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第1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知道的人都门儿清,在兰亭书院的一处安静的画室外,叶翰点了一支烟,靠在墙边慢慢地抽着。忽然抬头看到挂在廊前的这幅画,真是当年钟岳忘记带走的那幅兰亭诗会之作,没想到,居然被裱在了这里。
叶翰抽了口烟,吐出了烟圈,“工笔倒是不错,就是画技单调了些,看来这破学校也有厉害的人物啊,不过这画工,和那人倒是挺像的啊……”
电话响了。
“叶翰,钱老师说你这泡尿,撒到了喜马拉雅山去了啊。”
叶翰看着画,叼着烟,“屁话就老钱多,来了。”
他将烟头在那垃圾桶上摁了摁,丢进了垃圾桶里,“这次他会写漆书还是小楷呢?倒是希望他写小楷啊。”
………………………………
第二八五章 猝不及防
在安昌游了一下午,华美的车在当日傍晚抵达了兰亭书院。晚上,张宗蔡、刘贵明有从市里赶了过来,拉着钟岳和刘同,在附近的酒店请吃饭,饭桌上也是相谈甚欢。考虑到钟岳还要参加比赛,也就没有喝太多酒,就是小酌几杯意思了一下。
钟岳回到酒店休息后,第二天起来,也没有头痛或者睡眠不足的情况,吃过早餐之后,便和华美一起过来的参赛学生,到兰亭书院的制定场地。
这次比赛的规模还是挺大的,现在二百余座位,这样的规模,还是在分赛区的情况下,若是合并起来,那该是一个怎样的浩大场面?
要知道,这二百余人,并非说是像当初类似徽州大学生书法大奖赛似的,随意报名填表,这是已经经过一批筛选,可以说,华东赛区高校书法生的精英,那都汇聚于此了。
钟岳找到自己的座位,很淡定地坐下来。
“诶,兄弟,你哪的?”
钟岳朝一旁看过去,看到这个有些紧张,便想找个人聊聊天的黝黑胖子,便说道:“我是徽州过来的。”
“哦,我还以为你是华美的人呢。刚刚看你和他们走得挺近的。我是国家美术学院的,大三,书法篆刻系黄一鸣,请多指教。”
“客气了。”钟岳微微一笑。
那人见钟岳没有自报家门,觉得估计是小地方来的,也是很紧张,便说道:“别紧张。按照往年的规矩,过来参赛的人,都有奖。”
“这样啊……”
“可不是,不能让人白来一趟啊。我听几个大四的学长说,我们国美啊,基本上是包揽华东这边的一二等奖的,你刚刚一起走进来的华美书法系,能那个三等奖就不错了,基本是都是赛区拿个二等奖、三等奖,送到总赛区进行评选的时候,根本是没任何机会。
“那国美呢?”
“那至少也是……也是……”
“也是什么?”
黄一鸣有些犹豫地说道:“至少也是个总赛区铜奖!”
“……”
见到钟岳很看不起的样子,黄一鸣挺直了腰杆,说道:“你被别以为铜奖就多不起眼,那可是所有高校的书法生同台竞技,这跟拿奥运金牌银牌铜牌差不多。”
钟岳暗道,你可别大抵奥运健儿的水平了。
他整理着自己桌上的东西,将毛毡垫在桌上,用小小的胶布固定好。这些都是很小的细节,然而往往因为一些细节,如果造成创作过程中的失误,那就不值当了。
看到钟岳没有聊下去的兴趣,黄一鸣也就不说话了,坐在自己位置上提笔熟手。
书法也是很讲究一个手感的,这样的比赛时间拉得很长,目的不是说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创作一幅作品,而是让参赛选手在这些时间内,从熟手到灵感迸发,然后拿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来。其实现场书法创作,要求和难度是非常大的,国内最大的两个书法奖项——国展和兰亭奖,那都是自己提交作品报名参赛即可,也不是此类的现场创作,因为现场创作,心境、场内因素等等,都会影响作品的质量。
比赛虽然还没开始,但是陆续走进来的参赛者,都是自顾自的开始练笔熟手起来。钟岳倒是没有急着动笔,对于这场比赛,他也没有什么准备,所谓的熟手,那都是因为比赛带来的紧张感和对于自己的不自信,担心自己会失误,所以才要在创作之前练练手,古之大家,那些名帖诞生之前,钟岳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去先熟手临帖,这就是书法到了现在这个时代,所面临的一个问题。
也是钟岳这几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而要写书法?之前钟岳也曾这样问过自己,理想?抱负?
钟岳心里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但是有一点他能够确定,那就是每当提起笔的时候,钟岳至少不是违心的。他还是热爱手中这支笔的。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核对身份信息了,钟岳还是没有确定下来待会儿他要写什么内容。这个,如果让刘同和两个带队老师知道,那将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书法现场创作,本来就没有明确的内容规定,当然是选择事先自己熟悉的内容、书体、章法,剩下你要在现场做的,那就是正常发挥了,如果在你到了这里,还是一片茫然,等到审核人员将那红戳盖在你的纸上后,你才开始想今天要写什么东西,你已经比别人晚了不止一步了,而是彻底的失败。
当然以上都是出于比赛目的而做的假设,钟岳如今的困惑就在于,到底比赛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书法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
如果对于灵飞经喜爱,那么出于对这字帖的喜爱,钟岳可以不厌其烦,甚至于每日静默百遍,但那是出于对字帖的喜爱,如果说是书法创作,既然是创作,自然是要拿出自己的东西来,那么,去用古人的字帖、对联还是诗词,说到意义上,便有些牵强了。
所以要写什么,钟岳直到两个审核人员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好。
“身份证。”
钟岳将身份证递上。
两个审核人员看了眼资料表的信息,和本人比对之后,还给了钟岳,说道:“你有两张创作纸,请问你需要的纸是……”
钟岳将一旁的两张宣纸拿过来。另外一个审核员在纸品的右下角盖上了一个小小的印章,说道:“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按照规定,除了在这两张纸上的创作内容,其他一律视为无效作品。”
钟岳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神游着。
创作细则放在了钟岳的面前,他看了一眼,略略有些意外。
不仅仅是钟岳感到意外,已经拿到细则的人都有些意外。
往年在创作内容上没有任何要求,只有一条积极健康的虚设而已,然而今年,居然明确规定了内容!
“涵盖绍兴特产。”
这六个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晴空霹雳。
见了个鬼!
绍兴特产?鬼知道绍兴特产什么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是打印做错了吧。
………………………………
第二八六章 敬拜山阴徐文长
兰亭书院的一处休息室内,与刘同私交甚好的几人坐在一块儿,看着刚刚才拿到手里的创作细则,不由都是眉头紧锁。
“谁出的题?”
“这不是胡闹!哪有这么乱来的。”
刘同将细则放下,“应该是京北那位书协老会长了。”
“他?”
刘同点了点头,“还记得第六届国展的征稿要求?”
“呵呵,你就算不提,我们都记得。就是这位作妖,那届作品,不少人都耻于参赛,你说说,这人咋这么损呢?绍兴特产,这,绍兴人还好,你让不是绍兴的学生怎么办?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刘同放下细则,“我想陈庭之也是有用意的,不会无的放矢。”
“老刘,你怎么帮着他说话,现在您得考虑地是我们这帮学生怎么办。这要命的内容规定,他们写什么啊?”
刘同淡淡道:“兰亭集序、徐渭的作品,这些都能擦边,就算真的没联想到,绍兴的黄酒、香糕、臭豆腐……”
“得得得,别提黄酒香糕臭豆腐,我头疼。我还是盼着这些学生能往你说的兰亭集序还有徐渭的作品上去挂钩,就怕有些史盲,他不知道山阴徐文长!”
“山阴徐文长不知道,身在兰亭书院,难道连《兰亭集序》都不知道?”
“不会背,没临帖过的,也不在少数啊。”
刘同喝了口瓷杯里的茶,缓缓说道:“我想,这大概就是庭之要的答案吧。”
“老刘,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刘同手指敲在桌上,“这次的国赛,决定着明年的三国民间书法交流,要代表我们国家交流参赛的年轻一辈,你觉得应变能力,要如何?”
……
……
不管是绍兴特产也好,还是说题材不限也罢,对于钟岳来讲,可能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关键是他想写些什么。
这次带来的墨锭,并非是一点漆。对于写小楷来说,一点漆的古方,墨色过于厚重了,以往钟岳用的小楷墨锭,那都是经过胶质的减少,从而使得墨色稍薄,这样才不会过于贴纸。这次他制好的新墨,则更加适合与小楷、行书用墨。
【一万杵】,配方中的用料少了,然而更加考究制墨师傅手头上的活。这块墨锭,钟岳还是通过系统来炼制的,要是放在现实中由他来炼,估计两只胳膊得废了。
墨锭接触在砚石的表面,发出沙沙地刮擦声,很轻,很细腻,这是好墨应该有的手感,若是墨的质地坚硬生涩,上手又是另一种感觉,就像是用碎瓷片刮擦在铁皮上一半,不但会打滑,而且很不舒适,这种感觉,那便是下品之墨。
墨的浓淡,取决于腕力的轻重提按,钟岳感觉差不多了,将墨锭放下,把墨水引到了墨碟之中,现场能像他这样用这么的文房四宝之人,也仅仅是一半,还有一半人,享受着科技和现代化带来的成果,用着化工墨水,虽说墨质确实没有墨锭磨出来的好,但是贵在方便。现场创作时间这么紧张,还要研磨、引墨,这些时间,在他们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钟岳用那支秘传的鼠须小毫蘸了蘸墨,在方才磨墨的时候就已经在酝酿笔意了。他还是随着昨天下午的那种漫步小镇的感觉,不去将这当成是一场比赛,而是另一种旅行——心灵的漫步。
我来兰亭,究竟是想来干嘛的呢?
钟岳这样问自己。
钟岳干脆闭起眼睛来,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动笔了。不能坐以待毙,绍兴的特产,有人自然想到了兰亭,再联系兰亭集序,自然就有个思路。
有些人,自然也能擦到边,绍兴黄酒,酒,自然有太多的诗词可以用来引用。对联也是这样的书画大赛,比较热门的形式,字少,相对而言出错率就低。只有两张创作的纸张,若是写一下长篇的东西,自然会因为错字别字而影响整体作品的美观,所以有参赛经验的人,都会选择一些字少又好把握的内容。
有人将目光朝钟岳这里看来。
确实,华美的学生并不出众,但是这个来自徽大的人,这些日子风头太过出众,甚至在国美的课堂上,有些讲师会提到这人。在国美执教的教授中,有些人在西岭常年走动,自然就对于钟岳的小楷作品格外关注。
闭着眼?
这是胸有成竹还是无从下手?
黄一鸣坐在钟岳的右下方位,自然看得很清楚的一举一动,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人,希望别是除了灵飞经就什么都不会了吧,那样子就太没意思了。
钟岳之所以想这些看似无聊的问题,其实说到底很简单,那就是他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幅作品。他写这幅作品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回到了一个最朴素的问题上,那就是为何而创作。
这个问题看似很没意义,很荒谬,但很现实。不少西方流传下来的作品,那些职业画家们留下的旷世之作,追溯他们的创作目的,并不是说要为艺术献身,而其目的,就是为了成名,为了自己的作品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还有些人,则是纯粹热爱绘画,热爱这块画板。
但是,摆在钟岳面前的问题,眼下并非是热不热爱书法的问题,而是置身于这个书法创作的现场,他是为了什么而写书法。
获奖吗?这是次要的。
他随着小镇中那种妙手偶得的思绪,渐渐有了一丝明悟。墨碟里的墨韵动了,钟岳拿起了那支笔,并没有任何的练习或者说构思,就像是一个即将远行之人,随意地要留下一张便条,已告知其他人,他去干什么了似的。
于是,纸上的行楷如是写道:
“闻说绍兴黄酒好,待我携酒二斤,敬拜山阴徐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