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4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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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恩情仇恨就是仇恨的人,在这上面算的很清楚。
等到梁炎午走之后,小阳子方才啧啧感慨一声。
而江铁揶揄道:秀才,你平时不是很明白么,怎么这一次也迷茫了?
吴楚材摇了摇头:梁先生到底是身为陛下首席幕僚,看得比你我清楚多了。咱们以后啊还是陛下说打哪里就打那里吧。人在其位,尽力便好。
江铁却是重新看了一眼梁炎午的背影:某倒是发现这位梁先生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吴楚材和小阳子都有些诧异。
砸吧砸吧嘴,江铁摩挲着下巴说道:当年在兴****时候的文相公。
这么一说倒是不假。千锤百炼,大器将成,自然能够把一切看得透彻。吴楚材不由得喃喃感叹道,想来以后陛下也不会真的让梁先生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做下去,终归有一天是要入朝拜相的。
就你看的明白!小阳子和江铁顿时鄙夷的齐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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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奏折散乱一地,而叶应武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拿起来桌子上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南康军有大龙出入鄱阳湖中,百姓惊呼奇迹,为海龙王向陛下之献礼,可预想明年风调雨顺。
尚没有念完,叶应武径直将奏折抡起来,狠狠的甩到地上。因为力气太大,整个奏折被直接从中间硬生生的扯开,上好的纸张如同雪花飘落。叶应武不由得冷笑着说道:祥瑞祥瑞,这些官员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的是什么!南康军去年歉收,难道以为朕不知道,不想着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甚至鼓舞百姓另谋生路,却在这里以祥瑞为搪塞借口,当真是可笑!
大千世界,可笑的事儿多了去了。赵云舒缓步走过来,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奏折,重新放在桌子上。
你不用管这些,让梁炎午带着几个幕僚自己来收拾,让他们自己也看清楚,这送上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奏折!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是怎么审核之后送到朕案头上来的?!叶应武霍然坐起来,狠狠一拍桌子。
赵云舒轻笑一声,索性也不收拾,只是直直看着叶应武:手疼不疼?
叶应武重新坐回椅子上,哼了一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梁炎午他们做幕僚的对这些奏章再三审核之后送到你的案头上,这实际上已经是很少一部分了,更何况类似于祥瑞的事情,历朝历代都看做‘为政以德’‘君主圣明’的征兆,甚至还要在史书中详细记载。他们哪里有这个胆量扣押下来。赵云舒无奈的说道,或许这南康军知军的本意是为了遮掩去年的荒芜,但是官家也只能收下,甚至还要有所表示,这样才能证明官家为政之贤德。
朕管不了那么多,叶应武重新捡起来那份奏章,随手拼凑一下,直接拿起毛笔批示了两句,这知军已经不用当了,直接贬谪开发南洋去,让他自己想明白了给朕上一份奏章,南康军通判就地升任知军,给他半年时间,务必解决饥荒之事,朕会命御史台和六扇门派遣得力人手监管,不能有任何徇私舞弊!
赵云舒没有多说,叶应武现在在气头上,只能怪那知军马屁拍到马腿上,自认倒霉吧。毕竟赵云舒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报祥瑞的奏章永远都是历朝历代最想要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有祥瑞说明上天的恩泽和眷顾,这也就意味着之前这个州府有过什么过错,皇帝都没有办法责怪了,甚至还要和钦天监礼部商量商量是不是减免一年半载的税收,从而表示对上天的感恩。换句话说等于用金钱买来荣誉,而叶应武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素来没有多大的兴致,他宁愿多收点儿税收上来。要是换做平常,恐怕叶应武也就是一笑了之,但是今天这南康军知军是撞上枪口了。
刚才妾身问过梁先生了,天武军的演练差强人意?赵云舒走到叶应武身边,轻轻地帮着他揉捏肩膀,夫君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叶应武哼了一声:岂止是差强人意!好战必亡,此言不假,古往今来所有穷兵黩武的君主都免不了身死国破的下场,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明虽然国力昌盛,但是还没有克复燕云,还有河西西域大片大片的汉唐土地等着我们去收复,而这些家伙都在做什么,某看是闲散的时间长了,一群骄兵悍将都忘了怎么打仗!
顿了一下,叶应武冷笑着说道:这些人是忘了,好战必亡固然不假,但是忘战依旧必亡!
就在这时晴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将冲泡好的苦丁茶和菊花茶送过来,显然刚才叶应武的声音吓到她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快步退了下去。而赵云舒一边走过去端起来一杯茶,一边微笑着说道:夫君先别生气,喝口茶顺一顺。毕竟夫君还是大明的君主,以后无论是军政还是民政,少不了夫君费心,不能先把身体气坏了。
看着叶应武抿了一口,赵云舒有些无奈的说道:夫君也清楚,这些天来朝廷一直忙着军队改革,新的制度推行下来,终归是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更何况上一次大战下来,补充进来的新兵良莠不齐,想要让他们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恢复到当初北伐时候天武军的战力,岂是那么容易。江将军时常安排天武军演练,备战不休,说明已经尽力了。毕竟这古往今来数千年,像夫君这样龙章凤姿文武双全的雄主,又有几人?
你这是溜须拍马么?叶应武皱了皱眉。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古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现在百姓都把夫君看作是这五百年来的王者,夫君当得起妾身所说的‘雄主’二字。所以夫君能够看到的许多事情,下面的将领官员未必能够看得清楚,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的眼界之内,竭尽全力罢了。赵云舒的声音很轻柔,即使是字字句句之间实际上都关乎时事政治,却依然给人一种悦耳的感觉。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将敢负荆
叶应武抿了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赵云舒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茶水,顿时意识到什么。显然惠娘这个猪队友放茶叶放的太多了。这是苦丁茶,不是其余的碧螺春、龙井之类。整个茶水都已经被冲泡成了浓绿色甚至有些发黑,要是不苦就怪了。
“惠娘这丫头······”叶应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晴儿作为后宫女官,长久伺候在君王侧,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叶应武能够想象到惠娘把其余人赶开,自己挽起袖子烧水冲茶的景象。
赵云舒只能手上微微加力,继续轻声说道:“天武军是夫君起家的队伍,更是当年夫君带着入临安夸功的队伍,现在打得不好夫君生气,妾身自然能够理解,不过夫君要想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北面蒙古鞑子内乱虽然打得火热,但是对于大明的防范却是没有丝毫松懈,所以夫君能够依靠的主要还是沿着大河的镇海军、天武军和神策军,尤其是天武军自洛阳渡河,向西北可以直插河东路,向东北可以横扫燕云,绝对是重中之重。此时临阵换将甚至将天武军抽调南下,对于整个攻势都是一个重要的打击,甚至会影响到神策军和镇海军的士气。”
“这些道理某明白,”叶应武显然已经气消了不少,淡淡的说道,“不过以现在天武军的状态,某真的担心他们就算是渡过了大河,也没有办法胜任进攻燕云的重任。三百年前雍熙北伐,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有太宗骑驴而逃;一百年前童贯北伐,二十万精锐西军陈尸白沟河。为什么?如果说雍熙北伐还能勉强归结为辽国强盛,那么童贯北伐就只有一个原因,一群骄兵悍将,以为能够和西夏打赢就不把已经残弱的辽军放在眼里。当年的西军,和现在的天武军,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骄傲、一样的辉煌,难道还要一样的尸骨累累么!”
赵云舒一时语塞,不是她不想回答叶应武的问题,而是叶应武所说的雍熙北伐和童贯北伐,这都是前宋的切肤之痛,也是赵家除了靖康之耻外最大的耻辱。
赵光义骑驴而逃,将赵匡胤多年积攒下来的精锐败坏干净,使得煌煌大宋在接下来的百年间一直被辽国打压,甚至澶渊一战如果不是寇准临危拥驾北上,恐怕辽兵已经饮马大河了。而童贯一战之下更是让大宋以之为柱石的西军损伤殆尽,女真人南下的时候举国上下竟然无可战之兵,甚至直接导致了靖康之耻。
叶应武这是直接撕开了前宋的伤疤,血肉模糊。
“某重新带着大明儿郎跃马幽燕的时候,不想看到这样的惨案接着发生。”叶应武平淡的说道,但是赵云舒隐隐的感觉,在这一刻叶应武的眼中看到的,是白沟河畔的白骨累累,是陈家谷口的不屈老将。
(作者按:雍熙北伐宋军战败后,老将杨业率兵断后,战死陈家谷口。)
三百年来,太多太多的将士鲜血白流,太多太多的家庭生死离别。叶应武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也绝对不允许天武军的堕落,更不允许多少年前的惨案在今天重演。
他想要的,是千军万马强渡大河,三路进军,一战平定幽燕,重新收复这片华夏汉儿已经失去了三百年的土地。而显然今天在演练中的天武军,远远做不到这样的气势如虹。
“那你想怎么办?”赵云舒在这一刻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虽然自幼长于宫禁,少有外出,但是平日里熟读经史,对于大宋这一段屈辱到很少有人愿意提及的历史自然也有所了解,不过作为赵家皇族,一般看到这里都会自动的跳跃过去。
而现在叶应武直接开口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掩饰,让赵云舒的心思都被打乱,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该怎么劝说,索性就直接问叶应武的意见。
“江镐虽然生性鲁莽,但是绝对不是不明就里的人,更何况还有尹玉这心思谨慎的人在旁边,所以某现在只需要等,等他的答复,”叶应武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如果江镐不能给某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某也不介意临阵换帅。大敌当前,认人无亲疏远近之分,就算是二十年的情谊,也不能拿三路主力战军十余万将士、二十余万民夫的性命开玩笑!”
赵云舒手上力道未减,默默地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不知道咱家‘女诸葛’是不是满意?”叶应武毕竟是叶应武,坐在九五之位上的人,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而一直怒气冲天,那样就真的关乎个人肚量和能力问题了。作为一国之君,面对突然的难题,可以有短暂的气愤,但是剩下更多的精力应该还是放在怎么解决上。
“什么‘女诸葛’的,你别乱说!”赵云舒俏脸微红。
叶应武伸手挪开赵云舒的手指:“梁炎午还是有几分眼光和能耐的,倒是看得出来你是前来劝朕的最好人选。不过舒儿,某还是想说一声,下一次你想劝便劝,想说别的就说别的,捶腿揉肩什么的咱们还是免了吧,一会儿用力一会儿轻飘飘的,也不知道你是服侍人呢还是杀人呢。”
“你说什么?!”赵云舒顿时气鼓鼓的跺了跺脚,一甩衣袖就要向外走去,不过叶应武却是一把揽住了她:
“某现在可还是浑身火气没地方发泄,惠娘泡的这茶还是不喝为妙。所以只能换个地方泄泄火了!”
“你放开我!”赵云舒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而房门这个时候一下子被推开,惠娘一步迈进来,正正好好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熟练的捂住眼睛,扬了扬手中的奏章:“夫君,京城送来的奏章,政事堂和太上皇联名所署!”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真是······”叶应武无奈的停下来动作,不过手臂还是死死箍住赵云舒的纤腰,没有丝毫想要松开的意思。
赵云舒担忧了半天,又挣扎了这么久,早就疲惫,靠在叶应武的怀里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夫君你还是抓紧看看吧,政事堂和太上皇联名上书,说明是南京谋逆大案的结果判下来了,接下来怎么走很重要。还有,现在正是夫君需要军队支持的时候,怎么对待天武军,夫君也要好好考量。”
沉默片刻,叶应武沉声说道:“惠娘,念给某听听。”
“可不可以放开妾身,这样让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赵云舒有些无奈的伸手按住叶应武的臂弯。
“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叶应武哼了一声,“后宫宅院,朕和嫔妃言笑调弄,又不是想要白日宣银!更何况现在也就只有惠娘在这里,你们都是共患难的姊妹了,还怕什么。”
赵云舒俏生生的翻了一个白眼,只能随着他了。
惠娘嘻嘻笑了一声,展开奏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