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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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沏茶的老太太笑道:“字画我也当行啊,老头子,这个钟岳是……”
“一点漆,几天前我和你讲的,那个有趣的年轻人。”
老太微笑道:“记起来了,我还以为三四十岁的小同志呢,这么年轻呀。”
钟岳眼皮子一跳,三……三四十岁还小同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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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不对劲
席琪昌的家,三室一厅,看不出什么奢华之感,挂着几幅字画,家具也是中式复古的,看上去年代感十足。阳台上放着大塑料托盘,上头花花草草摆放着不少,看样子,也是爱侍弄花花草草的。
“之前在拍卖会上,国青本来势在必得的,突然就停止不拍了,钟岳,是不是你干的?”
钟岳坐在沙发上,笑道:“席老,那幅字是赝品。”
“赝品?怎么可能?那天我也看到了,瞧着笔法气势,不像是赝品。”
“那幅字,确实精妙。我猜那仿作者必定是看过真迹,是用双钩填廓之法仿制的。”
席琪昌眼睛一眯,惊讶于钟岳的书法功底深厚,“双钩填廓?你是说,那幅漆书是摹书之作?”
“恩。”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打眼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赝品的?如果是假的,还是按照你所说的双钩填廓的方式临摹而成,漆书笔法厚重,是很难看出起破绽的。”
钟岳点头道:“不错,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只能从一些细节处,从笔势入手鉴别真伪了。但是这个仿作者太自作聪明,在这幅大作上画蛇添足的加上个中锋笔法的筋骨,然而漆书是侧锋行笔,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中锋笔骨,我才敢断定,这幅作品是假的。”
席琪昌恍然大悟,“这样啊……看来是我等大意了。以往鉴定字画,都以为笔骨这样隐秘的手法,也只有咱们这些内行人才懂,所以往往作为鉴定的不二法门,这个仿作者恰好迎合了咱们的心理,这才导致误判,漆书,嗯,应该是侧锋行笔为主,你说得对。”
字画里边的水很深,有些传世的书作画作,流传几百年都觉得是真迹无疑,结果重见天日的时候,居然发现是赝品,这样的例子非常多,所以字画真伪的判断,眼力非常重要。
如果是遇到诸如造假高手张大千这样,将伪作画得比真迹还好,能够瞒天过海的,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这也是如今市场上,鱼龙混杂,真假难辨的古玩行情。
“还好国青及时收手了,不然真的有愧于开山的嘱托了。对了,你说的要找我看一副画,不知道是……”
钟岳回过神来,“哦,是这幅。”
席琪昌将画轴缓缓展开,大致扫了眼画的内容,眉头一皱,“画工粗糙,落款潦草。这些笔意都是不尽如人意的病笔。这幅画你买的?”
“嗯。”
“多钱买的?”
“两万。”
席琪昌摘下眼镜,说道:“还好花的不是太多,就当交学费了吧。钟岳啊,你字写得是不错,只是这鉴定画作的能力还能稚嫩,这种画工如此粗糙的作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偏偏那些门外汉的东西,你怎么能买呢?”
“您要不……再好好看看?”如果不是系统估价三个问号,钟岳才不会买下这幅烂画呢。
席琪昌摇了摇头,“没必要。价值不会超过五百块,可能两三百吧,就当做个教训,以后尽量多看少买。”
侍弄完阳台上花草的老太走过来,“啥画啊,我来看看。”
“甭看了,劣作,比那些初学国画的人还不如呢。”
老太走过来,“真是的,人家特地跑来找你看画,这么随便敷衍了事,以后谁还来找你?”
席琪昌皱眉道:“我哪儿敷衍了?就是幅烂画嘛。”
老太童心未泯,拿着塑料喷壶,朝着席琪昌喷了两下,“长本事了,还顶嘴,还顶嘴。”
“干什么,这都有人看着呢。画!这里有画呢!”
钟岳被二老喂了一口满满的狗粮,看到落下来的水雾滴到了画上,便准备用纸巾去擦。
“等等!”
钟岳停手。
席琪昌说道:“别用纸巾去抹。你看看,都怪你胡闹。”席琪昌埋怨地看了眼自家老太婆。
有些过意不起的老太说道:“我去拿吹风机来。”
“糊涂啦,这一吹还不变形了?”席琪昌皱着眉头,低下头去看,“我想看看要不要紧,如果水渍留下来的话,得重新装裱了。”
钟岳微微一笑,“算了,一点清水不要紧,反正席老您说这画也不值钱,没关系。”
席琪昌凑近了,忽然又将眼睛带上,说道:“不对头!”
“啊?怎么了?”
席琪昌说道:“这画有问题。”
老太刚听了钟岳安慰性的话,刚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老头子,你可别吓我。”
“钟岳,你信我吗?”
“嗯。”
“那好。老太婆,去把我屋里头的那个水槽全部放满水,别用自来水,纯净水倒进去。”
“干什么?”
席琪昌说道:“你照做就是了。”
“神神叨叨的。”
席琪昌指着这幅画作,说道:“钟岳,你看这里,本来没有墨水的,老太婆洒上水后,居然有很淡的墨影,你看没看到?”
钟岳凑近了,忽然瞳孔一缩,心脏漏跳一拍,“还真是!”
席琪昌笑道:“我怀疑这幅画,有夹层。”
“这……装裱都装在一起,这还怎么取下来?”
“如果是用传统浆糊装裱的,待会儿我自有办法,但是是化工胶水糊的,这幅画恐怕要报废了。不过不去揭开来,这幅画,永远都是劣作。”
钟岳恍然大悟,感情这系统估价的三个问号,是这么回事。画中夹画,揭好了一夜暴富;揭坏了,一文不值……
“您拿主意就是了,即便是揭坏了,那也是我与这画有缘无分。”
席老微笑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此人费尽心机,想用一张劣画盖住原迹,看来里边藏着的画作,定非凡物,你随我进来。”
“好。”钟岳也是有些紧张地跟席琪昌进了书房。
大水槽里,纯净水倒了一寸高。席琪昌将画轴慢慢放入水中,“老太婆,给我那根竹签来,长点的。”
“你等会儿。”
“利索点。”
老太白了眼席琪昌,翻箱倒柜地找了找,将一根一尺半长的竹签递给席老。
“钟岳,你去那头,将画轴铺平了。”
“诶,好。”
两人各攥着一头的画轴,席琪昌慢慢抖动着画作。
过了半响,用竹签找到有些脱了衬纸的宣纸画作,小心翼翼地将其挑了起来。
“还好是传统的浆糊,如果是胶水,这夹在其中的画作多半是废了。”
钟岳再往画作底下看去时,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
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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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无巧不成书
墨中含有胶,所以不管是国画还是书法作品,成品风干之后,再入水,只要不是大力地去刮擦,是不会遇水划开来的。
同样,装裱过程中也是,所以当席琪昌那竹签将画作的宣纸挑起来后,如果是正常的画作,那么底下的衬纸应该是空白的,然而钟岳明显地看到,这底下,还有四个黑漆漆的墨团,有些模糊。
席琪昌眯缝着眼,“有点意思,居然还覆盖了好几层?这个装裱高人手艺真是没得说,这么多层的纸张,刚才上手的时候居然没有察觉到丝毫。”
有一张宣纸被席琪昌揭了开来,这一张,老席直接是丢尽了垃圾桶内,这上边并没有什么画作图样,纯属是装裱师为了底下的真迹不露出马脚,有意添加上去的一层单宣。
这样连续挑走了两层单宣,原迹终于是显露出来。当钟岳看到原本的四个墨团变为几个清晰的大字,在波动的水面下笔划显得稍加扭曲,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萬……萬夀無疆……金农的作品?”
没有错,折腾了几个月,钟岳居然神奇地发现,原来自己手上的这幅画,居然是画中藏书,赫然便是金农的漆书作品,也就是欧阳开山苦苦寻觅的《萬夀無疆》作品!
席琪昌也站在一旁,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他亲手揭开来的,他甚至都怀疑,现在水槽里的这幅字,拍卖会上那幅作品。
“这事情真是有意思了,钟岳,你的这幅画从何而来?”
“徽州城隍庙,鬼市里,从一个大婶手里买来的。”
席琪昌倒吸一口冷气,“二万,恐怕这回,得翻了一千倍吧。”
钟岳也吃了一惊,他看到这幅字的真容时,心里也明白,这幅作品的价值几何了。
“你打算怎么办?”
钟岳回过神来,“这,这该怎么处理?”
席琪昌说道,“宣纸挑起来,晾晒铺平后,在装裱完毕。至于装裱,我不擅长,要不我打的电话给一个信得过的老伙计过来弄?”
钟岳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就说道:“您给欧阳先生打一个吧,看看他怎么说。”
“好,看得出来,开山对于这幅金农漆书很看重,你这幅应该是真正的原迹了。”
如此大费周章地装裱,试图掩盖真迹,如果还是一副仿作,那这人也太悲催了。
席琪昌来书房里来回踱步,“喂,开山。《萬夀無疆》的真迹找到了,没想到就在钟岳手里……”
席琪昌将发生的事情跟欧阳开山详细地陈述了一遍。
“好,好,恩,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我这就打电话给老韩。”
席琪昌挂了电话,笑道:“你知道那幅尧舜拍卖会上的漆书,被谁拿下了?”
“谁?”
“凯宏轩,王格。”
钟岳眉头一挑,“他?”
“不错,而且还邀请不少沪上的文化名流,准备办一个艺术沙龙。这下可有的好看了。”
“您觉得尧舜这场拍卖会,会不是会小楷王设的局?”
席琪昌用竹签将《萬夀無疆》的宣纸挑起来,晾在室内,说道:“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刻意而为,总之到时候,他若是太过分,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艰不拆,如果真是一问三不知,我等也不会拆他台。”
“嗯,您说得对。”钟岳面对王格刻意地邀请,如今也是这个态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老子就让你三千五百万变成三百五十块!
“这作品,要重新装裱,你如果信不过我的话,让开山接手拿回去。”
钟岳微笑道:“怎么会。您能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也甭客气,以后那几条一点漆过来就行。”
“哈哈,以墨会友,席老看来真的很看好一点漆啊。”
席琪昌说道:“你的这墨锭,真的非常不错。我不是吹捧什么,如今能够有如此品质的,恐怕也只有德一阁和曹公素了,这两家的精品墨业,如果真的和你这一点漆比起来,论质量,还稍逊一筹。”
“您过奖了。”
“对了,之前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一直没好意思让你露一手,也明白,在这么多书法大家面前,让你露一手也是难为你,今天既然来了,一定要露一手,之前那幅《萬夀無疆》,我也看过,也算是漆书之中的佼佼者,不知道你的楷书和隶书功底如何。”
钟岳看了眼已经脱离衬纸的金农漆书,还是有点在意的。
毕竟这薄薄的一张宣纸,可是价值几千万,黄浦江畔一套房啊……
“哈哈,你放心。明清的宣纸,青皮加的多,虽然纸的色泽不如现在亮白,但是坚韧度和防腐程度都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这张宣纸即便是过水之后,也很难撕破的,要不我……”
“别。”
看到席琪昌要那手指做示范,钟岳赶紧认怂,这丫的,捅个洞算谁的?
见到钟岳认怂的样子,席琪昌哈哈大笑。
一旁端着水的伍老太,看着一老一小咋呼的模样,笑骂道:“瞧你乐呵的样子,要是当初对你孙子也这么乐呵呵的,阿宝也就不会带着他娘俩去米国了。”
席琪昌脸色立马拉下来,“呵。还是我不是了?他小时候你护着,我打不得骂不得,长成了歪脖树,现在小孙子我还管教不得了?学点书法怎么了?不好嘛?你看看人家钟岳。”
伍老太见到席琪昌又认真的较起劲来,放下茶水,“得,懒得和你说。钟岳啊,留下来吃个中午饭吧,我出门买菜了。”
钟岳微笑道:“那真是麻烦了。”
席琪昌呵呵一笑,“写不好,不准吃饭。”
钟岳嘴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