵血!”伯颜面色铁青,念叨着灭宋之战写下的诗句,走出了中军帐。
张珪站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位丞相的决定,他看了看远处那面金底苍龙旗,心头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大汉皇帝以护民为第一要务,他会为了湘赣百姓,自乱阵脚,给伯颜丞相一个胜利的机会吗?
第434章 胜负手
铜陵汉元两军对垒,战场以西的池州城内,老兵苗烽知道,自己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池州屡被兵灾,所谓兵过如洗,自打当年伯颜灭宋大军渡江,这座城市就不知被洗了多少次,伯颜、阿里海牙、塔出……每一位蒙古将军率兵经过,池州的土地就会被挂上三尺,百姓早已穷苦不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这里的常态。
既无汉军官署,又非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汉军主力随军携带粮草作了背水列阵的准备,这里甚至连转运粮草辎重的功能都不具备,当然,要转运粮草有一条浩浩长江,只有精神病才会从陆路走池州,这座城市在这略上就是一块鸡肋,不,根本是光骨头,连点肉渣都不带!
正因为战略战术上池州对双方都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汉军只在这里留下了医疗营和尚未伤愈归队的伤兵,苗烽便是在击灭塔出之战中负伤离队的一位汉军班长。
任谁都没有想到,伯颜会对这里下手。
来了整整一个万人队,发现敌人是以贪婪和残忍著称的碧眼阿速军之后,苗烽就知道阖城军民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当轻。伤官兵和医疗营中的男性军医,与城内青壮肩并肩走上城头,却被数倍、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淹没之后,抢劫和杀戮就在城中各处,沿着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和十字交错的主干道展开,毁灭的烈焰在城中各处肆意张扬,滚滚烟柱冲天而起。
女医护兵李香梅怔怔的看着重。伤的苗烽,这个汉子身先士卒,在激战中腰椎受伤双腿瘫痪,本应送往闽广后方医治,他却跟军医官软磨硬泡,说什么“您既然说有可能两三天好转、有可能两三年康复,也有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那说不定明天我就能从病床上爬起来,重新投入战斗呢?”几句话让军医官哭笑不得,只能默认让这位战斗英雄留了下来。
军中惟有师级以上单位设置。独立医疗营,有女医护兵,女性特有的温柔和爱心,让伤病员们减轻了痛苦,李香梅便是琉球小学毕业之后,入国立医院实习半年,然后加入的汉军,说起来第四皇后陈雪瑶院长,还是她的授业师尊哩。
参军之后,李香梅的第一个病人,就是苗烽。这个老。兵的乐观和豁达,勇敢与骄傲,还有她替他更换绷带、处理伤口时,铁血男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羞赧,让她的芳心第一次沉沦……
“本来,你们可以退到安全的南昌,不必和咱们这些。臭烘烘的伤兵呆一处的。”苗烽的神情很是沉痛,他不害怕死亡,但他为爱人惋惜。
按照战前部署,医疗营本应转移到西面更加安。全的南昌城内,但战前医疗营的军医、护士们向上级抗议:救死扶伤是军医的天职,将士们在铜陵一线浴血奋战,咱们不能随军冲杀在第一线,就已感惭愧,怎么能躲到遥远的南昌城内?大战之后,铜陵战场上负伤的战友们,还能等咱们从数百里外的南昌赶来救治?
就这样,医疗营。才留在了铜陵以西数十里的池州,一旦前方战事稍停,他们就要赶往铜陵战场抢救伤员,可谁也没想到,元军竟然毫无意义的把池州作为了攻击目标。
“说什么呢?难道咱们医护兵不是汉军战士?”李香梅俏皮的指了指肩头闪烁着的铜花,温柔的握住了苗烽略显粗糙的大手。
一瞬间,红晕爬上了少女的脸庞,尽管两人早已心心相通,但如此出格的举动,还从来未曾有过呢!
可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当苗烽近乎条件反射的将手往后抽的时候,她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爱人的手。
“说起来,咱们还应该感谢那些贪财的色目士兵,若不是他们急着沿街抢掠,咱们早就……”
微弱的抵抗,让进攻者彻底放松,他们正沿着大街一路烧杀抢掠,暂时还顾不及设在城市中心地带的医疗营。
苗烽感激的看着爱人,嘴唇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是个大山中走出的汉子,憨憨的、傻傻的,只有在提到战场、枪炮、手榴弹的时候才精神百倍,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一整天,但和心爱的女子相处,他却笨得跟头牛似的。
感激与惋惜的神色,在他眼中交替闪现。感激,美丽大方、识文断字的女学生,能爱上自己这个大山走出来的大老粗,能不计较自己瘫痪的双腿,这已是黄金般珍贵的情谊,而即将手牵手走完生命的最后几分钟,更是上天赐下的幸福;惋惜,自己双腿没有任何感觉,只怕将来不会有希望站起来了,广州之战、吉州大战,两次受伤,和牺牲的战友比起来已是天幸,死,没有什么好怕的,好些战友们在地下等着呢!但香梅,她才十七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年轻、建康、美丽、聪慧,就要生离死别,如何不叫人痛惜?
从爱人双眸读出了复杂的含意,李香梅微笑着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余音未了,七八名阿彻菰苏麾下的碧眼阿速军士兵闯进了病房,青春美丽的李香梅,顿时让他们呼吸加速,灰绿色的眼中射出了贪婪的光,一路上抢了许多高门大户,却不料家家穷困潦倒,百姓也只剩下老弱病残,只此处找到位美艳如花的姑娘,如何不乐翻了这几个色目兵?
“我的,她是我的!”阿速军士兵互相推挤着拥了上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