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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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刘成想说些什么,刘灿抬起头,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我错了……”
说完这一句,她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刘灿,你一会儿准备去哪儿吃?”阳光下,身穿黑色运动装的微胖少女问向另外一个更高些的女孩。
“天天米线吧。”
“又是米线,你烦不烦啊,不是说米线里含胶,吃那个等于吃塑料袋吗?”
“那要不吃什么,难道开封菜啊。那还长六根鸡翅膀呢!而且比起开封菜,米线好歹不那么容易发胖吧。再说那里也有面条,担心塑料袋的话就换砂锅面好了。”
“其实吃什么都发胖。”微胖少女看着自己凸起的小肚子,很是忧愁。
“那你就别吃了。”
“别啊,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
天空是蓝的,不是透彻的蓝,而是温暖的蓝;空气里是充满各种味道的,油炸食品的、卖甜点的;除非到了深夜,城市总是喧嚣的,汽车声、叫卖声,甚至电焊、切割机的嗡鸣声。
真美啊……
“真美啊……”
刘灿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她一开始有些怔愣,当那人冲她眨眼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么美的世界果然只能是在梦里了啊。
“看来阿妹这次是真醒了。”郭荣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
郭荣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开口:“阿妹,时事如此,还望阿妹能够节哀。”
刘灿心中一痛,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看着郭荣,想说什么,却到底张不开嘴。郭荣垂下了眼,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这样的事情刘家绝不是唯一。
刘灿突然昏倒可吓坏了刘成等人,雪上加霜的是,王氏很快也发起了热。她年龄本就大了,又一生奔波,平时太平日子过着还不显,这么一遭累立刻就犯起了病,按顾郎中的说法,却是比刘灿更险恶的,后者只要醒过来却是就没事了,前者若是调理不好,很可能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大女儿昏了,二女儿呆了,妻子死了,母亲病了。再加上管城的诸多事务,刘成真是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虽有白钱帮衬,可白钱也一大堆事。就在这个时候郭荣来了,他一开始不过是来拜望王氏——不管生意成不成,这都是他的长辈,他既然住在这里,应有的礼节是不能少的。谁知道一过来就发现不过半天的时间刘家竟大变样,眼见刘成忙不过来,他就主动请缨。
虽然之后没有再见过面,刘成对他的印象却不错,他这边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他早先做都头也不是没有几个嫡系,但那些大老粗打打杀杀可以,要处理家务却是不成样子。相比之下郭荣只是卖相上就要比他们好上许多,何况他还是少年,虽然此时礼教大防并不严谨,但一些事也要顾虑一二。
他同郭威算是同僚,两家硬说的话,也攀得上是世交,郭荣帮着处理一些杂务也说得过去。当然一开始刘成只是想着让他震震场,倒没指望他真能做什么。却不想郭荣在这上面甚有心得,来了之后立刻三下五除二恢复了早先的秩序不说,还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刘灿姐妹这里就由阿段负责,王氏那边则是阿赵,另外又请了个夫家在刘成手下做事的叫阿成的妇人专门负责刘柱。而他自己本人,当然是不能住在这里的,不过每天一早把要做的事情安排下去,比如用什么饭,熬什么药之类。再之后就是中午和晚上再过来看看。这样一来,既避免了闲言碎语,刘家上下也被照顾妥当了。至于说偷奸耍滑,目前刘成威名赫赫却是没人敢的,何况刘成每日也会回来住,王氏虽然躺在床上,却并么有失去意识,阿段等人只怕得罪刘成,哪还敢不卖力?
所以刘灿在醒来后就发现她虽然昏迷了两天,这院子里外依然仅仅有条,连刘静都被照顾的妥妥当当,没有少一点肉。
“郭大郎此人甚是能干,郭威有这么一子却是了得!”这天晚上,刘成回来的时候与刘灿这么说。要在早先刘灿心中必要暗自吐槽一番,但现在她却没有太多感慨,她突然觉得自己落地了。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穿越女,不是能玩转天下的白骨精,不是能微微一笑就令帝王倾倒的绝世美人。她就是刘灿,就是一个生在了乱世,还要在这里成长生活的女子。她比同时代的人有很多优越的地方,比如她接收过的信息,她知道的历史,但,命运对她并没有更多的眷顾。
饿其筋骨,劳其体肤,并不见得就是天将降大任与她。
她会受伤会疼痛会失去亲人,命运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就算认识了五代第一明君,如果没有足够的努力,在这个时代,也会被淘汰。
“阿耶,阿娘已经下葬了吗?”
刘成一怔,过了片刻才道:“请了先生看地,过两日待你大母也好些,再请大和尚来做场法事。阿张这辈子没享什么福,下辈子必是要富贵的。”
刘灿点了下头,抿了下嘴道:“阿耶,我想待将来同郭大郎一起去江陵。”
“啊?”
“我想……”刘灿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看这天下。”
第25章姜汤(上)
“胡闹!”
刘灿的语气神态都让刘成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出声训斥:“你以为你是谁,还要到外面去看看?你以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这次你能带着二娘子逃生固然是你有几分能力,更多的是运气!否则你以为你阿娘是怎么死的?你张伯母又是怎么没的?”
“阿耶放心,女儿并不会恣意妄为,若要出去必是要做一番准备的。”
刘成皱着眉,还要再说什么,刘灿就道:“不说别的,女儿这腿,就要养上百日。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刘成哑然,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说说就算了,还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他看了眼刘灿的腿,也觉得现在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刘灿现在还不能下地呢!
刘灿到底年轻,虽受了些刺激,醒了也就没有大碍了。顾郎中开了两幅药不过让她调理用,倒是王氏那里比较麻烦,刘灿见到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这么两天,她就像老了二十岁。
“大母!”刘灿握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虽然粗布葛衣,但在她的记忆中王氏一直都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哪怕她上一次病的持续高烧,连床都起不来,双眼也一直是锐利的。可这一次,她的整个神态都夸了,躺在那里不由得就让人联想到老态龙钟行就将木这样的词汇。
“是大娘子啊。”王氏见到她一笑,“你起来了,那一天可吓死我了。”
“我不孝,让大母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啊。你这孩子看起来坚强懂事,却又是最重感情的。阿张没了……你怎么可能不难受?就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也心疼的要死呢。”
“大母莫要再说这种丧气话了。阿娘没了,二娘子又被吓住了,若大母再有个好歹,咱们这个家就真不成样子了!”
王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要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谁让咱们都命苦呢?好在你阿耶现在有了些权势,以后的日子应是会好过的。你放心,我已让你阿耶答应,以后不再娶正室了。”
“大母?”
“你阿娘没了,你阿耶又发达了,不知多少人想与他做媒,而以他今天的身份地位必不会娶一个普通女子。虽说现在秩序崩坏,家族飘零,可总有有权势的人家,总有能富贵的人物。你阿耶若娶了个家中强势的……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你们些,我若不在……”
“大母!”
“傻孩子,这些话该说我总是要说的。你阿耶对你阿娘是有感情的,又有我这番要求,想来他应该会遵循。将来他若忘了,你就拿我今天的话对他说,但凡他还有良心,就不会破例。就怕你将来被人教傻了,听信了那些骗人的花言巧语主动要求你阿耶娶妻。”
刘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用力的点头。她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能还不太理解,可现代时的日子过的再美,她好歹也有那二十多年的经验,知道王氏这是真正为他们姐弟三个考虑。
“这样一来你不免要辛苦些,但你一直都是个能干的,想来那些事你也能做的了。”
“我做不来,所以大母你要好好的,看着我嫁人,看着二娘子嫁人,再看着阿弟娶妻生子,还要给阿弟的孩子一个大大的金锁才好!要金的,大母莫要拿铜的来糊弄我们。”
王氏笑了:“我若真能活到那个岁数,拿个翠玉给他孩子做锁都好!”
“大母这是答应了,可不许失言。”
“你啊……”王氏失笑的摇摇头,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早先还以为你会怪我呢。你娘若不是要护着我,也许就逃掉了。”
“大母,我若要怪的话,那就怪这天下这世道。再缩小一些,也要怪那些兵匪那些尸位素餐的当权者。怎么,也怪不到大母的。何况若没有大母,阿弟恐怕也被他们吃了。”阿张也许一个人能逃掉,但抱着刘柱就很难说了。不过两岁的刘柱正是难缠的时候,说他懂事,有时候也能听懂人话,按照指示做事。说他不懂事,脾气上来就会大喊大叫,并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若没有王氏,也许母子俩能逃掉,但更大的可能是母子俩一起被吃了。
王氏没有说话,只是带了几分欣慰和释然的拍了拍她的手。
也许是去了心理负担,之后两日王氏的精神有所好转,虽然还不能起床,却要比早先好上许多,顾郎中私下同刘成父女说,这个冬天是有望熬过去了,至于说以后,就还要再看了。
又过了几日,刘成按照算命先生给的日子给阿张办了场法事。因为刘成的身份,来参与的人不少,但因为阿张连尸体都没有,也就没有大作。不过刘成特意请了少室山的大和尚来做法事,也算是隆重了。但整个法事办完,刘成和白钱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连带着整个刘家的气氛都阴沉不少,王氏虽还不能起身,也感觉到了,晚上就问了刘灿。
刘灿摇摇头:“我并不是太清楚,但想来应该同张伯伯有些关系吧。”
“张振,不是在开封京城吗?”朱温的后梁定都于开封,李存勖的后唐则定都于洛阳,石敬瑭取得天下后又把都城改在了开封。这一次张振也算抱大腿成功升了官职,他本可以做指使,后来却入了护圣军,成了一个都头。他本来只是副都头,现在成了都头,也算是升迁了,而且护圣军是亲卫,若得了机遇是要比刘张二人更有发展前途的。
听了匪兵的消息,刘成立刻往这边赶,张振却不好轻动。后来找到张振的家人,还是白钱亲自护送回去的。但这一次阿张做法事,张振自己没有到不说,连个家人也没派,只是一个亲信捎了些东西过来,还不是怎么贵重的。这个样子别说是兄弟了,就是一般朋友都显得有些轻薄,也不过就是当相熟的同僚处了。所以就算白钱那么好脾气,善于缓和气氛,今天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这是为何?难道因为余氏的事怨上了我们?”
王氏不解道,刘灿摇了摇头。严格来说张振的家人只找到了两个,一个是二女儿张杏,一个就是张阳。余氏同大女儿张月都被杀了,据说余氏是为了保护张月死的,谁知张月也没能逃脱。本来刘成是想把这姐弟都先安置在这边,毕竟张振一个人在开封也是各种不便,不说别的,连个正经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他这边虽然也乱,好歹总是一家独大,张家姐弟在这边总不会受了委屈,但张杏是一个劲儿的哭,张阳则是一个劲儿的闹,任谁劝说都没有用,最后只有白钱把他们送走,白钱走的时候,刘成还把自己手中的黄金大半都让他带去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说,刘家都没有什么对不起张振的。至于余氏同张月的死那也不该由他们负责,至于张振之所以会如此,她也只有往人心易变上想了。
而此时,白钱也正在同刘成泄愤:“我真没有想到大哥会变成这样,他这是要同我们断绝关系吗?就算同我们断绝了,那些人就会认同他吗?我们背叛了张公,他也一样,而且,他还是骑兵!”
张敬达中伏时受创伤的大部分是步兵,五万骑兵基本是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也就是说张振是在没受什么创伤的情况下投降的。虽然大家是大哥别笑二哥,这种随风倒的事在此时也不算什么,可真论起来却是张振的行为更恶劣些。
“何况若没有二哥你的提醒,他说不定早就死了,哪还轮得到他现在拿架子?”
“算了,人各有志,以后就当普通朋友罢了。”刘成叹了口气。
“什么普通朋友,我是不认这个人的!”
刘成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的门就响了,一个小兵有些畏缩的探了进来:“指使,大娘子让我来送奶、子了。”
刘成一怔,招了招手,那个小兵提着盒子进来了,看到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