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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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说会不会是深度睡眠综合症?鲈鱼觉得没那么巧合,宋玉玲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把所有可能性一条一条全都列在上面。李安民总感觉自己见过睡着了以后就躺着不动的人,有这么个印象,要深入去回忆是在哪里见过,却死活也想不起来,而且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的记性不太好,最好养成写日记的习惯,把自己所经历过的每件事详细记录下来,一旦忘了还有个备份。”宋玉玲对鲈鱼使了个眼色,鲈鱼掌柜就起身进大蓬,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手里托着巴掌大小的笔记本,装在防水袋里,跟宋玉玲用的那本一样——红棕色硬皮,皮面上刻有八方邪禁符的咒文。
鲈鱼掌柜说这本子是他手工制作的,限量版,只卖给关系特别铁的客户,李安民受宠若惊,很捧场地翻页欣赏,本子小而厚,托在手上沉甸甸的,像本小32开的成语词典,有配置防遗失的绳结,可以扣在皮带或包带上。封面封底是双面硬皮,内部也凿刻咒文,还贴了张符纸。内页用的是茶色薄纸板,韧度强,延展性好,还用了双重加固装订,制作得非常用心。
赞叹之余,李安民不免好奇刻符咒的用意,看来不单纯是一种装饰纹。
鲈鱼说印刻防灾咒文历来就是方士保存经本的独特法门,在这世上,总是有某种非自然的力量在干扰人们深入探索奇门异术,燕山派方术也曾一度面临失传的危险,记载术法和见闻异志的典籍记常遭遇水难、火难等天灾人祸,这其中有偶发事故,也有无法用客观因素来解释的怪事。卢家祖辈认为那些怪事是由非自然的力量所引发,由古至今,许多看似偶然的灾难都是在刻意牵引下才发生的必然结果,八方邪禁符正是为了对抗那股非自然力量而衍生出来的保本术。
宋玉玲颇为惋惜地叹息:“宋氏方术就是被这么消磨掉的,所以我吸取教训,常备物件和工具通常先送到小卢这儿来印符,包括安装在南顺仓库里的监控设备和寄给你的电脑、光碟,否则……还没送到你手上恐怕就被一把火给烧了。”
她颇有兴味跟李安民拉家常:“你知道吗?我去查过李怀安的身世,你母亲,她是被遗弃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就被丢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王家夫妇,那是对孤寡老人。”
李安民震惊了,她完全不知情,从没听人提起过这件事,宋玉玲说她去过王家旧址,还找到了王家夫妇的坟墓,邻居说王老叫王志坚,但墓碑上刻的姓名却是——王佩春,这个名字出现在文革后获平反的人员名单上——
'王佩春,某大学历史系教授,因写大字报被打为右派叛徒,遭到亲友孤立,传携妻跳海自杀,未找到尸体。'
宋玉玲推测王佩春和妻子是在家人庇护下改头换面,逃往他乡避难,之所以死后换回原名,应该是期待有一天能够获得平反。
“王家夫妇膝下无子,收养李怀安时已年过半百,李怀安到小岗山插队时他们就已经过世,只留了套房子下来。李怀安跟随严家迁到南顺之后,老房拆迁,曾有人通知过她回去办手续,但是没办成,因为那时候她刚生完孩子,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隔没多久便去世了。
而在李怀安死后,没等拆迁,王家就发生了火灾,所有与她相关的物件全部付之一炬,李小姐,你告诉我,严家是不是也发生了相同的意外灾难?”
李安民想了想,坦言相告:“确实被火烧了,但不是火灾,是我爸怕触景伤情才就把所有跟我妈相关的东西全都烧了。”
宋玉玲挑眉问道:“这是严先生亲口说的?”
李安民摇头说不是,自嘲道:“他哪肯跟我说话?能点头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是奶奶告诉我的。”
宋玉玲思考了一会儿,问她:“知道你爸的手机号吗?”见李安民点头,沉声下令:“打给他,直接问他有没有这回事,我不认为严先生会烧掉你母亲的遗物。”
李安民听不惯这种命令的口吻,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奶奶在骗人 ?'…'”
宋玉玲放软语气说:“当然不是,老一辈的人忌讳多,在小辈面前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你爷爷奶奶不就隐瞒了你母亲的身世吗?”
李安民道:“可能连他们也不知情。”
宋玉玲撇嘴微笑:“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你站在你爷爷奶奶的立场上,难道就会在孙辈面前嚼这个舌根?他们不说是为你着想。”
宋玉玲码准了李安民的心态,尽拣好听话讲,李安民明知道她是舌灿莲花,但话说得合乎心意,反弹情绪自然而然就被顺下来了。她掏出手机拨严怀德的号码,严怀德在这件事上没打马虎眼,用很严厉的口气说他绝不可能去毁坏跟李怀安相关的任何一样物件,那纯粹是场意外,就在去出丧的途中,家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把她的东西烧得精光,等回来想抢救已经迟了。
这是一种抹消存在痕迹的刻意行为,无论是谁烧的结果都不会变,李安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时被揭出来反而有种“这样才对”的感觉,令她感到意外是——“我妈竟然是被火化的,我一直以为是土葬。”
“我说亲,你怎么连自家妈是火葬还是土葬都不知道啊?不孝女。”鲈鱼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嚼糖果,顺手丢给李安民一粒。
“我那时才三个月大,后来也没人提过啊。”李安民接下糖,没吃,只是握在手心里。
宋玉玲眯起眼睛问道:“既然没人提过,你怎么会认为是土葬?”
李安民摸着额头说记不清是谁讲的了,就是有这个印象。宋玉玲道:“我看你的记性确实很成问题,而且很有可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看你需要接受详细检查,小卢——”
“大姐,我真的没有那功能撒,我对跳大神不感兴趣,真的,我只是单纯热爱皮影这门传统工艺,除了傀儡百戏和保本的八方邪禁符,燕山派其他方术我都没好好学。”鲈鱼把头贴在桌面上来回滚动。
宋玉玲扇蚊子似的挥挥手:“不是说你,是说你同门师兄小管,他擅长修修补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不成啊,那家伙补的东西跟你说的压根就不是一码事,还有,管哥他跟我同派不同门,不是师兄弟,而且他向来不接外单。”
“所以才叫你去,你跟他是老熟人,想办法让他替小丫头看看,说不定能弄清楚傀儡戏出状况的原因,你想被人说你技术不过硬?”
“这个嘛……”鲈鱼掌柜看向李安民。
李安民安慰他:“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宋玉玲呵呵轻笑,说:“你瞧,她已经在怀疑你的水平了。”
鲈鱼默,宋玉玲又甩出甜招:“你去,我按旺季的月均营业额付给你闭店损失,不管事成与否,委托费照付。”
鲈鱼果然心动了,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说需要时间考虑。
李安民看向宋玉玲,心情复杂:“这些事情本来都跟你无关,你为什么……”
宋玉玲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额心,“我是商人,投机商,只追求利润,不考虑价值规律,你是我押注的目标,为了提高你的经济价值,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也是一种风险投资。”
李安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带给宋玉玲什么样的利益?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想来问了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不管有多少疯狂的念头,从骨子里来说,宋玉玲仍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思维缜密,满腹心机。李安民不敢跟她深谈,每次开口之前得先在心里掂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免得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给卖干净了,想收都收不回来。没有信任基础的人际关系,李安民处得辛苦,就一个字——累!
在鲈鱼掌柜举棋不定的当儿发生了一件事,有个男顾客看中店里的看板娘——越剧造型的小飞燕,小飞燕的皮影套装是非卖品,是鲈鱼掌柜的心头肉,是一件比钱更重要的宝贝,男顾客财大气粗,掏出钞票抽人脸,惹火了鲈鱼掌柜,矛盾从争吵升级到互殴也不过就两分钟时间,鲈鱼掌柜是不爆发则已,一爆发惊天动地,抄起扫帚把顾客打得落荒而逃。
顾客受的是皮肉痛,鲈鱼掌柜是心痛,在冲突过程中,小飞燕的影人被踩坏,头部撕裂,他抽风了,扑在地下哭天抢地、悲痛欲绝。宝贝坏了得找人修啊!鲈鱼掌柜没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没辙了,只得领上李安民去找真正的行家管师傅,不是找他修补皮人,而是要修补蕴藏在皮人中的灵魂。
殇婚01
管师傅姓管名钟,祖辈是燕山派方士,管卢两家是老世交,管师傅的主业是制作铁枝木偶,包括木质偶身和泥塑的纸影头,有固定的戏班客源,同时接个人订制。
木偶作坊建在浮山东麓,鲈鱼带李安民走后山小路,沿着一条蜿蜒小溪漫行。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云层还没散开,铅灰色的天空低压在头顶,叶片被水刷得油绿发凉,在一片灰暗之中显得很扎眼。
李安民闻着湿泥的腥气,跟在鲈鱼身后小心行走,烂泥堆积在鞋底边缘,抬脚时沉沉的,每一步都能带起飞溅的泥水,鲈鱼掌柜一入山就好似雏鸟归林,连蹦带跳,欢乐得像个孩子,他专挑有水洼的地方走,用力踩踏湿泥,他带了两双鞋子,一双旅游鞋,用来跑路,一双黑胶靴,用来踩泥,李安民小时候也干过这样的事,每到下雨天就特别开心,初中以后这性子就逐渐收敛,如今,再看到这么熟悉的场景,竟泛出一种恍如隔世,又恰似昨日的心酸。
走着,想着,视线游离,不经意往侧方一瞟,黄绿之间掺进一抹艳色——林里有个女人,背靠树干笔直地站立,从李安民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面,这女人皮肤很白,面颊桃红,眉眼漆黑,像是化了浓妆,她头戴镶着彩球的玉珠冠,身上穿的两截头衫裙——黑底广袖的对襟上衣,小立领,龙凤盘扣,大红色三片式的长裙,裙边垂着一圈金流苏,布料上绣着牡丹花纹,黑得像墨,红得像血。
这身装扮很像清末时期的嫁衣,那女人就穿着这身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前,李安民心里发毛,没敢转头仔细看,就这么匆匆走了过去。
溪流的尽头是一座几十户民宅的小乡村,名叫“余苗村”,李安民和鲈鱼才到村头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奏乐声,村口站着两大婶,胸前别红花,臂弯挎竹篮,一见到李安民两人就迎上前打招呼:“这不是小卢吗?”
“张妈、朱妈好,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村里挺热闹的啊,提前过春节了?”
余苗村的居民认识做木偶的管师傅,因为管师傅的木偶厂不开灶,都在村里的“稻香居小吃馆”搭火,鲈鱼掌柜经常来探望管师傅,每次跟着他进村蹭吃蹭喝,一来二回自然就跟村人熟悉了。
朱妈热络地对鲈鱼掌柜说:“不是过春节,是刘老家办喜事,大儿子娶了个城里媳妇儿,可把他给乐歪了,这不,新娘还没接回来呢,先得把咱村的喜气扬上去。”
刘家夫妇就是稻香居的老板,鲈鱼掌柜一拍脑门喊:哎哟,没备礼。
张妈拍鲈鱼的肩膀,笑呵呵地说:“管师傅替你一并出了份子,明晚喜酒一定要来啊,这是规矩,你得提醒管师傅,他是贵人多忘事。”
照余苗村的规矩,婚前三天要扬喜,凡是从村前路过的游客都能得到喜糖一包,两元小红包一份,鲈鱼掌柜人熟嘴甜,两位大婶一人多发了包喜糖,李安民也跟着沾光。
鲈鱼拉着李安民进村凑热闹,村中央的晒谷场上搭了座简陋的木板台,一群身穿戏服的人在台上甩水袖唱戏,朱妈说这是镇上的戏班子,村长请来给新郎家助兴的。李安民在戏台后又看到了那个穿嫁衣的女人,站在候场的艺人中间,这次看到了正面,她脸上的浓妆跟在舞台上唱戏的艺人相似,敷脂粉,在眼睛周围染上桃红色的胭脂,这是戏剧妆的特点。原来这女人是戏班子里的成员,应该是饰演花旦的,在林子里单独看显得很突兀,站在艺人中间就没那么夸张了。
李安民总觉得她的姿势有些奇怪,身板挺直,肩部耸起,两臂向外侧微微张开,怎么看怎么不自然,那花旦似乎注意到了李安民的视线,转动眼珠看向她。李安民赶紧掉头看舞台上的表演,隔了会儿再瞟过去,发现那个花旦不见了。艺人中,人群里,哪儿也找不到。
李安民还来不及多想鲈鱼掌柜就说要闪人,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绕过余苗村再过一个小山坡就到了管家木偶制作厂,这附近人烟稀少、林荫葱密,李安民依着习惯先打量周围环境,托着下巴说:“这地方风水挺好的啊。”
“风水好?”鲈鱼掌柜瞪大双眼,伸手指向西北的方向:“那儿,不到百里地,有座小山丘,坡顶的大坑被当地人称作乱坟坑,在火葬普及之前是专门用来埋无名尸的,为什么这附近没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