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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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陆局长的处境
下午下班时分，陆建明并没有准时下班，而是坐在办公室里闷闷的抽着烟。
市局局长这个位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坐的。
虽然陆建明还没有正式就任局长之位，不过书记办公会上已经定了调子，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消息也早已经传开，无非就是还要走一些必要的干部任命程序罢了。
不过陆建明已经感受到了这个职位的压力有多大了。
今天陆建明以副局长主持日常工作的名义，组织了一次局党组工作会议，主要是商讨关于组建警民联防队的计划。
关于警民联防的计划，陆建明已经写了文件上报了柳书记，柳书记对此自然是大加赞赏，深以为提拔陆建明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吴建国介绍的果然是个人才。柳书记不吝赞美之词的狠狠的夸奖了陆建明一番，当场指示陆建明要尽快把警民联防计划安排下去，实施起来，他会在下次常委会上将这个计划提出，以争取到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
按道理来说，市委书记拍了板，市委市政府当然要大力支持的，可柳书记却要说出把计划提请到常委会上，还用了“争取”这个词儿，就显然说明柳书记在市里面的话语权还是不够的，这事儿究竟能不能获得市里面的大力支持还真说不定，最起码市政府那边答不答应还得两说——毕竟市长管着钱袋子呢，警民联防队真要组建起来，也是要花不少钱的，市政府不支持，这事儿还真搞不好得白瞎。
上面有阻力，陆建明掺和不进去，可局里总得先拿出姿态来，先把计划安排下去，只要下面行动起来了，市里面总也不能硬摆架子不管不问吧？特别是真要出了效果，柳书记为咱争取支持也就更容易一些了。说不得陆建明便召开了局党组会议，先把计划给拿了出来。
可谁想到局办会议上的气氛实在不太平和，一帮局党组成员纷纷发表不同意见，和陆局长打起擂台来。
“让老百姓参加治安巡逻？那还要咱公安局干什么？”
“组建警民联防队倒也是一个震慑社会不良分子的好办法，不过陆局长，这经费算谁的？总不能让老百姓白白熬夜巡逻吧？不发工资，可总得给点补助吧？咱们局里的经费可是很紧张，本身就不够用的！”
“对，还有，万一普通百姓在巡逻的时候，遇到不良分子，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嘛，真打起来，伤了，死了，怎么说？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就是嘛，社会治安，还是得靠咱们公安才行，说别的都是扯淡！”
陆局长被一帮人顶得很是下不来台，一张黑脸变得不是个颜色，只能提前宣布散会。
这本就在陆局长意料之中，要知道虽然公安局内部也有小派系之分，不过总体上来说，都是山南系的人，眼见得老局长谢大才“无辜”被撤，换上来一个本来在局里最边缘化的陆副局长，自然大伙儿全都不甚服气，大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架势，眼见得你官帽子还没戴稳当呢，就急着搞这种大动作，不给你使点绊子才怪呢！
陆局长憋得一肚子火气，却又没地方撒，更急着在这种局面下，怎么才能搞好治安整顿，甚是有些焦头烂额之感，闷在办公室里抽了半下午的烟，却依然想不出什么好的头绪来。
陆建明按灭了最后一根烟头，寻思着还是先下班，等会再去老同学家里坐坐，也许吴大才子会有什么高招指点咱一下也说不定。这时候房门却被敲开了，“通讯员”小王脸色有点古怪的报告说有人找。
陆建明略微皱了下眉头，道：“什么人啊？”
“陆叔叔，是我！”
小王身后传来一个小孩的叫声，陆建明微微一愣，脸上却泛开了笑容，道：“是小天？呵呵，进来进来，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王让开身子，吴天小朋友进了办公室，大大咧咧的嚷道：“陆叔叔，我是来报案的！”
“呃？”刚站起身子的陆建明不禁又是一愣，道，“报案？你报什么案？”
“唉，别提了，被几个小流氓敲诈勒索了！”吴天一副很丢面子的架势嚷道，眼见得陆建明又瞪圆了眼睛，立马又道，“嗯，不是我，是我的一个老师，他要来报案，不过门卫不让他进来，我是偷偷溜进来的。”
“门卫不让进？为什么不让进？”陆建明道。
“门卫说你们下班了，不接案子了，让明天再来。”吴天气呼呼的道，“我说陆叔叔，流氓们可从来不下班的！”
陆建明顿时不是个脸色，咱三四十的人了，竟然被个小屁孩教训了？不过这小子说的也没错，犯罪分子可从来不跟你讲究下班时间不做案的。
不过话在说回来，一般报案都是找辖区派出所——那儿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直接上市局，直接找局长报案的事儿还真不常见，毕竟市局更多是作为管理单位存在的，前任谢大局长素来高高在上，局里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倒也不算稀奇。
“小王，去看看，门卫是怎么搞的？”陆建明嚷道，“对了，小天，你老师叫什么？小王直接把人家请这儿来。”
吴天说了常天华的名字，小王领命而去，陆建明瞥了瞥吴天小朋友，道：“小天，先坐下，具体怎么回事儿，你先给我说说。”
陆局长这番态度也算是很给吴天面子了，毕竟陆局长已经见识过了小神童的特别之处，要知道这个“警民联防计划”首先就是出自吴天之口，老同学吴建国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让陆建明很是惊异不已，不过却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点——这个小家伙绝不能把他当做普通的小屁孩看待。
吴天却并不答陆建明的话头，踮着脚尖瞥了瞥陆局长办公桌上满满的烟灰缸，背着一双小手仰着脑袋，叹气道：“唉，陆叔叔，看来你这个局长当得不太顺心吧？”
陆建明眉头一蹙，道：“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你爸给你说什么了？”
吴天撇撇小嘴，道：“还用我爸给我说啊，亏你还是当警察的，这么大一堆烟头，问题不是明摆着呢嘛。”
“嗬，这小子……”陆建明不禁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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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将兵论
常天华略带结巴的把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掏出烟来，紧着敬了一支给陆建明，又忙着掏出火柴来帮陆局长点上。
要知道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公安局可是最有“官威”的“衙门”，饶是常天华如今见了不少世面，处级的领导也打过几次交道，可不管是印刷厂的厂长、报社的主编，还是民政局的主任，都远不如陆建明这个市局局长给他造成压力大——别的不说，刚才在市局大门口就被门卫呵斥了一番的，别的单位哪儿有这种威风？
所以，即使陆建明表现的很客气，再看吴天小朋友在这儿貌似也很吃的开，一点不客气的和陆局长坐在沙发上，却依旧没能让常天华放松下来。
“常老师，那帮流氓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陆建明就着常天华的火，吸着了大前门香烟，说道。
“嗯，带头的那个说了，他叫江大毛。”常天华说道。
“江大毛？哼，又是这家伙！”陆建明冷哼一声，道，“小王，你去找下杨长安，让他叫几个人，把那家伙弄回来！”
小王刚一应声，吴天却插口说道：“陆叔叔，下午去的可不止一个，总共六七个人呢。”
陆建明蹙了下眉头，目光在吴天和常天华脸上转了一圈，又朝小王道：“那就都带回来！”
小王再次领命，脚步轻快的冲了出去。
“陆叔叔，你罩得住吗？那个江大毛可是嚣张得很，听说你们局里都有他的后台呢。”吴天大大咧咧的说道。
常天华不禁猛然一阵咳嗽，本来不会抽烟，硬陪着陆局长点了一根，却不想听到吴天这么一句不知轻重的话，不禁就吓呛着了——这小子真敢“以小卖小”啊。
“嘿，我说你小子今天是专门来哗笑你陆叔叔的？”陆建明一瞪眼，道。
“不敢，不敢。”吴天嬉皮笑脸的道，“不过陆叔叔，我是真怕下面有人不听你的招呼，抓不住那个江大毛的话，只怕明天他再去找常老师报复，那可就麻烦大了啊。”
“哼，你陆叔叔好歹在市局干了几年局长了，几个得力人还是有的！”陆建明气哼哼的说道。
吴天便笑嘻嘻的不再言语，不过这幅表情却是让陆局长越看越气，瞪着眼珠子想要再训斥几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同学的儿子，却忽然脸色一转，挂了浓浓的笑容，缓声道：“我说小天，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给陆叔叔说说……”
吴天翻翻白眼，道：“陆叔叔，我才是个七岁小孩呀，你问我有什么用？”
“嘿，我说你小子！”陆建明指着吴天，朝常天华道，“常老师，你说说，他像个七岁小孩吗？”
常天华就呵呵干笑，说实话，常天华第一次见吴天的时候，就不认为他是个普通小屁孩了，并且越接触越觉得他不像小孩，甚至字帖生意越来越好，常天华就越来越觉得吴天比咱自己还要老成！你看看，这会儿又给堂堂的公安局长出起主意来了！
吴天再翻翻白眼，道：“鬼主意嘛，我是没有的，不过我倒是听我爸说过一嘴，嗯，他那个鬼主意，我倒是感觉还不错……”
虽然陆建明感觉吴天把一个“鬼”字咬得很重，听着十分别扭，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管催道：“呵，小天，你爸说了什么主意？快给我说说……”
吴天就摇头晃脑的道：“我爸说，陆叔叔你初登高位，威望只怕不足以服重，下面的副局长、分局长们只怕不会太听话……”
“嗯，你接着说啊。”陆建明眼见吴天又卖起关子，不禁催促道。
吴天却挠了挠头，道：“我爸接着给我讲了个故事，说什么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什么的，对了，常老师，你是教历史的，这事你懂啊，你给陆叔叔讲讲吧……”
常天华不禁一阵愕然，这家伙怎么又把咱给扯上了？
眼见得本来咱感觉挺大的事情——被一帮流氓盯上可是天大的祸事，却不想到了这儿，陆局长不过三言两语就把这个茬儿揭了过去，常天华不免又重新认识了一番社会层级的问题，突然又被吴天搞了这么一出，一事儿哪儿能答得出话来？
“对，常老师，你别客气，都是自己人，我也说句实话，上学那会儿可没读多少书，还真得请你多教教我。”陆建明朝常天华说道。
“呃，不敢当不敢当……”常天华又望向吴天，见小家伙微微点头，便凝了凝神，道，“陆局长，那我就托大一回。嗯，这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说的是北宋初年，为防止武将拥兵自重，宋太祖采纳宰相赵普的建议，实行更戍法，规定军队定期更换驻地，而将帅不随军转移，频繁的调换军队，就形成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现象。”
陆建明听得似乎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抽烟不语。
吴天说不得只能再“冒险”提点他一句，道：“我爸还说什么，宋朝是换兵不换将，你可以换将不换兵，效果也是一样的。”
陆建明眼睛一亮，一拍脑门道：“噢，我知道了，你爸的意思是让我把各个分局的头头们来个大轮换？”
陆建明一边说着，一边干脆站起身子来，在办公室里快速踱步。这个办法好，还很是可行！首先，只是把各分局的头头们对换一番，级别不动，权位不变，阻力就要小得多，而各个分局的头头们一旦换了位置，一时对下面的人使不顺手，自然也就没了和市局对抗的底气，警民联防计划的阻力就要小得多了，并且这么一场大洗牌，说不定就有些人要重新分析形势，选择重新站队了……
吴天眼见得陆建明踱步的速度放慢下来，似乎已经想清楚了大概策略，立马又张口说道：“我爸还说了，柳书记的方法你也可以学学，搞个任务分摊，把几个区县分给局里的各个领导，谁负责的地方出了问题，谁就去承担责任，看他们还不乖乖配合你搞治安整顿？”
陆建明脚步一顿，又疾走几步，猛然站住了身子，看着吴天目光灼灼的道：“呵呵，小天，回去给你爸说，回头我请他喝酒！陆叔叔破着半个月的工资，请他喝茅台！”
吴天却撇撇嘴，道：“我又不能喝酒……”
陆建明哈哈一笑，道：“你不能喝酒，那就吃菜，红烧肘子叫花鸡，随便你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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