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4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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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赵云舒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这永昌陵,不过叶应武也没有多加拒绝,本来他也是打算找一处宋帝的陵墓装模作样的凭吊一番,好让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安心。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遗老遗少们还没有等到自己安抚,就已经先不知天高地厚的动手,那反而省了叶应武和礼部不少功夫。
自建炎衣冠南渡以来,一百四十年。赵云舒伸手在石像上轻轻抚摸着,喃喃感慨,一百四十年,赵家子孙终于又有资格站在这里,为先祖的陵墓添上一抔黄土。
叶应武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一百四十年,不只是赵家子孙重返中原,当年衣冠南渡的华夏炎黄子孙,也终于挺直腰杆重新走到这里,从敌人手中夺回了被践踏百年的土地,用敌人的鲜血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向前走不了多远,就能够看到被荒草掩映的祭台和石碑,只不过这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散落在荒草树木之中,早就不复当年的肃穆姿态。落日的余晖洒在永昌陵上,也洒在这些荒草树木和石头上,将一切都渲染成令人心颤的血红色。
永昌陵是宋太祖赵匡胤的陵墓,也是宋帝诸多陵墓当中最为传奇的一个,相传下葬的时候有白兔鲤鱼跳出,又有石人自地底而生面向棺椁方向低头肃穆,所以当地人称为玉兔敲锣鱼打鼓,山上石人奠君主。再到蒙古南下的时候,当地有朱姓盗墓贼,想要盗窃永昌陵,结果打开赵匡胤的棺椁之后,尸体突然间坐起,向他脸上喷射黑色毒液,用水清洗不掉,导致这盗墓贼落下一个朱漆脸的名号,很快官府就根据他这个特征将他抓捕归案。
正是因为这些形形色色的传闻,给几次历经战火多灾多难的永昌陵涂抹上神秘甚至恐怖的色彩,再加上赵匡胤本来就在民间广有流传的烛光斧影死因,更是使得这座永昌陵在作为大宋帝陵之首的同时,也引来各式各样的议论。
几名婢女已经将大包小包的祭品摆开,而两名士卒也抬过来一个不小的香炉。赵云舒拽着赵云微,默默的伫立在夕阳中,夕阳光芒将她们两个的衣衫都渲染成昏黄红色,并且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跪下。赵云舒轻声说道,微儿听话的和姊姊一起跪倒在蒲团上。
看着前面两名赵家遗孤在永昌陵前重重的磕头叩首,送上香火血食,跟在叶应武身后的惠娘轻声说道:夫君不过去么?
叶应武摇了摇头:让她们尽尽心意就可以了。某现在是大明君主,一国帝王,跪天跪地跪父母,一言一行都奉天行事,自然没有再祭拜前朝君主的道理,更何况······
顿了一下,叶应武缓缓转过身:更何况这天下,是某坑了前宋,才弄到手的。又有何颜面去见赵匡胤?
惠娘轻笑一声,自己倒是站直对着永昌陵的方向毕恭毕敬的手臂伸直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对于赵匡胤这样的开国君主大宋三百年天下的奠基者,惠娘还是很尊重的。
叶应武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天空,低声吩咐大步走过来的小阳子:派人告诉巩县知县,派出得力人手整修一下这几处宋代帝陵,只要大明有一日还在,当不得断了香火。另外长安那边汉唐帝陵亦是如此。
小阳子急忙应了一声。而叶应武总感觉想起来什么,迟疑片刻之后重新转过身,面向永昌陵的方向。
沉默良久之后,这位大明的开国君主喃喃说道:大宋艺祖赵匡胤赵大,无论如何称呼,朕只是想要告诉躺在这里的你。大宋赵家丢掉的土地,朕已经拼尽全力一寸一寸的收回。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虽然现在这天下已经不是你们赵家的天下,但是至少还是汉人的天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河万里流
大河滚滚向东流去,浊浪滔滔。
天武军的军营就在大河边上,江镐虽然领兵时间不长,但是却经历了前宋以及后来大明和蒙古之间一场一场扭转天下大势的大战,绝对算得上是经验丰富。所以整个天武军的军营布置下来也很有讲究。
大河对面的蒙古军一直处于防守态势,并且更主要是面对山东方向防守,所以天武军的军营不在于怎么应对从北方而来的敌人进攻,而在于如何能够在战争爆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动。
按照大明改制后的军制,天武军的四个师依托地形两前两后坐落在大河岸边,而在东西两处军营之间,便是洛水和汜水流入大河的地方,两水相交融,正好把东西两处军营分隔开来。江镐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平日里依托洛水演练渡河战术。
大明皇帝驾临军营视察,对于天武军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已经操练许久的渡河战术在官家面前重演一遍。
虽然洛水的水面足够飞雷炮肆虐河对岸,但是毕竟到时候是要强渡大河的,而大河宽阔,容不得飞雷炮发威了,所以随着江镐将旗升起,咚咚的鼓声中,新式的火炮率先冲着对岸已经设立好的几处营寨怒吼。
随着战事平息,大明的经济已经逐渐恢复,自然也抽调出来更大的精力生产这些战争需要的物资,甚至还有了大量的囤积。所以江镐在演练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节省。
毕竟炮手的能耐与否,都是用大量的炮弹磨练出来的。
一枚一枚的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在岸上,径直撞开迎面的第一道寨墙,整个寨墙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捆绑寨墙木头的绳索已经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下崩断,径直松散开来。而在这些火炮之后,十多台投石机已经同时开始呼啸,这些投石机都是工部在考察了成都府外缴获的回回炮而重新模仿设计的,所以相比于飞雷炮和床子弩,射程更远,就算是浩浩荡荡的大河也能够将石弹抛射过去,更不要说重量更轻的炸药包。
这些曾经以摧枯拉朽之势断送了蒙古十五万大军的炸药包,这个时候也没有让人失望,本来就已经散乱的栅栏,在这接二连三扬起的爆炸中被硬生生的扫平,片刻之后岸边上那些充当蒙古士卒的草人和比拟营寨的栅栏全部都化为灰烬。
举着千里眼看着对岸的景象,叶应武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官家以为如何?江镐雄赳赳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放下千里眼,叶应武看了挺胸抬头的江镐一眼,微笑着说道:接下来便是直接以战船运载士卒渡过洛水么?
官家所言正是。江镐朗声回答,一旦官家一声令下,末将自当亲率天武军前锋直扑对岸,现在如果官家想看的话,可以让尹督导在这里陪同官家,末将亲自率领将士为官家演示。
所谓军队之演练,乃是为了让我大明之各军无论主力战军与否,都要时刻做好打仗的准备,都要时刻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叶应武沉声说道,所以演练的重要不在于能够扬我军威,而是在于能够体现战场的真实,能够给将士们带来切实的经验,而不是单纯的提升士气。
官家的意思是?江镐顿时试探的问道。
叶应武转头看向小阳子:一旦两军交手,大明的火铳弓弩便很难发挥作用,真正依靠的还得是一刀一枪实实在在的兵刃。这样,小阳子,你率领一半朕的亲卫扮演蒙古步骑,攻守双方全都是用木制刀具,箭矢也都去掉箭头,朕想看的是一场真实的演练。
小阳子顿时张了张嘴,上阵杀敌或者和友军交流一下,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扮演蒙古军这样的活计,他可不想做,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了,尤其是万一把这些天武军将士打败了,那可就真的里外不好做人了。
毕竟禁卫军一天到晚还想着从这些主力战军挖墙脚呢。
去!叶应武顿时一挑眉,声音之中已经带着杀气,如果你不去的话,那朕就亲自带着禁卫过去。告诉吴楚材和江铁,谁要是有胆量手下留情,朕就直接把他们贬到外面给朕去领乡兵!
小阳子打了一个哆嗦,他自然知道叶应武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位大明皇帝素来都是言出必行,更何况他作为马上皇帝,对于这些并不害怕,到时候一旦认真起来,谁能拦得住他。更主要的是小阳子和吴楚材他们身为禁卫军的统领将领,率领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如果让他们真的去领乡兵的话,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看着小阳子快步去了,叶应武转而把目光落在江镐身上:镐子,有没有这个胆量让你的人和朕的禁卫军较量较量?
江镐霍然一拱手:有何不敢!末将亲自率天武军健儿,必将突破陛下禁卫军之防卫,还请陛下放心!
这么多年了,你都是一样的骄傲。叶应武轻笑一声,既然想上阵那就去吧,你们这些家伙发起狠来下手没轻没重,都给朕小心点儿。
等到小阳子这些人都离开了,叶应武方才轻轻呼了一口气,重新举起千里眼观望对岸的情况。他并不是对天武军的进攻能力不放心,更不是担心蒙古能在内乱之余抽调出来什么精锐力量抵挡大明铁流的威胁,而是不想让天武军因为对面敌人的弱小而掉以轻心。
要知道叶应武刚刚起家的时候,也是一个麾下只有两千余人马的小小团练使,而他面对的敌人是阿术十五万蒙古主力大军。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叶应武一步步走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而阿术却已经埋骨疆场,成为襄阳之战的亡魂。
叶应武自问并没有一次又一次取胜的能力,实际上他能够走到今天,和本身对于历史的掌控了解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敌人的轻敌。阿术几次三番在叶应武手中受挫,却一直没有将他看作心腹大患;贾似道一心一意的想要对付江万里,甚至一直放任叶应武成长到可以威胁他的地步;张弘范一直把目光落在灭亡前宋上,却没有料到叶应武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是一个又一个人因为这样和那样偶然甚至必然的疏忽,导致叶应武现在以大明皇帝的身份站在此处,而他的身边赤旗漫卷兵甲如云。
叶应武很清楚天武军上下从江镐到每一名士卒都有一股天下第一军的傲气,正是因为这种傲气和斗志,支撑着他们在陈州损失不小之后,已然奋起向北挺进,直插开封转战河洛,在关键时候替神策军保住了后路。
上一次北伐大战已经过去半年,整个天武军也因为上一次的胜利愈发骄傲,甚至没有把对岸的敌人放在眼里。所以叶应武想做的就是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告诉他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世上,万物相克相生,没有最强的,只有更强的。
而叶应武相信,禁卫军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轰隆隆的响声已经开始回荡,火炮和投石机再一次将对岸笼罩在浓浓翻滚的烟尘当中。而一排一排的天武军将士拖拽着舢板直冲向洛水。到了这一刻叶应武才意识到江镐这个家伙对着北面憋坏是憋了多久,这成百上千的羊皮筏子竹筏和舢板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准备好的,尤其是到时候一旦有水师的支援,甚至可以保证在短短两三个时辰之内将整个天武军送到大河对岸!
有意思!叶应武轻笑一声。
这么一来第一次上岸的天武军将士人数将会达到两千余人,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也意味着这一次的演练不是叶应武想象中的禁卫军一边倒屠杀,同样有了很大的悬念。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有看点,而且也能够让两支大明精锐在交手之中更好地学习对方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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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弓弩手掩护,告诉一师张濡,如果两刻钟之内拿不下滩头的话,这个师长他也不用当了,给老子回家种地去吧!江镐趴在小船上,一支支箭矢呼啸着从他身边没入水中,不时有箭矢砸在士卒的胸口,包裹在箭头上的面粉便在人身上留下一处痕迹,而那名士卒只能悻悻地站起来,算是阵亡。
这些阵亡的士卒都直接从船上跳入水中,反正水也不深,他们站在船上还会影响袍泽弟兄的观察。
在江铁前面,已经有十多条小船全军尽墨。而天武军一师师长张濡的将旗已经满满都是白点,如果是在战场上,这面旗帜估计已经被撕扯的看不出来原本模样了。
一艘小船在纷纷乱乱的渡河船只之中挤了出来,传令兵举着盾牌跳入水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天武军第一军第一师的指挥处。实际上这指挥处就是把三四条小船横过来搁浅,而张濡正小心翼翼探头看着前面的景象。
一排一排天武军将士怒吼着冲上去,之前的火炮和投石机已经将滩头大半的栅栏和鹿砦摧毁,不过剩下的那些依旧可以阻挡天武军的箭矢。更主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