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湖边的迷雾-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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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所长闻听此言，面色陡变。韩宣接着道：
“若依这个分析，倘若张处长不是刘逸凡的话，那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片上？他又和这整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不妨再来看看这张照片。”
他拿出那照片晃了晃，问道：“这张照片上是几个人？”
“当然是五个人，你自己不会数么？”吴所长面沉似水。
“没错，照片上的确是五个人，可它代表的却不只五个人——它代表了六个人。”
“六个人？哼，我看你真是越来越能臆想了。那个人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就算是臆想吧，不过我很奇怪，你们若真是五个人的话，岛上又没有其他游客，当时是谁给你们照的相？”
吴所长冷笑道：“自然是岛上工作人员了，这还用问？”
“不对，你撒谎。”韩宣淡然道：“这照片绝不可能是工作人员帮你们照的，这就是你们自己照的。”
“笑话！你当时又没在现场，难道你能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我当然清楚，看见这石头上的划痕了么？这是你们当年在那石头上刻的诗。这说明什么？说明了照相之时，正是在你们刻字之后。而你们刚刻完就被看岛的李师傅发现了，他为此和你们大吵了一架，差点动了手。积怨之深，直到三十年后提起此事，仍是耿耿于怀。试问在这样的情形下，岛上工作人员还可能再去帮你们照相么？所以这照片根本就是出自你们自己人之手，你们当天上岛的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
他微微一笑道：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得多了。张处长仍是张处长，从来也没有变过。那孙大爷是谁呢？从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来看，我要是再猜不出他就是当年的刘逸凡，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了。”
走廊里鸦雀无声，静得吓人，隔了良久，吴所长缓缓道：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姓孙的当真便是刘逸凡，那又能怎样？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当年杀了映卿这个事实，这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错，这照片的确是证据。”韩宣摇摇头：“不过不是他的证据，而是你杀林映卿的证据！”
“荒谬！你没看过那案宗么？那上面明明白白写了是刘逸凡这畜生害死的映卿，把她掐死在讲台边上！这照片就是那时落到讲台下的，你难道眼瞎了？”
吴所长心情激动之下，说话亦不如平日那般文雅。韩宣也不生气，淡淡地道：“案宗也是人写的，即是人写的，总会有纰漏，咱们只是还原一下当日的情景，你若是清白无辜，又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有什么新奇的见解。”吴所长有些急躁。韩宣道：
“你为什么非要一口咬定这照片便是刘逸凡杀人的证据呢？嗯，因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正如你所说，当年你们五人去那楼的304教室里写生，半夜熟睡之时，刘逸凡因爱生恨，亲手掐死了林映卿。林映卿在挣扎时照片滑落到讲台底下，你和徐老板红姨三人目睹了这一惨祸，便有了之后的事。而后来刘逸凡失踪，整件事就此不了了之。如此过了三十年，一直到去年那个叫白鹭的女孩来到这里，她在304教室找到了当年林映卿死前留下的这张照片，事情才有了新的发展。也有了之后咱俩的见面，对吧？”
“没错。那照片就是当年映卿死前留下的，这就是刘逸凡杀人的铁证！”
“真的是么？不见得吧？”韩宣掏出根烟点上。烟雾弥漫，他的脸在黑暗里越发朦胧。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盯着吴所长，一字一句的道：
“那个叫白鹭的女孩，她找到照片的那间教室——并不是304教室！”
他这话声音虽轻，在吴所长听来，却好似一颗炸雷，耳边激起阵阵巨响。他身子一颤，伸手扶住了墙壁。韩宣没有理会，接着道：
“从我开始接触这件事情以来，总共出现了四次关于304教室的描述。最开始的是学生会石哥，他在那晚讲述之前寻找失踪的女孩时，第一次提到了304。记得当时我问他是在哪个教室发现的尸体，他说没有门牌号，上楼梯对着的第四间教室，应该是304教室。这话当然并不牢靠，却是对我的第一次心理暗示，让我潜意识开始认为那便是304教室。后来我找到了那照片和女孩留下的日记，日记里清楚得记载了她是在304教室里找到的照片，于是心里更加确切的认定那间教室便是304。再之后我又看到了案宗，听到了你讲述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你那个所谓的凄惨爱情故事。在这过程中，这种潜移默化的印象不断加深，让我深信不疑，认为整件事情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完全都是在304教室里发生的。然而，真正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在所有这四次描述里，只有那案宗里记载的才是真正的304教室，其他四次全部都是假的！”
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笨，其实这些早就该想到了。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却没想到被你骗了这么久。”
“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想到的，说来也简单，就是那天晚上去那楼里之前，我曾经去过一次那楼前。虽然并没有进到里面，不过凑巧，我当时去的时候正好是白天，而且是早晨。”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楼探查，也是孙大爷第一次注意到我，而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留心我的。当时我发现他在身后扫地，和他短暂攀谈之后，他便走了，我也没过多留意。没过多久，张静姝来了，她看到我在那楼前行为诡异，从身后喊我。我听见有人呼唤，自然而然便转过身去。而就在这转身的过程中，却发生了按照你所说的故事里，绝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什么事呢？就是当我转过去以后，并没有马上看见张静姝，而是瞬间眼前一片模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那时太阳正在慢慢升起，就在那几秒钟里，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让我一下子失去了视觉，而等我重新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所以我很疑惑，”他盯着吴所长，加重了语气：“那间304教室是在三楼正对着楼梯，而那楼梯是再平常不过的折叠楼梯，就像这里的一样，一去一回。那也就是说那教室的窗户是和楼的大门同一方向。而照你所说，你们五人当年一起去304教室写生，并且画下了那幅画。那么现在请你解释一下，你们是如何能够在面向旭日东升的窗户边，同时画出夕阳西下的景色呢？”
沉默片刻，见吴所长愣愣地看着自己，韩宣笑道：“你何必如此表情？我又不是什么天才，若不是张静姝顺口提醒了我，说到镇上那些新盖的别墅格局好，南北通透，我也不会想到这点。有南北自然就会让人联想到东西，我不过是顺藤摸瓜罢了。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已然明朗。那间白璐找到了照片的教室，同时也是林映卿被掐死的教室。那并不是304教室，它的对面才是真正的304教室！”
“这才是当年的真相。案宗上说林映卿是死在304教室讲台边，那只不过因为她的尸体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她真正死亡的位置其实是对面的教室。而当天只有一个人能拿到那楼里其他教室的钥匙。那个人就是你——“那打更老头的脾气古怪，只和我处得来，别人去要钥匙，他也不会给。”这是你当时的原话吧？”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吴所长。吴所长无动于衷，并不答话。过了良久，这才慢慢摘下手套。黑夜里只见他双手手指修长，灵活至极。韩宣忍不住道：
“怎么样，现在就让我根据以上这些猜测，试着将整件事情还原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洗耳恭听。”吴所长微微一笑，低头弹了弹指甲，神色泰然。韩宣见他并不慌乱，对自己的话竟浑似不放在心上，微感诧异，打量了他一眼，缓缓讲述道：
“故事最早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是个荒唐混乱的年代，也是个热血沸腾的年代。在那激扬的岁月里，六个年轻人在命运的作弄下，背井离乡，相识在这里，成了这里的知青。这其中四个是东北本地人，另外两个却是来自南方。他们是一男一女，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早就私定了终身，立志劫难过后，便相守一生。那时已是大变革的后期，大家苦尽甘来，幸福就在眼前。哪知世事变幻，后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竟让整件事完全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成了彻头彻尾的悲剧。”
“他们六个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在那困难的日子里他们相互扶持，共度难关，感情弥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却起了变化。那四个东北人中的一个小伙子，竟也喜欢上了这个南方女孩。自从他第一眼见到女孩的时候起，心里便无时无刻全是这女孩的倩影，她的音容笑貌每日在他心头上回荡，怎么也挥之不去。久而久之，终于深陷其中，爱的无法自拔。可女孩心中始终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他的位置。哪怕她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对待，哪怕是他们一起合影时，她开心的依偎在他怀里。可这又能怎样呢？所有这些都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那女孩根本不爱他！”
吴所长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眉宇间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但转瞬即逝。韩宣一笑，道：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说实话，一想到你当时心里那份煎熬，我甚至都有点同情你。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你也不用太沾沾自喜。”
☆、第三十二章
咱们言归正传，你们六人那天上岛游玩，从岛上回来后，你对林映卿的感情自是与日俱增。可这又有什么用？你感情越深，痛苦也就越深。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别人的人。跟你又能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她对刘逸凡矢志不渝，生怕惹恼了她，甚至不敢跟她透露一丁点儿自己内心的想法。于是就这样浑浑度日，直到那一天的到来。那天你们五人去那楼里写生，之前的过程都跟你所说的一样。你们下午进了304教室，在那里画了落日，晚上又宿在教室里。可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和你所讲的大相径庭。当日晚间，其他人都已熟睡，你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白日里林映卿和刘逸凡种种亲昵的样子，像无数条毒蛇般吞噬着你，让你痛不欲生。终于，你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感，偷偷起身叫醒林映卿，拿出之前从打更老头那要来的钥匙，打开了对面教室的门，将她领进了那里，说是有事要跟她谈。林映卿对你十分信任，自是不疑有他。于是你趁机向她诉说对她的种种思恋爱慕之情，你本是满怀期待，哪知换来的却是冰冷的拒绝。也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许是她哪句话刺激了你，让你羞愧难当，终于连最后的一点点理智也丧失殆尽，痛下杀手。你猛地将她按倒在讲台边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挣扎过程中她身上的那张照片便滑落到讲台下边。”
“眼看一个鲜活美丽的女孩转眼变成了尸体，你一下子清醒了，恢复理智了，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悔是肯定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再怎么后悔她也活不过来了。何况你内心深处或许隐隐觉得，她就算死了，那也比活在刘逸凡身边，每天看着两人开开心心要强。你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寻思善后事宜。最好的方案当然莫过于嫁祸了，经过仔细斟酌，你又回到304教室，轻轻叫醒徐老板和红姨，他俩看到尸体当然大吃一惊，但至于是否觉得伤心，那就另当别论了。从那照片上红姨对你的亲昵举动，以及你一个电话便让她言听计从出来相会的表现来看，我想红姨对你的感情，恐怕并不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