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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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神速结案(上)
相较于李贤的半吊子政治智商来说,太子李弘的政治手腕显然要高明了许多,没等李显有所表示,他已连夜派王德全秘密给李显送去了一大叠的票拟文书,(由左右宰相出具的调令——按唐律,从四品以下的官员调动只需宰相提议,交政事堂审核之后,便可由吏部发出调令,至于御览那一关,不过就是报备一下罢了。)尽管这些票拟文书尚未经御览签署,并不具备完全的法律效用,不过么,至少合作的姿态却是做得十足了的,拿人的手软之下,李显自然也就得打叠起精神准备断案了的。
贺兰敏之虽是个人憎鬼厌的家伙,可在其倒台前,却是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武后之宠儿,故此,巴结者不知凡几,旁的不说,光是其上交的那份账册中涉及到的大小官吏便足有一百五十余人之多,上至四品朝中大员,下至各部不入流之小吏,不光是武后一党的中坚人物,也有不少趋炎附势之辈,其组成可谓是复杂至极,要想一一审明了去,显然不是件容易之事,按常规手段来说,没个数月时间的话,压根儿就不可能梳理出个头绪来,很显然,李显不可能有如此长的时间以供挥霍,如此一来,兵出奇招便成了李显唯一的选择,就这么着,七月十日,所有涉案之人等全都接到了英王府发出的传票,勒令所有人等次日辰时到大理寺听审,不得缺席,违者后果自负!
这些年来,李显的狠辣手段群臣们可是见得多了,他既已发了传票,自是无人敢有不从,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地一大早便赶到了大理寺衙门,这一到了地头才发现情形好像有些不对劲——李显本人尚未露面,可大堂上下却布满了武装到了牙齿的英王府亲卫,个个凶神恶煞,人人杀气四溢,再加上堂上那一排排阴森恐怖的刑具,这等阵势着实骇人得紧了些,所有被传唤来的官吏们全都被震慑得噤若寒蝉,明明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却竟无一声杂音,唯有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辰时正牌,一声假咳之后,一身王服的李显已从后堂转了出来,原本就站得笔直的一众王府亲卫们立马齐刷刷地一并腿,山呼海啸般地齐声喝道:“参见殿下!”声浪之大,登时便令正惶恐不已的犯事官吏们全都吓得不轻,不知有多少人就此腿软得哆嗦不已。
“升堂!”
李显没去理会大堂下那帮子惊恐不安的官吏们,缓步走到了文案后,端坐了下来,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断喝了一嗓子。
“威……武……”
李显一声令下,摆置在堂口处的大鼓立马隆隆擂响,与此同时,数十名王府亲卫齐声喝威,内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只一瞬间,大堂上的气氛便已是陡然紧张了起来。
“带人犯!”
喝威声未消,李显已再次猛拍了下惊堂木,一声大吼,声如雷震,原本就惶恐不安的一众犯事官吏们全都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拉长了脖子,都想看看是究竟哪位倒霉蛋率先被过堂,同时也都想看看李显打算如何过这个堂,这一看不打紧,所有人等全都被惊得个面如土色,只因被两名膀大腰圆的英王府亲卫架上堂来的赫然是大理寺卿侯善业,但见一身囚服的侯善业蓬头乞面,狼狈万端,天晓得其这些日子以来究竟受了多大的罪。
“咕嘟,咕噜……”
聚集在堂下的犯事官员们望着侯善业那倒霉劲儿,目瞪口呆之余,吞咽声不时响起,全都被唬住了,人人自危不已——要知道侯善业乃是武后心腹重臣,堂堂朝庭大员,其身份地位比起在场的所有犯事官吏都要高出不老少,在这等圣旨尚不曾明确降罪的情况下,竟然已被李显折腾成了这般模样,可想而知一众人等将会有何待遇了的。
“跪下!”
押解着侯善业上堂的两名王府亲卫丝毫不理会众犯事官吏们是怎么想的,提溜着侯善业上了堂之后,毫不客气地双双出腿,重重地踹在了侯善业的腿弯上,生生将其踢得趴倒在文案前,疼得其叫唤不已。
“堂下所跪何人?”
李显没理会侯善业的穷叫唤,板着脸,沉声喝问了一句道。
“殿下,您不能如此,侯某乃朝廷大员,未有圣旨,您不能……”
侯善业生性狠戾,这几天虽饱尝了王府亲卫们的“厚待”,可并不打算向李显屈服,这一听李显在上头喝问,立马强忍着腿弯的疼痛,跪直了起来,亢声抗议道。
“本王奉旨审案,有专断之权,何来不能之说,看样子,不上大刑,尔是打算顽抗到底了,那好,本王成全于尔,来啦,给人犯上牙签!”不待侯善业将话说完,李显已截口断喝了一嗓子,从文案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子,往地上一掷,毫不容情地便下令动刑。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自有数名王府亲卫轰然应诺着行上了前去,不由分说地便将挣扎不已的侯善业架了起来,拖到堂口,摁倒在一众犯事官吏们的面前,两人压制住侯善业的身子,一人强行将侯善业的左手抬了起来,扳直了五指,自有一名亲卫拿起牙签便往侯善业的指甲里插,更有一人拿着小锤子轻敲着牙签的顶端,将牙签不断地插/进指甲深处。
“啊,啊啊啊……”
插竹签乃是大理寺的酷刑之一,往日里侯善业没少用此刑来逼问口供,这一回么,可是轮到他自己享受此刑了,十指连心之下,登时便疼得个死去活来,哭嚎之声惨厉无比,可惜就算他叫得再大声也没用,那几名王府亲卫可都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哪可能有丝毫的容情之处,不管不顾地便将侯善业的左手五指全都插上了竹签,疼得侯善业几次晕死过去,又几次从昏死中疼醒了过来。
“堂下所跪何人?”
受刑已毕,早已虚脱了的侯善业在两名王府亲卫的提溜下,再次被抛在了文案前,李显丝毫没管其呻/吟得如何哀切,冰冷无比地再次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殿下,您不能,不能啊,侯某,侯某……”
侯善业不愧是久历公堂之辈,哪怕是已到了这般田地,兀自不愿服软,死活就是不肯按着李显的步调走。
“不能?嘿,看样子尔是还受刑不够了?很好,本王奉陪到底,来啊,拖下去,梳洗!”李显冷笑了一声,再次抽出了根签子,往地上一掷。
“不,不要,下官侯善业,求殿下不要啊!”
梳洗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梳妆打扮,那是用铁刷子将人身上的肉一丝丝地刷下来,这可是比凌迟更恐怖的刑罚,侯善业本人在审案时都很少敢用这等惨无人道的刑罚,此时一听李显要拿此刑招待自己,登时便怂了,顾不得疼痛,胡乱地摇着手,哀求了起来。
“嗯!”李显一挥手,轻吭了一声,示意已抢上前来的一众亲卫们暂且退下,冷冷地打量了侯善业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侯善业,尔可知罪么,嗯?”
“殿下欲治下官之罪,总得让下官死个明白罢?”
侯善业审讯的本事不小,反审讯的能力自然也不差,这一躲过了梳洗之刑,心思立马又活络了起来,咬紧了牙关,避重就轻地应答了一句道。
“嘿,尔所犯之罪自己会不知晓么,也罢,那本王就用梳洗帮尔好生回忆一下好了,来啊,动刑!”李显一听便明白侯善业的打算,哪可能给其胡混过关的机会,冷冷地一笑,断喝了一嗓子,自有数名王府亲卫再次拥上前去,架起侯善业便要向堂下拖了去。
“殿下饶命,下官招了,下官招了!”
侯善业虽狠戾,可这一见李显比其更狠,立马便撑不住了,自忖自个儿并无死罪,哪肯被李显就这么活活折腾死,忙不迭地高声呼喝了起来。
“拖回来!”
李显要的是口供,并没打算在公堂上取了侯善业的小命,这一听其要招供,自是借坡下了驴,冷哼了一声,一抬手,示意众王府亲卫们将侯善业拖回到了堂上。
“侯善业,本王问尔,显庆三年元月初二,尔送金佛一樽与武敏之,值钱三百贯;显庆三年七月初七,又送绢帛十匹、象牙雕两件、金手镯两只;显庆四年,送钱三百贯……八年累计送财物八千两百一十余贯与武敏之,可属实否?说!”李显拿起搁在文案上的账册,照本宣科地念着,语气生硬而又冰冷。
“确是属实。”
侯善业一来是生恐李显再动大刑,二来也知晓有着武敏之的口供、证物在,很难不认此事,三来么,也是知晓这些烂帐即便是认了,也不是死罪,自不肯平白被李显活活整死,这便干脆地认了了事。
小样,咋不再装糊涂了,开了个头,结尾便由不得你了!这一听侯善业开口认了,李显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诡异微笑……
第二百六十四章神速结案(下)
杀鸡儆猴算是个不错的法门,可也就仅仅只是不错罢了,概因这把戏实在是太过老套了些,一众犯案的官吏们尽皆熟稔得很,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罢,纵使此际大部分人等已被侯善业的悲惨之状惊得不轻,可也有不少官吏并不以为然,哪怕表面上似乎同样显露着惊惧的神色,实则内心里已在盘算着如何蒙混过关之后,上本章反击李显一把,罪名便是暴戾行事,屈打成招!有这等心思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不在少数,很显然,若是李显接下来没有奇招的话,等待李显的断然不会是啥太过美妙的结果。
“很好,孤很欣赏侯大人的坦诚,来啊,让侯大人签字画押。”
下头一众犯事官吏们的心思尽自隐藏得很深,可要想瞒过有着颗七窍玲珑心的李显,自是毫无可能,只不过李显却懒得加以理会,平板着脸,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声,自有数名负责记录的英王府文书抢上前去,拿出笔墨纸砚以及朱砂盒子等物,压着侯善业在口供上签名画押不提。
私交贺兰敏之果然算是有罪,可这等罪并不算大,顶多也就是因此受些牵连而已,按律不过是被贬到地方上去罢了,断不会有性命之忧,待得过上几年,自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一点侯善业自是心中有数,他之所以不肯一开始便认了罪,只是存了些侥幸心理,认为李显不敢冒大不讳对自己下重手,再者,也是期盼着武后那头能伸以援手罢了,然则被李显这么一动刑,侯善业自不肯再多吃眼前亏,寻思着罪名既不算大,索性扛下了再做计较,有鉴于此,在签押之际,侯善业倒也配合得很,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飞快地过了番口供,便即爽快地签押了了事,心里头却是将李显恨到了骨髓里,暗自发誓若得一日之便,定要李显好看。
“嗯,这就对了,侯大人乖乖地配合着不好么?偏要自讨苦吃,本来么,若是侯大人一上来便认了此事,本王倒也不好过为己甚,可惜啊,侯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白受了刑不说,还让本王费了如此多手脚,既如此,那就休怪本王与尔算算总账了,来人,带证人上堂!”李显从文书手里接过了口供,匆匆地翻阅了一下,随手将口供搁置在了文案上,满脸子笑意地看着跪在地上呼疼不已的侯善业,一派轻描淡写状地调侃了侯善业几句,而后,重重一拍惊堂木,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
“啊……”
侯善业原本正庆幸暂时躲过了李显的摧残,这一听事情尚未了结,登时便是一惊,顾不得呼疼,霍然抬起了头来,惊疑万状地看着李显,见李显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忍不住回首看向了堂口处,却见数名英王府亲卫护送着一胖一瘦两名老者缓步行上了堂来,侯善业的眼神里瞬间便流露出了惊恐之意。
“草民刘富贵叩见英王殿下。”
身宽体胖的刘富贵显然有着几分的见识,一上了堂,便即跪倒在文案前,恭恭敬敬地给李显磕着头。
“草、草民邓大全叩、叩见殿、殿下。”
相较于刘富贵的从容,身材消瘦的邓大全明显没见过太多的市面,苍老的身子哆嗦了好一阵子,才勉勉强强地全了礼数。
“二位老丈不必多礼,孤请二位来,是有一事要尔等相助,边上跪着的那人,尔等可识得否?”李显很是和蔼地虚抬了下手,示意两位老者不必多礼,而后一指跪在一旁的侯善业,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草民识得,他便是化成了灰小老儿也认得出来,侯善业,侯大人,您老也会有今日,苍天有眼啊,殿下,小老儿恳请您为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实是冤啊……”邓大全明显比较怕事,尽管认出了侯善业,可只敢用满是怒火的眼光死盯着其不放,而刘富贵却是满腔仇恨地呼起了冤,到了末了,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
“刘老丈有何冤屈只管讲来,孤定会为尔做主的!”
李显冷冷地瞥了侯善业一眼,而后缓和了下脸色,和蔼可亲地对着刘福贵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