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湖边的迷雾-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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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赌。。。。。。你信不信我弹指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你?让我?灰飞烟灭?”吴所长惊愕地看着他,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看见了天底下最奇特的景象。
“就凭你?你凭什么让我灰飞烟灭?就凭你手中那根烟头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越想越是滑稽,忍不住一阵狂笑。他笑的声音很大,走廊里传来一阵回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奇怪的是,他笑,韩宣也跟着他笑,虽然不像他那样响亮,却笑得比他更加开心。
吴所长笑了一会,声音戛然而止,杀意陡起,再不留情。见韩宣仍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用力握了握手中匕首,把心一横,正要迈步上前。哪知刚一伸腿,忽闻头顶似有声音传来,一愣之下,正要抬头,只觉头上一凉,悚然间一桶冷水从上到下倾洒在身上。他身子一激灵,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面前景象。他反应极快,虽受暗算,临危不乱,一边用力在身前挥刀,一边迅速后退到墙边,直到身子靠在墙上,这才伸手去抹脸上的水。一触之下,只觉这水入手甚是滑腻,又带着股刺鼻的气味,与寻常的凉水大不相同。
“汽油!是汽油!啊——啊——”吴所长一声惨呼,有若狼嚎,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乱抹,想要擦拭干净。可那汽油足足有大半桶之多,淋得他衣服裤子上满身都是,一时之间又哪里抹得干净?
见他样子狼狈,韩宣在旁忍不住笑道:“不得不说,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死到临头了竟还料事如神,竟然能算出我用什么东西来干掉你,佩服,佩服啊。”他说着,又从兜里重新掏出根烟点上,然后故意将手中仍然烧着的烟头向吴所长甩去。他用力很轻,那烟头只扔到第三节台阶上,离吴所长相距甚远,可吴所长见那烟头朝自己的方向飞来,还是忍不住身子一颤,猛地向后缩去,重重撞在墙上。他身上的汽油正哩哩啦啦往下淌,拿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看看韩宣,又看看地上的烟头,目光里满是恐惧。”
“啪嗒——啪嗒——”缓慢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刘逸凡手拎铁桶,慢慢从黑暗中走出。只见他来到平台上面的楼梯站定,用力一甩,将手中的铁桶扔到平台上,铁通撞击地面,传来一阵刺耳的仓啷啷声音,让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是——是你!”吴所长盯着刘逸凡,颤声道。
刘逸凡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神色木然地瞧着吴所长,脸上既无欢愉之色,也无悲愤之情。
“当——当真是你!我早该料到,不会——不会那么简单的!是这姓韩的小子通知你的么?”吴所长脸上肌肉不住抖动。刘逸凡仍不答话,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冷冷地看着他。
☆、第三十四章
“当然是我了,”韩宣在旁笑道:“难道还会有别人?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没有告诉张处长,远水又怎能解得了近渴?我只需告诉他就够了。”说着,指了指刘逸凡。“他那天骗去了我的电话号,那我当然也就知道他了的号码,我若直接打过去,他或许不会接听,可要是发信息告诉他,我知道谁是吴子俊,你想他还会无动于衷么?”
刘逸凡默默抽着烟,对二人的对答无动于衷,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所长。吴所长与他目光相对,心中一寒,激灵灵打一个冷战。他猝遭急变,身上既冷又湿,心中又是恐惧万分,平日里的沉着稳健荡然无存,身子竟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你又何必怕成这般模样?”韩宣笑道:“这样吧,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看在你刚才让我抽了根烟的份上,我现在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什么机会?”吴所长颤声道。
韩宣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烟,又指指刘逸凡,道:“在变成烤鸡之前,你可以自由选择,是死在二十块钱一包的万宝路之下,还是死在四块五一包的白沙之下。怎么样,你这人一生坏事做绝,恶贯满盈,临死之前做件好事,支持下国货吧?”
“你——”吴所长气得语塞,使劲咽了下吐沫。看那样子,若不是忌惮韩宣手中的烟,他早就要一扑而上了。
“你怎样杀的映卿?是掐死她的么?”
刘逸凡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就像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我没杀她,”吴所长嘶声道:“不是我杀的她!”
“胡扯!”韩宣喝到。“就是你杀的,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交待,真想变烤鸡么?”
“不是我杀的!”吴所长大声叫道。他转过脸去,恶狠狠地盯着刘逸凡,仇恨让他的五官挪移。“是你!”他指着刘逸凡叫道:“是你杀了映卿!你杀了她!要是没有你,她根本就不会死。她会和我快乐的在一起,我能陪她画画,陪她写生,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你能么?你能为她做什么?你只会拖她的后腿!她为什么返不了城?过不了政审?还不是因为你这狗崽子!是你!是你耽误了她,她那样有才华,画的画是那样的美,她本可以去北京深造,画一辈子画的,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她!”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声音凄厉。“没错,没错!是我杀了她,我掐死了她!因为她跟我说过,即便这样,她还是爱你,爱你这狗崽子!哈哈——你又有什么好?有哪点比我强?她的那些愿望只有我才能帮她实现,而你呢!只会把它们全都埋葬!她竟然说,为了你,宁可不去画画,宁可陪你在农村待一辈子!一辈子。。。。。。好!我就让你们好好在这过一辈子!”
韩宣见他举止癫狂,势若疯狗,心下惴惴不安,出言喝止道:“你——你快别装疯卖傻,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胡赖!
刘逸凡却不为所动,仍是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
“映卿——葬在什么地方?”
“葬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吴所长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脸上狞笑,喘息道:“我把她骨灰洒进了松花江里,让她一生一世都在这里陪着我。我每天都能看到她,而你永远也别想带她回南方去!我天天去江里游泳,为的就是能再抱一抱她,这三十年来,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可你呢?你又跑哪里去了?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刘逸凡狂笑。韩宣再也听不下去,迈步向前,高声怒喝道:“闭嘴,你个变态!东北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他妈——”
他话刚出口,却见吴所长笑声顿止,猛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扑了过来,形若疾电。原来自打刘逸凡现身,吴所长便知大势已去,今日有死无生。但求生之念乃是人的本能,虽然希望渺茫,终不能就此束手待毙,事已至此,不得不冒险一搏。他衡量局势,还是韩宣年轻,较好对付,又守在楼下,只要出其不意刺伤了他,惊乱之际,自己或可夺路而逃。于是大呼大嚷引人注目,刘逸凡沉着老到,丝毫不为所动,韩宣却不觉上当。
这变故来得太快,韩宣果然措手不及,他实在想不到吴所长在穷途末路之际,竟然还敢冒险一击,直冲自己而来。大惊之下,忘了手中拿着香烟,不由自主往后疾退。由于退得太快,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只觉后背一疼,情急之下,连烟也掉到了地上。
慌乱中只见吴所长身在半空,满脸狰狞之色,正向自己飞跃而来,手中匕首闪着幽冷的光,离自己胸口越来越近。韩宣只觉得呼吸停顿,大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抬起胳膊。
电光火石之间,黑暗里一道微弱的黄光划过,穿过楼梯,正落到吴所长身上。腾地一声,韩宣只觉脸上一阵灼热,温度骤然升高,像是面前猛地燃起一堆巨大篝火,烤得眼睛生疼。吴所长身子忽的停顿,扑在地上来回滚动,高声惨呼,四肢死命在身上抓挠。韩宣连忙翻身避在一旁,耳边不停传来吴所长凄厉的嚎叫声,好似来自地狱一般,在深夜里让人不寒而栗。韩宣甫脱大难,惊魂未定,心中砰砰乱跳。伸手一抹额头,满手潮湿,原来不经意间,冷汗竟已涔涔而下。
走廊里终于静了下来。吴所长的尸体已成了一块乌黑焦炭,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韩宣不忍细睹,缓步来到窗边,刘逸凡正站在那里。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冷清,韩宣侧目向他瞧去,见他脸上皱纹密布,神色憔悴,看样貌可比吴所长苍老得多了。想他这些年漂泊在外,饱尝世间辛酸,如今虽然大仇得报,眉宇间却殊无喜悦兴奋之情,反而尽是哀伤之意。只见他痴痴地盯着窗外,口中轻声自语。侧耳细听,竟是自己当日在船上念的那首词。
“原来那天在船上。。。。。。真的是你?”韩宣奇道:“你后来藏在哪里?竟然没让我们找到。”
刘逸凡默然不答,隔了半晌,问道:“这词的下半首,你还记得么?”
“——记得,”韩宣看了他一眼,略加思索,吟道: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
曾不减,夜郎儯u。
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
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
言不尽,观顿首。”
“。。。。。。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刘逸凡面色悲苦,喃喃地道:“嘿嘿,我报了仇,杀了所有害我的人,他们全都死了。可这又有什么用?映卿。。。。。。映卿终究是活不过来了。我这一生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背过身去,扶住窗棂的手微微颤抖。韩宣心里不禁也替他难过;当此之时,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默默站在旁边。耳盈中传来他低沉的话语,像是对自己诉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日映卿死后,我整个人都傻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竟然是真的。警察问我什么都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们把我关进拘留室,我伤心欲绝,只想着映卿已经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不如也死了罢;死了干净。我就那么呆坐着,映卿平日里的一颦一笑全都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她对我的深情厚意,为我做的那些牺牲,一想到这些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了;当真是心灰意懒,了无生趣;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就那么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个人打开了拘留室的门,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当时心中早已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人也真是神通广大,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带我逃了出来。”
“他救了我后,见我神不守舍,好似行尸走肉一般,也不相劝,只是让我一直跟着他。我本没有家,映卿是我最后的亲人了,天地虽大,却也没有我容身之处。反正无路可走,哪里都是一样,他既让我跟着,那就跟着罢。我跟着他一路向南,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也结识了很多朋友。”
“过了许久,我终于明白过来。映卿死了,我再这样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伤心而已。既然生无可恋,还不如好好做些事情,那样或许她在天之灵,也会得到些许安慰。我振作起来,不再颓废,努力和那些认识的朋友们一起,做了好多事情。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干什么的都有,有医生,有教师,有农民。。。。。。他们待我都很好,就像亲人一样。”
他说到这里,沉默片刻,又接着道:
“直到去年,我又回到东北,回到这个曾带给我无数回忆的城市。那女孩的死终于让我忍不住又来到了这里。。。。。。我为什么非要回来?是想报仇么?或许吧,或许我只是想单纯的再看看这个地方,看看当初那些和映卿一同有过的时光。这些年里我奔走四方,无一刻停暇,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她,可这又有什么用?她样貌在我脑海里越是模糊,名字在我心底就越发清晰。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挂怀了,哪知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唉。。。。。。”
刘逸凡呆了半晌,轻叹一声,转过身来,看着韩宣。韩宣见他上一眼下一眼地审视着自己,从头看到脚。心下奇怪,不知他为何如此,刚要开口,却听他问道:
“你姓韩,你是哈尔滨人?”
韩宣点头。
“你多大了?”“二十。”
刘逸凡微微点头,熟视良久,忽然问道:
“你家里人都好么?”
“啊?啊,都挺好的。”韩宣一愣:“怎么?你认识我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