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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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宪章扔了黄包车,混在人群当中,远远跟在赵寒的后面。
赵寒一路疾走,果然来到了集聚贤客栈的门口,门房蒋乃武迎了出来,和赵寒打了个招呼,也不多说话,赵寒闪身进了客栈。
显然,蒋乃武认识赵寒,而且很熟。
周宪章在距离集聚贤客栈五十米外的一个弄堂口停了下来,心头犹豫,该不该回客栈。那赵寒就在里面,要是遇上了,多有不便。可要是不回去,姚小凤在里面等急了,如果按奈不住,跑去医院看孩子,就麻烦了。
周宪章决定,暂时在客栈外面候着,等赵寒出了客栈再进去。如果姚小凤出了客栈,也好在外面拦住她。
算计已定,周宪章蹲在客栈斜对面弄堂口的一颗杨树下,盯着客栈大门。
时间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夜sè渐浓,还没看见赵寒出来。
身后的弄堂里,传出人声。
周宪章回头一看,黑乎乎的弄堂里,隐隐有人。
周宪章急忙站起身来,藏在杨树树干后面,向弄堂深处望去。
借着大街上的路灯,弄堂里人影晃动,里面隐隐有十几个人,他们的身上,闪着点点光芒。
周宪章大吃一惊,他太熟悉那星星闪闪的光芒了。
那是铁器在微光下的反光!
他们身上背着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是大清**队最为普遍的毛瑟枪!
周宪章回头向客栈门口望去,这才注意到,客栈门口也有一些尴尬人。
这些人要么扮作摊贩,在客栈门口擦皮鞋、摆烟摊,要么则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面上,无所事事。
集聚贤客栈被包围了!这些人一定是官府派来的人!
周宪章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冲着他和姚小凤来的。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看法。
单中庸说过,道台大人只是把和姚小凤看成是两个文物走私贩子。
要抓两个走私犯,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还荷枪实弹!
赵寒!
他们一定是冲着赵寒去的!而且,赵寒曾经透露过,她有很多同志!这些同志要为“全中国老百姓出头!”
所谓为老百姓出头,那就是与官府作对!那就是造反!
集聚贤客栈,是革命党人的窝子!老板师中吉一定是革命党人!
在大清国,有两股势力在暗中较量。一股是康有为为首的维新改良派,维新改良派声势浩大,得到了中低层官僚和民众的广泛支持,他们主张坚决维护皇权,在大清国的统治框架下,实行变法改革,他们虽说与守旧官僚也有着尖锐的矛盾,但毕竟是统治阶层的内部矛盾,而且,皇帝支持他们。所以,守旧官僚虽然仇视他们,但也能够容忍他们的存在。
而另一股势力,则是革命党人。他们主张彻底推翻皇权,驱除满清统治者。这股势力很弱小,但却是朝廷万万不能容忍的!就是在底层民众当中,支持者也是寥寥,中国有着两千年皇权统治的历史,民众难以想像,没有皇帝,会是一个怎样的社会。所以,民众视革命党人为无父无君的逆臣贼子,朝廷对于革命党人,向来也是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朝廷对革命党人采取血腥镇压的策略,革命党人一旦被捕,便是人头落地,甚至株连亲友。革命党人视清廷鹰犬为死仇,一旦有清廷官吏落到革命党人手里,也是难逃一死。双方势不两立,相互仇杀。
周宪章与革命党人没有任何来往,不过,他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同情革命党人的主张,何况,赵寒与革命党人是同志,就是看在赵寒的份上,他也不希望这些革命党人被官府杀害。
周宪章终于看清楚了,弄堂里的人穿着的不是巡捕制服,而是清军的号服,人数不是十几个,而是一百多人。他们不是巡捕,而是上海的巡防营!这是大清国的地方军事武装,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地方jǐng备区。也就是说,他们是大清国的正规军。
官府这是要把里面的革命党人一网打尽!
这群清兵里面,有一个人却没有穿号服,那人脸型尖瘦,一口暴牙,穿着一身对襟,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脚下打着绑腿,正在对着客栈指指点点。看来,此人对客栈里面的轻型十分熟悉,正在对清兵们讲解里面的情况。
集聚贤的大堂里,灯火通明,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门房蒋乃武坐在柜台后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对门外的危险毫无觉察。
周宪章心中焦急。清兵人多势众,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里面的人毫无防备,必然遭到毒手。而姚小凤也在客栈里,一旦清军动起手来,玉石不分,姚小凤也要跟着倒霉。
周宪章慢慢看出一点门道来。
清军的这次行动,大部分清军悄悄埋伏在客栈周边的小巷子里,一部分人化妆成各sè人等,在客栈周边布下暗哨。这些便衣服sè五花八门,但他们的衣袖上,都有一个白sè的结,作为暗号。
看来,这些清军彼此也不是很熟悉。
周宪章伏在杨树后面,看了看四周,只见距离客栈五十多米的一座牌坊下,蹲着一个擦皮鞋的小贩,那小贩背着鞋箱,蜷缩着身子,袖口上有一个白sè的结,周围却是空无一人。牌坊十分高大,后面黑漆漆的。
周宪章心中暗笑,这个家伙胆小,害怕冲到最前面挨枪子,故意离客栈远远的。
周宪章闪出杨树,慢慢走到了那小贩的身边:“擦皮鞋。”
“去去去!”那小贩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客栈大门,对周宪章不耐烦地挥挥手,看来,这家伙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周宪章看了看四周,牌坊后面,却是一个小树林,里面寂静无声。远处,那些身着各sè服饰的便衣也是盯着客栈,没人注意到牌坊下。
第078章 内贼
周宪章说声:“得罪了!”一手捂住小贩的嘴,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三下两下,把小贩拖进牌坊后面的小树林里,小树林里果然空无一人。周宪章松开了小贩的嘴巴,卡在脖子上的手,却是加了一成力。
小贩吓得面如土sè:“革命党好汉饶命!”他把周宪章当成了革命党人,革命党人遇到清廷官吏,向来不软手。
周宪章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的头是谁?”
“总兵颜琼林。”小贩战战兢兢作答:“就是客栈对面那个卖烟的。”
周宪章循着小贩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正对客栈大门的街对面的路灯下,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坐在一个烟摊后面,那中年人身材魁梧,明明就是个行伍出身,周围有几个壮汉,围着烟摊,应该是这位颜琼林总兵的亲兵卫队。
“你们来了多少人?怎么布置的?”
“颜总兵带了两百人,加上巡捕房的,一共两百五十人,客栈前后左右的弄堂、各个路口都有人把手。”
“行动暗号是什么?”周宪章问道,清军一定会约定一个行动暗号。
“右手食指上钩。”那小贩说着,做了一个手势。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革命党?”
“听长官说,革命党人中有人出首。”
“是谁?”
“小人委实不知。”
“你说的是实话?”
“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小贩指天赌咒。
“你最好睡一会儿!”周宪章说着,手腕一用力,那小贩的脖子一阵酸麻,顿时不省人事,瘫倒下去。
周宪章把小贩拖倒树林里,取下衣袖上的白结,戴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摸了摸小贩的腰间,摸出一支手枪来,周宪章把手枪别在衣襟下面,拍拍手,出了树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集聚贤客栈门口。
早有四五个衣袖上戴着白结的人守在客栈门口,看见周宪章,却也不疑,冲着周宪章点点头,周宪章也冲着他们点点头,混在这些人中间。
时间刚刚过了八点,那烟摊后面的颜琼林抬起右手,食指一个上钩。
门口的便衣一拥而入,坐在柜台后面的蒋乃武猛地跳了起来,后面十几个便衣一拥而上,把蒋乃武摁到在柜台上。
周宪章混在便衣中,冲进了客栈,也不顾蒋乃武,拔腿直冲二楼,来到姚小凤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姚小凤正坐在床头,吓得一声尖叫,还没开口,周宪章低声说道:“清军来抓人了,不是冲着你!”
“我的孩子……”
“孩子一切都好,有玛丽麽麽照看。记住,你不认识我!”周宪章使了个眼sè,大喝一声:“革命党人在哪里?”
无数便衣冲上了二楼,正在挨门挨户地搜查,客栈里的房客一片惊呼声。
“没,没没见到革命党。”姚小凤战战兢兢作答。
“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呆着,小心把你当革命党人拿了!”周宪章喝道,顺手把一摞大洋塞进姚小凤手里,低声说道:“去陆家嘴大同宾馆等我!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去医院,孩子在那里很安全。”
周宪章想起老船夫曾经交待过,若有难事,可去大同宾馆找总经理唐才常,曾国彰对他有救命之恩。集聚贤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姚小凤先去大同宾馆,周宪章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再去和他汇合。
姚小凤答应一声,周宪章转身出了房门。
走廊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身着号服的清军和袖口上有白结的便衣,看见周宪章衣袖上的白结,也不过问。这些清军和便衣只是守在走廊里,并没有为难里面的房客,看来,清军的情报极为准确,他们很清楚哪些人是革命党,哪些人不是。
那小贩说的不错,革命党人当中一定有人反水,此人很可能是革命党人的核心人物之一。
没有听见枪声,双方没有交火。
周宪章快步走下了二楼,只见大堂里,一群荷枪实弹的清军,围着十几个人,这伙人全都被反绑了起来,为首的就是客栈老板师中吉,他的身后,就是美女记者赵寒,门房蒋乃武,以及昨天见到过的那四个壮汉,也在其中。
门口,堆放着十几条崭新的步枪。
清军这次行动,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革命党人手里有枪,可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清军拿下了。
那个摆烟摊的总兵颜琼林,已经换上了一身官服,插着手,冷眼盯着这群革命党人。
周宪章混在一群便衣的身后,并不言语。
师中吉冲着颜琼林说道:“赵女士是英国人,你们不能抓他!”
颜琼林冷笑:“本总兵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英国人,只知道这里有大逆不道的叛贼!全部带走!”说着,也不理睬师中吉,大踏步出了客栈大门。
兵丁们押着师中吉、赵寒等人,出了客栈,向闸北方向开进,那是巡防营驻地所在。
上海是个国际大都会,这里有洋人的租界,大清国官府不能进入租界抓人,甚至不能在租界邻近地区抓人,于是,革命党人、江湖帮会和三教九流各sè人等都汇聚到上海,利用上海特殊的政治、地理环境开战活动,所以,清兵抓捕不法分子,对于上海市民而言,也是司空见惯。大街两旁,居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有的停下手里的活路,指着被清兵押着的师中吉等人指指点点,一些留着辫子的老人冲着师中吉吐口水——在民众眼里,革命党人与江湖会帮一样,都是匪类。
周宪章混在清兵便衣当中,心头叹息。上海是中国最为开放的城市,民众接受了西方的服饰、咖啡、娱乐、西餐,但是,他们仍然不能接受西方的mín zhǔ思想。而在中国广大的内地,民智未开,百姓更加不知mín zhǔ革命为何方妖孽!在这样的环境下,革命党人要想成功,希望渺茫。
一个小时后,队伍来到了闸北巡防营大营。
清兵把师中吉这一干人犯押解到了大营后面的黑牢里,各自散队。
周宪章一直跟在总兵颜琼林身后不远,只见颜琼林带着几个亲兵,走到了一间大堂门前,大堂门口立着两头石狮子,两扇黑漆大门,门前一盏路灯,门额上一块匾,上书“白虎堂”。
这白虎堂,应该就是总兵官的官衙了。
颜琼林进了白虎堂,亲兵们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白虎堂坐北朝南,东面有一道河汊,河汊边设有岗楼,岗楼上亮着灯火,两个清兵站在岗楼上。北、西、南三个方向却是黑乎乎,隐隐有些建筑。
周宪章从南边绕到白虎堂后面,那里却是一座草料棚,里面堆积着马匹草料。草料棚很是低矮,棚顶上透着灯光,那是从白虎堂的后窗透出的灯光。
周宪章看看四下无人,纵身跃上了草料棚,趴在白虎堂后窗上,手指沾着涂抹,轻轻点开窗纸,向里面张望。
里面的大堂里,有两个人。
总兵颜琼林坐在帅椅上,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脸型尖瘦,一口暴牙,穿着一身对襟,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脚下打着绑腿。
那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