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湖边的迷雾-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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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宣猝然遭袭,心中又惊又怒,刹那间,只觉头脑昏沉,浑身发软,身子竟有些不听使唤。朦胧中却见一人站在自己身前,头戴面具,手持铁棒,正抡圆了死命朝自己挥来。他大骇之下,来不及细想,伸胳膊一挡,右臂一阵剧痛,几欲折断。借着这喘息之机,他手在地上用力一撑,一跃而起,连忙后退几步,身子靠在栏杆上,大声喝道:
“你——你是谁!”
那人充耳不闻,抡铁棒直冲他而来,眼看又要动手。危机之下,韩宣再也顾不了许多,双手把住栏杆,身子腾起,用力一脚蹬向那人。那人一闪躲过,撇了铁棒,两手顺势抓住韩宣的腿,向上一抬,将韩宣抬起在空中。韩宣反应极快,另一只脚死命向他踹去,正蹬在那人胸口,耳边传来轻微“叮”的一声,像是踹到了那人的衣服拉锁。那人让他踹的一个趔趄,却没有松手,顺着他这一蹬之力,抓住他的腿用劲往前一送。韩宣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两手一滑把持不住,一个倒栽葱,从桥上跌了下去。他身子虽在空中,口中却仍不依不饶,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
“我——操——你——”
那个“妈”字尚没出口,耳旁呼呼倒退的风却已灌进口中,瞬间便让人喘不上气。他身子急速下坠,手脚无处着力,眼看那桥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寒冷的江水瞬间将他包围,不停的向口鼻里涌去。韩宣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越沉越深,竟似没有尽头。他挣扎着手脚并用,胡乱地划着。可没多久,胸口便越来越闷,动作也渐渐慢了下去,头脑里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后脖领被一股大力猛地往上一提,肩膀以上露出了水面,清爽的空气瞬间灌进肺里,说不出的畅快。韩宣迷迷糊糊,恍惚间只见夜空中星光灿烂,耳边响起洪亮的声音:
“快!动起来!”
这声音好似醍醐灌顶,刹那间将他喊醒。他身子一激灵,赶忙手脚齐用,用力向前划着。却见身边那人两腿上下翻飞,好似带了脚蹼一般,侧着身子,一手向前划水,一手紧紧提着韩宣的后背。韩宣本就会水,刚才不过事出突然,这才如此狼狈,如今遇见救星,精神大振。这里本就是松花江较窄处,落水的地方离岸边也算不得很远。他用力一阵扑腾,手刨脚蹬,终于游上了岸。他这时已浑身湿透,酸软欲死,往沙滩上一靠,不停的咳嗽。救他那人由于游了个来回,虽然水性极佳,却也累的够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二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韩宣咳嗽了好一会,吐出腹中残留的江水,喘息已定,这才抬头瞅了瞅那人,说道:
“是你!”
那人点点头,脱掉湿漉漉的外套搭在手上,站起身来拍拍韩宣的肩膀:
“走吧,回去再说。”
————原来竟是吴所长!
办公室里的灯很亮。韩宣身披浴巾,手里端着热茶,正凝神观看墙壁上那副落日的画。吴所长推门进来,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韩宣站在那一动不动,问道:
“衣服烤上了么?”
韩宣点点头,目光仍是不离那幅画。吴所长将换过的湿衣服放在一旁,倒了杯茶,问道:
“你怎么会从桥上掉下来的?”
“这话应该问你吧?”韩宣冷冷地道:“你不是在跟踪我么?难道没看见?”
“我?跟踪你?”吴所长一脸诧异。
“难道不是么?”韩宣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吴所长:“我不相信我有这样好的运气,大半夜掉进松花江,却正好被人救了。”
吴所长皱了皱眉:“小伙子,你想多了,我刚才不过是例行巡逻,正好开车路过江边——”
“是么?你的意思是说,你跟那照片,跟当年那楼里发生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吴所长语气有些不快。“我之前根本没见过那张照片,也从来没去过那栋楼,你这是—————”
“那请问———”韩宣手指着墙上那幅画,目光如炬:“你这幅画是在哪画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吴所长脸上肌肉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韩宣瞅瞅他,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天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看到这幅画,你当时没在,张静姝曾经问了我一句话,可问了一半你就进来了,记得她当时问的是:“你说这画是在——”;我那时心里光顾着照片的事,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她是想问这画是在哪里画的;她早就看出了端倪,画这画的地点就是我们学校!确切的说,就是在那楼里画的!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画出这样的角度,我说的没错吧”
见吴所长仍是不说话。韩宣冷笑道: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是你自己闲的没事,骑在那旁边的某棵大树上画的。若是这样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吴所长静静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青,忽然转过身去,双手扶住办公桌。韩宣见他身形佝偻,后背微微颤抖,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心下微感歉意,说道:
“人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虽然我很好奇,但我懂得尊重别人——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救了我。”说完,放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去。
“你——你那张照片呢?”吴所长忽然转过身来,颤声问道。
“啊?”韩宣楞了一下:“那照片我放起来了,我觉得它事关重大,总带在身边,怕万一有个闪失弄丢了。”
吴所长木然点点头,不再向他瞧去,慢慢走到墙边,摘下眼镜,轻轻用手抚摸着那幅画,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韩宣见他身子僵硬,额头间皱纹深刻,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浑不似平日精神干练的样子,心里正感诧异,却见吴所长痴痴地注视着那幅画,轻声道:
“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已。。。。。。呵,若两个人真心相守,纵然一时分开,虽然千里万里,又有何惧?怕只怕。。。。。。阴阳永隔。。。。。。,生死相弃,那就——那就——”
韩宣见他眼角湿润,神情哀戚,眉宇间似蕴藏着无限的伤心,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了一会,只听吴所长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韩宣。
“这——这——”韩宣惊讶的合不拢嘴。
——那竟是一张和自己找到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吴所长注视着照片,喃喃道:
“三十年来,这照片我每天都要翻出来看几次,都已成了习惯,若是哪天没有看,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他顿了顿,见韩宣仍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
“你不用猜了,这个人就是我。”说着,指了指照片中间,和那美丽女孩并排坐着的相貌俊朗的年轻人。韩宣心头一震,他虽然恍惚猜到些什么,但见吴所长坦然相告,仍是吃惊不小。只见吴所长慢慢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眼睛凝视着茶杯,缓缓说道:
“我会将我的故事说给你听,至于你愿不愿意帮我,那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韩宣看了看吴所长,轻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知道,他马上将要听到这镇子里有史以来最神秘的一个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映卿是在松花湖的岸边。那时正是夏天,天很热,我独自一人去湖里游泳。记得当时我一个猛子扎进湖里,湖水很凉,在水里很舒服。我在湖底潜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却见一个女孩正站在岸边,焦急地向我望来,见我从水里出来,这才如释重负,冲我一笑。虽然只是轻轻一笑,时隔这么多年,可那场面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笑容是那样美,那样温柔。从来没有过。。。。。。”
“是——这个女孩么?”韩宣指了指照片里那美丽的女孩,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吴所长接过照片,轻轻抚了抚照片上女孩的脸,神色柔和,说道:
“她叫林映卿,是杭州来的知青。(韩宣暗自点头,心想果然如此)她家里成分不好,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初期忍受不了压力,自杀了。她从小是和外婆一起长大的,高中毕业后,插队到了这里,那时候□□已经结束,刚刚恢复高考。可她父母还没有平反,即便去考,也不过了政审。家里又没有门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随波逐流,来到这里当了知青,她那批差不多算是最后一波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
“那年我二十岁,正是不管不顾的年纪,自打第一眼看见映卿,心里便全是她的影子。走路想,吃饭想,睡觉也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大家都是年轻人,岁数相当,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受她父母的影响,她从小喜欢画画,我也能随便画上几笔,算是兴趣相同。她经常给我讲家里的事情,她的父母,她的外婆,她对未来的畅想。她说等她父母平反了,就报考中央美术学院,以后当一名老师,教孩子们画画。她虽然受了社会的牵累,却并不怨恨这个社会。她总是说,人要向前看,不能总盯着过去的痛苦,那会失去未来的幸福。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吴所长说着,眼睛又有些湿润,低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
“渐渐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彼此之间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可我知道,她心里和我想的一样,我们这一生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对方了。”
韩宣在旁听着,见他时隔这么多年,仍是情深如此,心下叹息。指了指照片,问道:
“那这三个人是谁?”
“这个人你早就认识了,”吴所长吁了口气,指着照片上拉手风琴的那个身形微胖的年轻人道:“他就是麻辣烫的徐老板。“
“徐老板!”韩宣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竟是徐老板,自己接触这么多天竟然没有认出来。吴所长喟然道:
“毕竟三十多年了,人的相貌早就变了,况且你又不知道我们当年的样子,认不出来也是正常。”说着,又指了指照片上大辫子女孩道:
“这个人或许你也见过,她现在就在你们学校里上班——她叫李虹燕,在学校里当寝室管理员——”
“李虹燕?李虹燕?——红姨!”韩宣心里的惊讶更甚,仔细瞅瞅照片上的女孩,相貌轮廓确和红姨有些相像,可若不是吴所长点破,真打死自己也想不到这人就是当年的红姨。吴所长瞅瞅他,皱眉问道:
“你见过她?”
韩宣点点头,苦笑道:“是啊,我前几天晚上偷偷出来,还让她抓住了,吓我一大跳,我觉得她有点。。。。。。有点疯疯癫癫的,”
“这也难怪,”吴所长叹息道:“她和映卿关系极好,就像亲姐妹一样,自从映卿出事后,她就有些不太正常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结婚,唉——”
“那这个人是谁?”韩宣指着照片最右边那个满脸阴鹜的年轻人问道。
☆、第二十章
吴所长脸色一变,眸子里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恨意,沉默一会,说道:
“他叫刘逸凡,和映卿是同乡,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韩宣见此光景,心里已猜到了□□分。只听吴所长道:
“他——他一直喜欢映卿,可映卿从小到大只把他当哥哥看待,还劝我不要往心里去。我虽然心里有芥蒂,但还是听了她的话。。。。。。也怪我那时年少轻事,没有提早防备,我。。。。。。是我害死了映卿!”
他双手掩面,后背靠在沙发上,一声沉重的叹息中,包含了无尽的悔恨。过了良久,这才张开手,揉了揉额头,说道:
“我和小徐,虹燕都是附近人,家离得不太远。映卿和刘逸凡又是同乡,大家在一起插队,又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很自然就玩到了一起。那时候不像现在,还要自己考学找工作,都是等国家安排,大多是接父母的班。生活虽然过得清苦,却也没多大压力,反倒逍遥自在。
“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干的,无非就唱唱歌,谈谈各自的理想,天南地北的瞎聊。小徐会拉手风琴,没事就给我们拉上一曲,也算是解解闷。可自从出了那事以后,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有拉过琴——”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
“我们相处日长,渐渐关系莫逆,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那天不知道听谁说,上面要改革开放了,这松花湖要改成风景区,五虎岛是这里最大的岛,自然首当其冲。左右闲着无事,我们商量着要去那玩,年轻人说干就干,几个人弄了条船,便去了岛上。那岛上虽然没什么人,景色却的确很美,我们四处转了转,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