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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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赶紧给我回来!”曹丹青挂了电话,如果这时候有人走进来,看到老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估计会瞠目结舌。
老曹哭得像个老小孩。
“啧,你哭了?”曹丹青老伴推门而进,一脸愕然。
“谁哭了?我这是感冒了!”
老太将冲好的感冒灵放在桌上,“那你可真能耐,眼泡子都能流鼻涕,行了,赶紧喝了吧。”
“你走你走,赶紧走,门带上!”曹丹青摸着鼻涕眼泪,好久没这么哭一场了,半会儿,有咯咯傻笑起来……
……
……
钟岳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今天他是被人请过来的,不过约定了是下午三点,他两点半就到了这里。因为这位盛情邀请他的人物,正是将他的作品力荐的始作俑者。
浙派书法泰斗,国美教授,享有津贴的一级书法师。
南赵,赵永胜。
如果不是他这样自降身份来推举钟岳,那么《黄酒帖》就算再如何杰出,评个奖,充其量拍照留念,然而就没什么然后了。
两点四十五分
穿着大棉袄,和隔壁二大爷无二的一老头钟岳进了咖啡厅,一眼望了过来,看到坐着的钟岳,就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孙子似的,匆匆走来。服务员看到赵永胜这步履蹒跚的样子,生怕这一摔,成了个碰瓷的,赶紧走上前一把馋住赵永胜。
“老先生,我扶您。”
“不用。”
“没关系的,您慢点走。”
赵永胜这手肘上多了个拖油瓶,原本迈大的步子扯不大了,一边拽手,一边朝前走,“小姑娘,我真不用搀!”
“这里地滑,您慢点~~”
“……”
钟岳站着,看着赵永胜这滑稽的姿态,也是不由笑出了声。
服务员瞅了眼咧嘴傻笑的钟岳,脸颊微红的低下头,埋在胸前,手有些颤抖地害羞道:“二位点什么?”
赵永胜说道:“两杯咖啡。”
“什么咖啡?我们这里有美式……”
“随便什么咖啡。”赵永胜打断道。
小姑娘听到老头子凶巴巴的,鼻子一酸,这老大爷怎么这样!刚才就不厌烦的样子,现在又……
钟岳抬头笑道:“两杯摩卡就好,对不起,赵老师是有些心急,你别介意。”
服务员明眸看着钟岳那笑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心里扑通扑通挑着,立马转身跑开了。
赵永胜刚要说话,小姑娘又跑过来了。
“对……对不起,两位是要什么咖啡?”
赵永胜平日也是温文尔雅,刚刚举起的手怒拍在桌上,“摩!卡!”
服务员一哆嗦,转身就溜了,心里暗道: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便老了……
赵永胜终于耳根清净地,刚要开口,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皱眉,顿首,停顿了三秒。
“诶,这丫头片子!”
钟岳笑道:“赵老,您先冷静一下。”
赵永胜长舒了一口气,理顺了思路,拱手道:“钟岳,老朽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那晚撰文之后,赵永胜睡到半夜,也想到了有些不妥。如此鼎力而荐,有些操之过急了,万一钟岳被名利遮眼,岂不是毁了一个人?不过等到他半夜爬起来,想要删了文章的时候,发现已经传遍了整个网络,也只能盯着屏幕唉声叹气了半宿。
“啊?”
“是老朽的不是,不该如此自作主张的。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看到赵永胜一副慷慨凛然的样子,钟岳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赵老,您想得太多了。”他很好奇,到底这些老人家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猴急猴急的,莫不是退休了闲着没事,闲得蛋疼了?
赵永胜叹道:“我也知道潜龙勿用,大器晚成的道理,那晚我是太激动,才把你的作品标榜到如此高的地位,后来发现对你来说,反而不利。你若是醉眼于功名利禄,老朽良心已是不安,如今你为了书道传承,封笔不书,老朽更是良心受到了谴责,全是老朽之过啊!”
赵永胜唏嘘感慨的抑扬顿挫,让场内的其他顾客都惊了个呆。
这……这老大爷是唱大戏来了?
………………………………
第三百章 浙派第一刀!
看着赵永胜如此内疚自责的样子,钟岳也不好意思再有隐瞒,说道:“赵老您真不必如此,说真心话,就算没有您的这提携之举,在《黄酒帖》之后,我也是会搁笔不书的。”
“啊?为何?”赵永胜听到钟岳这么说,有些纳闷,他原以为是自己一手酿成了这样的结局,断送了一个好好的书法苗子,这才过来负荆请罪,听到钟岳这话,反倒是有些诧异,“你不必宽慰老朽。”
钟岳说道:“书道艰涩险阻,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大器晚成固然是好,有《黄酒帖》珠玉在前,我若是再想精益求精,更是难上加难。现在名声略显,若是醉心于给人约稿题字,恐怕泯然众人矣。虽然我自己有自知之明,但是担心有些时候难以推辞,索性自己对自己狠一些,这才如此为之,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反倒是您这甘为我自损名声,我才会借此机会,将刘同教授的想法趁机附加上去,也算是顺水推舟,所以他日若是华东的书法氛围有所改观,全仰仗赵老您今日的提携了。”
钟岳起身,朝赵永胜鞠了一躬,不管赵永胜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能够不惜自己的名声,来给他铺路,这样的前辈,值得他这一拜。
周围人看到钟岳这站起来作揖的样子,更是受不了了。
“服务员,你们咖啡厅能允许排练戏曲,打扰其他顾客的?”
端着咖啡的小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我去处理。”
小妹妹才把眼泪擦干净,一想到又要去见那个凶巴巴的老伯,就一脸委屈。看到刚刚替她解围的男生,都要对老头甘拜下风,这……
她哆嗦地走过去,将咖啡端到钟岳和赵永胜面前,放了下来,“二位请慢用。”
“嗯,谢谢。”
小姑娘抱着托盘,结结巴巴地说道:“二位,刚刚有顾客反映,说您二位在排练戏曲,打扰到他们了,麻烦请小……小点声……”
赵永胜眉头一挑,“谁排练戏曲了?什么意思?”老头之前就对这个多事的小丫头片子有些间隙,这会儿酸溜溜地来一句排戏?啥意思?说我的样子做作咯?
小姑娘委屈地看了一眼赵永胜,“不是,是其他顾客……”
“好的,我们知道了。”钟岳赶紧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别在解释了。
赵永胜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叨叨了两句,“这小丫头片子,嘴怎么这么欠呢?”
“赵老,您邀我出来,不会就是专门给我道个歉的吧,那就真的担待不起了。”
“不。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赵永胜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有意要倡导华东书画联盟,你是发起者,我这次诚挚邀请你,到国美举办一场演讲。至于能把这个联盟搞得如何,看你本事了,看钟不器到底是花拳绣腿还是真有些花招。”
“我?这不适合吧,毕竟我本身也是学生而已。”
“不要妄自菲薄了。听老钱说,你在印社聚餐的时候,能够面对那些长者谈笑风生,那几个老封建都举杯敬你,怎么,面对这些同龄人,你掌控不住局面了?”
钟岳说道:“那能一样吗?那次是在饭局上,这次您说的是演讲啊。”
“这好办,你到国美的食堂去讲。”
钟岳嘴角一歪,还能再扯一点么。
赵永胜没有了那丝内疚,看到钟岳要做的事情和自己之前甘愿铺路所要达到的目的不谋而合,心情好到开起了玩笑。
“钟岳,这不同于纸上的功夫,这个联盟真的要挑起大梁来,需要很多人来帮助你,而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提供这样一个平台,不然你去社会上招人,你想想,这个难度有多大?”
钟岳说道:“好吧,那我准备一下,如果准备好了,再通知您。”
“好。希望到时候你能让国美的学生,和你站在同一个壕沟内。”
“嗯。”钟岳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赵永胜起身说道:“那行,先这样,我事情也说完了,先走了。”
“好,那您慢走。”钟岳看着赵永胜和那小服务员又“扭打”在了一起,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喂。”
“是我,马峰。”
“马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哪里,有快递。”
钟岳一愣,“快递,哦,我在孤山路这里的陌上咖啡。”
“嗯。”马峰冷淡地挂了电话。印社下边,马峰将快递扔在副驾驶上,一副不爽的样子,“有种!让老子当快递员,干!”
……
十五分钟后,钟岳看到行色匆匆的马峰冲进咖啡馆。
“以后,请钟先生不要再把快递寄到印社来了,你不是我们印社的人,所以这样图方便之事,再有一次,我们直接拒签了!”
“真是麻烦马先生了。”钟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也纳闷,自己没网购东西,谁寄来的啊。
马峰冷哼一声,转身欲要离去。
钟岳叫住,“马先生,坐下喝杯咖啡吧?”
马峰淡淡地说道:“印社还有事。”
“那冒昧地问一句,请问贵社的仇闻贞老先生,住在何处?”
马峰冷笑道:“仇老十年不见外客了,与印社更是不相往来。”
“他和贵社关系不好?”
“聘书都是寄到他家,如果不是上届社长启工力启老名望大,估计这张聘书可能都进不了仇家的门。”
“这么不待见么?”
马峰嘴角一扯,“仇老视名利入浮云,几十年如一日,痴迷治印,浙派第一刀,无人出其右。这次借着这次盛大活动,想让仇老出山讲几句,结果我们的人直接被他轰了出来。你认都不认识,没有交情,估计面都见不上。”
“有地址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马峰看到钟岳不死心的样子,笑道:“真当你百无禁忌?行。”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便签,用笔写下了地址后放在桌上。
“我已经给你提醒了。”
“没关系,就算是吃闭门羹也无所谓。”
马峰叉着腰,“我是说,下次快递别再给我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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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十丈龙孙绕凤池
钟岳看了眼快递上的地址,是从徽州寄来的。
“黄明川,该不是将徽州的书协会员证给寄过来了吧?”钟岳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现在入书协,那无疑是给自己套上一个紧箍咒,他才没这么傻,去受人掣肘。现在对他来说,入不入书协那都是无关紧要了。
封条被他扯开,摸到里边纸质的时候,钟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毛边纸?”钟岳有些疑惑地将里边寄来的那张纸取出来。
当他将那毛边纸展开,看到是当初自己那第一幅作品的时候,不觉身体一震。不是惊讶于这幅原作还存在,而是一旁那清秀的字迹,并非是黄明川那魏碑浑厚的笔锋,而是柳梢娥那闺阁小楷。
依依东望,四个字,比任何金玉良言都说到了钟岳的心坎里。
人这一辈子,不仅是活个生老病死,更是要活个对错,但更多时候,哪里来的对错,大多数成年人的世界里,只讲利益,不论对错。
既然如此,依依东望,柳梢娥送给钟岳的谆谆教诲,便是抛去眼前荣辱,能望得到长远,才是大智慧。
依依东望,望的是毕其一生的成就。
依依东望,望的是人心。
书道振兴,靠钟岳一人,即便写得如何鬼神莫测,笔法奇绝,对于华夏书坛来说,不过是即将落幕的大势下,划过的一颗流星罢了。如何拯救落幕的书道,那才是柳梢娥对于钟岳的期望所在。这条路上边,没有人可以给钟岳指出一条明路来。
书法的革新,一直在被人提到。偏激的去汉字去笔法,想要把书法融入到大的艺术体系;高校的书法专业,传统的书法生,这也是一种对于书法的继承,等等,诸如此类的举措,归结起来,都像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钟岳虽然暂时放下笔了,但是肩上的担子,在发表声明之后,变得沉重起来。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老人们给钟岳铺的路,到此为止,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