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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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论,更何况,张弘范得到汉奸陈懿的帮助,从斜谷小道翻山而来,已提前两个时辰做好了准备,战斗爆发后,通往梅州的大路就被砖木土石塞断。
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宋军前锋的决死冲锋未能突破蒙军防线。 梅州家乡,十二里外,站在山坡高处就能看见,却可望而不可及,随着天色渐渐晦暗,山脊上远眺家乡的后军士兵,开始痛哭流涕:城内只留了五千老弱士兵,凭直觉,梅州多半撑不过今晚了,也许明天那里就会变成屠城的血海,现在看到的,也许就是最后一眼了。
终于太阳落下了山,战场上两军脱离了接触。 震天的呐喊归于沉寂,晚霞地颜色由金黄而赤红,为远处的梅州城涂上了一抹血色。 天空越来越昏暗,人们以肉眼无法再看到梅州的城垣了,但他们仍然痴痴的站在上头,向东面眺望……
“撤,撤到哪儿去?”文天祥坐在中军大帐中喃喃自语。 他知道。 如今局势,回梅州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张弘范既然到了这里,唆都、李恒、塔出、刘深各路大军还会远吗?如果再不做出决断,这两万士卒便会尽丧于梅州城下!
退,真的能退吗?今天下午将士们奋勇杀敌,表现出的气概越顽强,文天祥就越是痛苦,让健儿们放弃梅州的亲人向后撤退。 这样地话,谁忍心说出口?
苦恼的扯着自己地头发,文天祥心都揪紧了。 都怪我,怪我希图在元军大集之前一举荡平陈氏山寨,将重兵带出,留老弱守城,若是、若是多留精锐,无论如何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啊!
政治和个人品德上。 文天祥是非常优秀的丞相,但军事上他就非常平凡了,进攻积极而战略战术归于平庸,“好战而不知兵”是时人对他比较中肯的评价。
杜浒上前抱拳道:“既然进退不得,便请丞相在此固守,我领兵从小道往上杭一行。 请陈淑桢陈大使发兵来援。 陈大使兵多将广,有她来援,击败张弘范收复梅州绝对不是问题。 ”
文天祥细细的打量这位最信任的将领,临安被围,他是跟随自己到伯颜军中谈判的勇士,被扣押后,又是他领人带自己逃出蒙元兵营,一路南下生死与共,早已名为师生,实则兄弟。
“鞑虏既从小路来。 各处难道没人防备。 容你自在去上杭?不行,若是救兵请不到反而折我一员大将。 岂不是自毁长城?”
邹凤和刘子俊一齐站起来,“进兵无望,退兵,人心在梅州,眼前明明是个军心散乱不战自溃的局面。 为今之计,只好固守待援,不过,杜将军勇猛善战,当留在此处保护丞相,我们愿领敢死之士冲出重围,向闽西陈大使求援。 ”
“对,陈大使和丞相情同叔侄,她决不会坐视不管,有她发兵相助,粤东可保万全。 ”杜浒全装甲胄再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文天祥,眼神中竟然有了决死之意,“丞相,邹凤将军出身将门,善于排兵布阵,对丞相助力最大;刘子俊将军本是赣南大豪,登高一呼群起响应。 只杜某一勇匹夫,无谋之辈,此身死不足惜,破阵而走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
刘子俊、邹凤还想再争,杜浒已然目眦欲裂,牙关紧咬,决绝之意溢于言表,两人只好长叹着拱拱手:“杜兄高义,我等愧不敢言。 ”
见文天祥不再阻拦,杜浒朝上拱手道:“恩相固守此处,等小将的好消息。 ”又朝两位同僚再拜而道:“乞两位护得恩相周全,杜某去去就来!”说罢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领本部亲兵而去。
文天祥强撑着,巍巍颤颤的站起来,两员大将想去扶他,却被他缓慢而坚定的推开了。
山坡,文天祥、邹凤和刘子俊痴痴的望着前方蒙古军营。 百十名敢死之士跟着杜浒冲了进去,黑沉沉的军营中立时点起了火把,呐喊、厮杀、梆子、牛角号响成一片,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人从马上摔了下来,似乎有人又抢过蒙古兵地战马,黑夜里几处火光看不分明,似乎还有武器在挥舞,紧张之处,叫人的心都揪紧了。
一刻钟,却好像过了半年,蒙元军营中渐渐归于沉寂,火把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没有人呐喊,也没人再厮杀……
文天祥浑浊的泪水,流过清瘦的脸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打击接踵而来。 梅州方向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星星点点地火光,似乎一瞬间就亮成了一片,蒙古鞑子乘夜攻城了!
宋军营中骚动起来,士兵们拿起了武器,他们无法坐视自己的家乡被蒙古鞑子蹂躏!
但文天祥不能下进攻的命令。 鞑子铁骑野战十倍锐利,步兵只能以严整的队形和他相抗,半夜里无法整队,敌人只需以小股骑兵远远的抛射轻箭,就能叫你混乱不堪,自相践踏就能死伤大半。 而且又不知敌人设下了什么圈套,前方黑沉沉的一片,蒙鞑子的军营,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等着宋军自投罗网!
不,我不能!文天祥紧紧握着拳头,手指甲刺破了掌心,肉体的疼痛才让他稍微平静。 文丞相甚至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然晕过去:他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要么病死要么死于乱军,三位夫人、两个女儿在琉球不能相见,梅州城中,有他朝夕相处的最后两个女儿!
军营中地骚动很快平息了,因为梅州地方向声音越来越低,城中已有火光腾空而起……自文天祥以下,从将军到士兵都有亲人留在城中,梅州陷落,以蒙元鞑虏的残忍暴虐,会发生什么,他们不敢想,他们地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吴国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梅州方向猛磕响头,“母亲,您为国尽忠,孩儿必定多杀鞑子,替您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这个信念在宋军士兵的心头生根发芽,他们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的拳头捏得比石头还硬,以此士气、背靠山岭结寨,似乎坚守到陈淑桢来援并不是一场白日梦——前提是杜浒冲出重围,送出了求援的消息。
张弘范会给文天祥坚守的机会吗?
宋军士卒们回到营帐,枕戈待旦等着明天一早和敌人作决死之奋战,忽然,夜里的一片寂静中传来幽幽的啼哭。
是谁在哭泣,是谁在呻吟?
熟悉的乡音,熟悉的呼唤!是梅州百姓在蒙元营中痛哭流涕!
文天祥再也禁阻不了诸军,只得点起了灯球火把。 却见对面元军营中一声令下,牛油大烛照得雪亮:无数梅州百姓被捆着,鞑子兵拿着明晃晃的刀枪站在一旁,肆意殴辱,皮鞭棍棒毫不留情的落下,无辜的老人孩子妇女百姓苦楚难当,悲声震天。
天呐,那都是咱们的父母妻儿啊!宋军将士们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蒙古鞑子用钢刀狠狠的戳着……
甚至有蒙古兵和妇女拉拉扯扯,肆意调笑,那些畜生还故意朝着宋军营寨,放声大笑。
宋军士兵心头在滴血,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蒙元竟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
张弘范大帐中,陈懿奴颜媚骨的吹捧道:“昔年刘邦九里山四面楚歌,吹散楚霸王十万江东子弟兵。 今大元帅行此策,不亚刘邦啊!”
“休得胡言!汉高祖一代雄主,我为人臣者岂能和他相提并论?”张弘范以汉人做蒙元的高官,就怕别人猜疑,你偏说什么刘邦,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张弘正朝旗牌官喝道:“传令下去,朝宋营高呼,投降者父母妻儿免死,令他一家团聚。 顽抗者全家诛戮!”
宋军再无斗志,不少人开始放下兵器向蒙元的阵中奔去。 他们都是普通人,在全家性命和忠义面前,只能做出这样无奈的选择……
文天祥则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沿着山路匆匆逃走。
一死不足惜,兴复大宋的事业何人承继?文天祥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楚,和刘子俊、邹凤分头逃跑,他要留此有用之身,和蒙元斗到最后一刻!
第189章 不见南师久
有人降了,更多的人还在坚持抵抗,武器与血肉之躯激烈的碰撞,用生命谱写着民族的挽歌。
山路上,一群人簇拥着“文”字大旗,向西南方向撤退。 蒙古鞑子疯狗般穷追不舍,疯狂的叫道:“冲啊,活捉文天祥!捉得文天祥者赏银万两、加官三极!”
“丞相,放倒大旗吧!”亲兵们苦苦哀求。
后面,不断的有敌人追来,但也不断的有不肯投降的将士们尾随而至,大旗是前者博取功名利禄的猎物,同时也是后者维系战斗意志的精神标杆。 文天祥坚决摇了摇头:“不,我是三军主帅,大旗不能倒!”
大旗给宋军士兵指明了撤退的方向,也给蒙古军队点出了进攻的目标,双方在撤退的道路上浴血厮杀。 随着鞑子追近,不断有小队小队的的宋军留下断后,试图用生命为丞相撤退争取时间,但他们很快就被人海淹没,人数、战力的巨大差距让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如同细沙撒进汪洋大海,只浮起星星点点的血沫,顷刻间便被海潮冲刷、消逝。
蒙古兵呐喊着,同是汉人的新附军也呐喊着冲上;“杀啊——”面目狰狞的蒙古人死命劈下弯刀,将阻拦的宋兵砍翻在地,“杀啊——”新附军也呐喊着,本来爹妈给予的汉人面孔,扭曲得连亲生爹娘也认不出来了,他们把自己同胞的头颅割下,挂在腰上替主人好好携带。 以便将来计算战功。
一夜鏖战,初升地太阳把光芒洒向人间,邹凤朝上看了看,都说残阳如血,今天的朝阳,怎么也有一抹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色?
丞相让他分头逃走,但他在绕过一道山梁后就停了下来。 待丞相走远,又回到了大路上。
“儿郎们。 丞相这样是走不脱的,大宋朝到了今天,该我姓邹的尽忠报国了!”邹凤看着他手下的士兵们,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一道道热切地眼神,“家中独子的走,未有后嗣地走,其他人留下!”
没有人走。 他们都是赣南的子弟。 家乡沦陷的惨剧历历在目,能为文丞相断后效死,是最大的光荣!
潮水般涌来的蒙古军,立刻遇到了坚强如磐石的抵抗,一时间涛分浪裂,进攻的人群像是撞到了铁板上,四下逃散。
冲、冲啊!千户官挥动着弯刀,他不理解前面地人为什么停下脚步。 文天祥的大旗就在前面,捉住这位忽必烈大汗青目的敌人,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一路浴血厮杀才到了这里,十停路走了九停,是谁在这节骨眼上拉稀?
冲、冲啊!后队的士兵们向前拥挤。 官升三极、赏银万两,将他们刺激得眼睛血红,当兵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这时候还不卖命,什么时候卖命?天大一场富贵都不敢拿命换,军中哪来的这样傻瓜?
前面元军纷纷溃散,后队兵将们终于知道了答案。 身穿红袍、头戴银盔的战将,和三十多骑全副武装的骑士挡住了去路,那位将军手上大刀舞成一团光球,只要被光球卷入。 蒙古兵的生命就瞬间消逝。 身体被搅成一块块地残肢碎片,大蓬大蓬的血雨纷飞。 他一人一马所到之处。 元兵退避不迭,如虹的气势为之一滞。
大刀邹凤!新附军认出了这位名将,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南蛮子有什么好怕?我们是从极北之地不里牙剔一路打到极南闽广海滨的蒙古勇士,我们是长生天宠爱的骄子!骄横地千户官挥舞手中弯刀,策马向邹凤冲去,马头交错的一刹那,半空中匹练也似的刀光幻化成了一片光幕,将他连人带马罩在其中。
千户官觉得自己突然飞了起来,天旋地转,底下那匹重金买来的千里马上,还端坐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敌人的鲜血飞溅,把邹凤鲜红的战袍染得更加光焰夺目,在朝阳的照射下,读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大刀将军就如天神般神威凛凛。
以武勇著称的千户大人,尚且不是一合之敌,蒙古勇士们胆战心惊,他们想退后放箭,宋军却主动贴了上来,不给他们弯弓搭箭地机会,双方纠缠在一起,作殊死之肉搏。
“快,快放箭!”张弘范心急如焚,眼看着文天祥大旗越来越远,他终于下了壮士断腕地决心。
身边的蒙古万户彻里门惊叫道:“将军,咱们地人还在一块,怯薛军的兄弟们和他们缠着啊!”怯薛亲卫乃是蒙古勇士中的精华,不少人甚至是宗王贵胄,现在,他们和宋军缠着肉搏,若是放箭抛射,难免误伤啊!
“来不及了!放箭!”张弘范冷冷的发出命令,亲兵将令旗摇动,后队密密麻麻的步军将雕翎箭搭上巨大的步弓,斜斜向天上射出。
无数道白花花的轨迹覆盖了天空,成千上万枝羽箭以四十五度角斜斜飞出,当动能克服空气摩擦之后剩余的部分完全转化为重力势能时,羽箭就从抛物线轨迹的最高点向斜下方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