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3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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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英明啊!能够让淮军将士魂归故土,能够以如此礼节供应他们,李祥甫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夏贵一把推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松,猛地跪倒在地,嗷啕大哭。
心中戚戚然,夏松只是冲着叶应武深深地躬腰到底,仿佛这躬身之间,已经是两淮水师向叶应武表达忠诚,也是安庆的淮军向叶应武效忠。
“明王殿下,实在是千百年未曾有之明主,当有天下!”夏贵深深地低头在尘埃中,声音却是依旧的洪亮铿锵,“淮军上下,但听明王殿下号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还请明王殿下尽管驱策!”
叶应武脸上也满是肃然神情,上前小心搀扶起来夏贵,沉声说道:“夏将军,你的心意某明白,这些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议。”
见夏贵有些惊讶,叶应武看向旁边的层层棺木,声音愈发的肃杀和悲戚:“让我们一起再送这些兄弟们最后一程,送他们走完这人生道路上的最后一程,从此入土为安,黄泉路上好结伴。”
夏贵郑重的点头,让开道路:“殿下请。”
叶应武和文天祥一前一后大步走到最前面的棺木旁边,这是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的棺木,蒙古鞑子在杀死李庭芝之后将他枭首,首级挂在城墙上示众以炫耀武力,剩下的尸体则是直接丢到了荒郊野外喂野狗,甚至连那些被草草埋葬的淮军将士都不如。
所以现在棺木当中盛放的只是李庭芝的首级,不过叶应武已然让这大明能够找得到的最好的木匠雕刻了李庭芝的尸体,另外蒙古鞑子好人做到底,也归还了李庭芝原本本身上的甲胄,所以至少现在棺木当中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李庭芝。
“明王殿下。”李庭芝的遗孀和儿女在一旁弯腰行礼。
叶应武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缓缓覆在棺木上,沉声说道:“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李安抚,你为了这华夏江山社稷捐躯,没有你和淮军将士的牺牲,恐怕现在大明的建立也会一波三折。”
顿了一下,叶应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王者自有的威严:“李安抚,安心去吧,毅魄归来日,灵旗满山野······”
话音并未落下,叶应武霍然抬头,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棺木一直延伸到远方:“毅魄归来日,灵旗满山野,大明的将士们,送咱们袍泽兄弟最后一程,让他们入土为安!”
当下里叶应武径直走到棺木旁边站定,而文天祥没有丝毫的犹豫,站在了另外一边。反倒是夏贵和夏松这一对父子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大明的君王和左丞相,夏贵的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李祥甫啊李祥甫,你还在世的时候总是想要和叶远烈抢风头,总是想要搏取些功名,可是谁曾想到自己最后阴沟里翻了船、尸首异处不说,就连下葬的时候,都是叶远烈给你抬棺!
不知道你在九泉之下的魂灵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感受,但是至少某手中的这些淮军是要跟着明王殿下打天下了,明王殿下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殊荣若此,若是某夏贵还不识趣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世上立足了。李祥甫,你我兄弟一场,一路走好!
不等后面文武官员上前,夏贵和夏松就已经分别站在叶应武和文天祥身后,这李庭芝的棺椁,他们作为淮军仅剩的顶梁柱,自然应该抬,自然应该送这些曾经并肩过的袍泽入土。
咸淳三年中元节,大明钟山英烈陵并英烈祠落成,并在当日以国葬之礼安葬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并其余死难将士,立牌位于英烈祠中,明王殿下有诏,但大明一日巍巍然立于世间,则此英烈祠一日血食香火不可断。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两手挽天河(上)
七月十七日,大明广南西路,邕州,右江道。~随~梦~小~说~~~
邕州本来就是汉家和诸多西南蛮族杂居之处,为了方便管理,前宋在邕州的基础上又设置了左江道和右江道,左江道毗邻大理和自杞,右江道则是钦州屏障。
之前宣武军和邕州军集结的方向,实际上就分别是靠近大理的左江道和靠近海边的钦州,从而能够在向安南进攻的时候形成明显的钳形攻势,使得安南本来就不多的兵力难以阻挡两面进攻,不得不收缩防御。古往今来,对于安南这个时常动乱和不服中原王化的小国,都是采取如此进攻的方式,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安南的都城升龙府。
只要能够在短时间内突破谅山一线,则整个升龙府无险可守。
但是现在真正让马塈着急的,还是怎么才能找到失去了踪影的陈国峻主力大军。最近几天暴雨连绵,使得道路泥泞难行,安南对付中原王朝,向来都是依靠恶劣的地势和局部的人数优势取胜,所以马塈很清楚陈国峻麾下的安南猴子肯定少不了,甚至人数应该在两三万。
可是庞大的两三万人,竟然就这么不见了踪影,换做谁都会感到郁闷,即使是戎马一生的马老将军也不例外。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马塈顾不得找一块干燥的地方躲避,任由雨水顺着自己的脸颊继续流淌,手按佩刀冷声说道:“为什么一个时辰之前派出去的哨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道路泥泞,几名指挥使索性直接放弃了战马,大步前来,见到马老将军脸上已经带着怒火,急忙拱手。马塈看了他们一眼:“现在钦州和左江道那里有没有传来消息?”
“安抚,这雨太大了,咱们的人至今都没有回来。”一名指挥使苦着脸说道,“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安南猴子的踪影,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咱们就真的跟丢了。”
马塈恨恨一跺脚:“几万人跟丢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那几万人就算是洒在左右江道也应该能够找得到的!”
一名虞侯迟疑片刻,轻声说道:“安抚,素来听闻那陈国峻用兵狡猾多变,会不会安南人根本就不在右江道。毕竟一旦咱们左江道和钦州两路进发的大军兜回来,他可就回不去了!”
微微错愕,马塈缓缓攥紧拳头:“如果这样,那陈国峻就真的不是徒有虚名。只是他想要做什么?明明已经杀入了右江道,难不成只是为了牵制邕州军,可是凭借着区区几万人,难道她还想要击破另外的宣武军?”
另外一名指挥使沉声回答:“安抚,安南猴子在咱们的边境上可是摆了十万大军,基本他们的主力都在此处了,虽然陈国峻率领进攻右江道的不多,但是一旦和谅山一线的连起来左右夹击,就算是宣武军是少有的精锐,恐怕也会吃亏啊,尤其是现在这连绵的大雨已经两天了!”
快步走上不远处的山坡,马塈顾不得高处风寒,只是定睛向南眺望。青山隐隐,在眼前一直想着南面延伸,不知道这青山后面又是怎样的杀机暗藏。而在山坡左右,几日来行军疲惫不堪的邕州军将士,默默站立着,一道道目光带着疲惫却又信任的神色看向马塈。
马老将军坐镇广南西路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带着他们走出困境,所以他们相信马塈,相信马塈能够带着他们战胜这些该死的安南猴子。
“陈国峻倒是挑了一个好时候。”马塈喃喃说道,花白的胡须都已经被雨水打湿,让老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叔章,你是某见过的少有的将才,某现在已经难以赶过去了,但愿你不会落入陈国峻的圈套。”
几名指挥使和虞侯快步追上来,一道道目光带着询问的神色。
马塈下定决心,朗声下令:“收集队伍,回防太平州,另外邕州军左厢,向着钦州方向前进,但是路上要万万小心,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着人报之某。”
“安抚,咱们退兵?”几个人都有些疑惑,太平州已经是右江道一带的中心了,还在此处的北面,此时收拢大军退回太平州,和退兵有什么区别,要知道钦州宣武军估计已经杀入安南了,这个时候退兵无疑是懦弱的表现。
马塈沉声说道:“大雨时候,大军踌躇不前,必会损伤士气,还不如直接回到太平州修整,另外叔章得知右江道这边没有安南人的踪影,自然就明白陈国峻是奔着他去了。”
几名指挥使欲言又止,都是眼睁睁的看着马塈。
“这风雨交加,战况不明,某必须保住这些将士的安危,听某的命令!”马塈沉声说道,“退兵。”
老人没有再多说,只是缓缓的转过身,默默看向被风雨一遍一遍洗刷的山川和原野。跟随马塈老将军时间长了,这些指挥使也都明白他倔强的性子,所以一个个不敢多说,只是快步跑下山坡收拢队伍。
而马老将军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这山川,从脸上渗进嘴里的雨水,带着丝丝缕缕的咸味。
这么多年,老夫竟然流泪了。
马塈心头一酸,缓缓走下山坡,脚步有些踉跄。
这风雨,不能把大军全都断送在这里,在广南西路,大明还需要火种。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冲破风雨,急匆匆而来,很快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而那哨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找到马老将军所处的位置,索性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
“启禀安抚,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将军已经勒令退兵,宣武军各部现在全部退回到钦州,严加防守,特命属下前来禀报。”
马塈一怔,在风中长长叹息一声。
叔章,你终究没有让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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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名明军都头怒吼一声,手中朴刀在前面安南士卒的脖颈上划过,鲜血喷涌,点点滴滴洒在泥泞的地上。而风雨中,无数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雪亮的兵刃沾染着鲜血和雨水,原本青翠的草地已经被一双双踩踏过的脚践踏的不成样子,地上只有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和流淌着的血水。
不知道谁下的命令,后面的明军长矛手缓步向前,而已经难以支撑的刀盾手终于得以撤了下来。
“将军,安南猴子死死咬着咱们,根本杀不退。”一名指挥使顶着风雨冲上不远处的山坡,自安南人出现以来,李芾就一直站在这处山坡上,迎着风雨只是凝视着下面的血肉战场,“这些安南猴子甚是灵活,沿着这一带的山丘,咱们的儿郎单个的甚至不是他们的对手。”
“能够冒雨跋涉突击,想来也是百般遴选的精锐。”李芾沉声说道,“告诉前面,无论伤亡有多大,务必要拿下左侧翼的山头。咱们就算是难以将这些安南猴子一时间击退,也不能让他们压着打。”
那名指挥使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将军,不是弟兄们打不下来,而是这些安南猴子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的杀不干净,留下来断后的又只有咱们中军、后厢和静江军,如果咱们把先走一步的左右厢拉回来,属下保证一刻钟就能够拿下那一座山头。”
“左右厢不可动。”李芾摆了摆手,凝神看向风雨中的血战,“现在敌暗我明,如果把全部的宣武军压上来,恐怕正和陈国峻的心意。如此一番大战某还真不相信陈国峻会在右江道看戏,更何况马老将军也说过,右江道已经找不到陈国峻主力的踪影。”
“将军的意思是,那陈国峻已经亲自过来了?”指挥使在风雨中打了一个寒战,背后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李芾目光冰冷:“咱们遇到的,怕是陈国峻的主力,某原来以为退兵这安南猴子也就没有胆量追上来了,谁曾想到还真是低估了他们。不过这陈国峻难道以为宣武军就是这么好对付的么。”
指挥使一怔,看向李芾。
“告诉后厢和静江军,拿不下左侧翼那个高处山坡,就等着某军法处置。”李芾手按佩剑,霍然转身向山下走去,“如果他们拿不下来,那某就带着某的亲卫上阵!”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李芾接着说道:“另外派人去右江道告诉马老将军,此时安南心腹空虚,请娄钤辖从左江道进攻,无需迟疑,另外马老将军带着其余的主力前来支援!”
“将军,这······”指挥使顿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李芾,本来好好的宣武军是主攻,谁曾想到现在竟然变成被救援对象了,换做谁一时间都有些接受,毕竟宣武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就连蒙古鞑子都没有怕过,几个月之前进攻大理更是凭借一己之力破开龙首关,几天之内让大理成为大明赤旗飘扬之地,现在怎么轮到宣武军求援了。
“安南猴子是有备而来,咱们不能轻敌大意了。”李芾沉声说道,“快去!”
看着那名指挥使消失在风雨中的身影,李芾长长呼了一口气,陈国峻,难道你以为自己咬住的,真的只是宣武军来不及撤退的尾巴么,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