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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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国越想越觉得可行，再点起一根烟来，一边抽着一边望向儿子，不过脸色却不同于刚才的阴郁，而是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望向儿子的目光也隐约带着点不可捉摸……
第二十八章柳书记很满意
上午八点钟，柳文成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坐下来，却暗暗长舒了口气，脸色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不是说柳书记真的多累，昨天下班之后虽然去拜访了一位领导，不过一早就回到了市委常委院七号楼，一早就躺在床上了，可心中不静，又如何睡得着？
这个位子是真的不好坐啊。
已经到商城半个月了，工作一点都开展不动，这座千年古城，如同一潭死水，不，应该说是如同一盆浆糊一般，根本就搅不动一点波澜，从各个区县、市直机关到市委市政府，几乎所有重要位置上坐的都是山南人，全都是历任山南本土领导提拔起来的，全都抱成一团，根本就不鸟自己这个“外来户”——虽然柳书记祖籍也是山南人，可他毕竟是从部委空降下来的，又如何会被山南系当做自己人？
当初下来的时候，柳文成就知道这一趟不是什么好差事，面临困难重重，可虽然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这边的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
昨天自己把袁市长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商量工作，却不想自己的几个动议竟然被那位全部否决，并且口气还相当生硬，动不动就是“书记刚到，不了解市里的情况”，张嘴闭嘴的“咱们商城情况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个方案不合适”，甚至还说出了“杨书记只怕不会同意这样干”的言论——所谓“杨书记”，却是柳文成的前任，年龄刚刚压线而退休了，却并没有离开商城，而是去了“省顾委”当了副主任！
“省顾委”的副主任还能当得了商城市的家？你袁辰阳究竟是把我当书记还是把我当摆设的？！
等袁市长一走，自己忍不住就摔了茶杯。
要说自己一个书记初来乍到，被市长如此挤兑，省里面肯定看不下去要出面干预的，可柳文成昨天晚上去见了省里那位和自己那边关系亲近的领导，却不想领导也是无语叹息——没办法，山南的这种情况可不是市里独有的，省里面的情况只有更严重更复杂罢了。
柳书记心神疲惫，甚至此刻坐在办公椅上，心里竟然冒出了“这张椅子自己究竟还能坐多长时间”的莫名意识……
“书记，听说昨天人民公园门口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
柳文成抬起了眼皮，瞥了一眼正在忙活着给自己泡茶的秘书吴建国，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对于这个秘书的选择，柳文成是抱着一定私心的，并不是说真的多么看重了吴建国的才学，毕竟会写一笔好文章的人多了去了，关键是看中了吴建国是恩师楚老夫子的女婿，期望着他能帮自己拉拢起楚老爷子在山南的那些故旧子弟，虽然不见得能从实质上改变局面，可多少对于帮助自己开展工作是有利的。
可谁知道几天下来，吴建国却并没有如自己所愿的帮上什么忙，甚至都不见他在自己面前多说几句话，几乎就如同一个闷嘴葫芦一般，让柳文成心中不免暗自不满。
此刻眼见吴建国似乎不经意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柳文成心里却立刻翻腾起来——以吴建国谨言慎行的态度，此刻这句话只怕不是随意的闲话！
“哦？情况很严重吗？”柳文成虽然心里已动，不过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也是一副很随意的口气说道。
“听说情况倒是不算太严重。”吴建国说道，“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太多了，市里面的治安情况不容乐观，百姓们对这个情况意见都很大。”
柳文成微微蹙起眉头，道：“这个情况在各地都很普遍，也不是咱们商城独有的……”
“是的……”吴建国便停住了话头，却并不忙着出去，而是在一旁整理起办公桌上的文件来——其实那些文件早就整理好了的。
柳文成自然看得出来吴建国的话并没有说完，略微一顿，说道：“建国，你认为这个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吴建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马上开口。
柳文成便笑道：“呵呵，你有想法就只管说嘛，这里又没有外人。”
“嗯，”吴建国便点了下头，又略微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书记，我认为社会治安是一个大问题，是应该给予十分重视。应该多督促市局方面对社会上的一些不良分子严加打击，坚决杜绝各种严重案件的发生。”
柳文成沉吟的道：“单凭如此，只怕还无法根除问题吧？”
吴建国道：“市委强调了加强治安管理力度，而市局如果对此不重视，依旧放任坏分子胡作非为，扰乱全市的正常生产生活，那就说明市局的某些领导工作不得力，不合格了……”
柳文成眼睛顿时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你干不好，工作出了严重纰漏，那就换人，任谁也无法为他开脱，而至于能不能换上咱的人且不说，至少咱手里先掌握了一个“撤职”的权利，对于咱目前这种“号令不出市委大院”处境就是一个突破，对于工作开展，就算是一个进步——那些市直单位的头头们，总得想清楚了，一把手虽然不能让你们升官，却有办法让你们丢官，要不要再把书记当摆设可得思量思量了。
吴建国见柳文成眼睛越来越亮，过了片刻又渐渐沉稳下来，这才又像不经意似的说道：“书记，我在省报的一个同事，最近正在写了一篇关于社会治安的报道……”
“呵呵，记者关注社会问题，揭发社会现象是好事儿嘛，建国啊，转告你那位同事，如果报道中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市委求助，我们会支持记者同志的工作的。”柳文成说道。
这句话听着像官腔，却显然是柳书记的表态，向吴建国明确表明了你这个主意咱同意了，并且会大力支持！
“是，我一定将书记的指示转达到。”吴建国点头应道，接着又说道，“书记，市公安局副局长陆建明同志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不知道书记晚上有没有空？”
“好，晚上你带他去家里好了。”柳文成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下来。
“好的。”吴建国应道，再略微顿了一下，见柳书记没有再有所表示，便轻轻的退出了办公室。
而柳文成却望着吴建国随手掩上的房门，嘴角微微挂起了笑容，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一点都没错，这个吴建国的表现实在好得让自己太出乎意料了，首先一笔文章写好也就罢了，做秘书又谨言慎行，不轻易多嘴，可这第一次张口，竟然就给自己出了这么好一个主意，并且还连带着发动关系要帮自己造势，还要引介人过来——虽然一个市局副局长算不得什么人物，可操作得当的话，这次事成之后，大可顺势提拔成一把手，帮自己掌控市局这个强力机关嘛。
人才啊……
第二十九章两全其美
“白阿姨，常大哥呢？”
吴天走进三中附近的那个小院，却只见白洁一个人在，就随口问道。
“他在上课呢。”白洁一见吴天来了，显得很是高兴，对于吴天的称呼问题却也不以为意。这小家伙古灵精怪的，谁知道这小子究竟因为什么原因，偏偏要叫自己的老公为大哥。
“噢。”吴天随意的点了点头，常天华是教历史的，作为副科老师，一般上午都没课，而白洁则是教英语的，下午比较清闲，这两位倒是刚好能错开时间照顾生意。
“乐乐在家照顾奶奶呢，奶奶的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地了，乐乐在家陪她晒太阳呢。”白洁笑道。老太太的病好转，还是要多亏吴天的帮助，不但上次留下六十块钱让老太太看病，字帖开始卖之后，更让常天华只管从货款里拿钱给老太太看病。
“嗯，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吴天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房间，打眼一看，却见本来老大一堆的字帖竟然只剩下没几摞了，呵呵笑道，“看来生意不错嘛。”
白洁笑道：“是啊，本来还说一个月能卖完就不错了，你一说让批发，这才几天啊，就卖得只剩这两千多本了。老常还说你下午要是不来，晚上就要给你打电话，问问还要不要赶紧再印点呢。”
吴建国当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家里自然就装了电话，这点特殊待遇还是要得，毕竟秘书要随时等候领导召唤的嘛。吴天上次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常天华，不过同时也告诫他没有要紧事儿不要打，毕竟万一电话被老爸老妈接到了，咱的发财大计可就要曝光了，麻烦大大的。
“印，当然要印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吴天也乐呵呵的，心情相当不错。这可是一万本字帖啊，按照咱定的价格，批发价一本两毛二，市场零售价统一两毛五，一本咱就有一毛三分钱的毛利，一万本就是一千三百块啊，除去常天华三成的股份以及只有区区二三十块钱的运营成本，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净赚了小一千块！
一千块钱在这个年头可一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普通工人一年也不见得能拿这么多工资的！
“对了，小天，贾厂长上午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新华书店的人去了印刷厂，也想卖咱的字帖呢。”白洁一边说着，一边紧着给吴天拉了一张小凳子让他坐下——别看吴天年纪小，可人家才是咱这生意正儿八经的老板，可不能轻慢人家。
常天华字帖被吴天的小广告一阵宣传，并且前几天还是只闻其声，不见产品，说不得就有不少人跑去新华书店询问——毕竟这年头的图书零售市场几乎是被新华书店完全垄断的。眼见得询问常天华字帖的人排着队，新华书店的销售员不厌其烦，领导们则要想办法满足大众需求，一番打听之后，竟然不知道是哪个出版社发行的，不过也得知这字帖是第一印刷厂印的，自然就找上门去了。
“嗯，这个事儿不要忙着答应，”吴天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要进新华书店，是要有正规出版途径的，并且定价方面咱也做不了主了。不过回头让老常和贾厂长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和哪家出版社合作一下，毕竟将来要想做大，就得搞得稍微正规一点，免得被人拿着这点找麻烦……”
“这事儿啊，回头还是你和老常说吧，让我转述，我可说不清楚……”白洁笑着道。
正说话呢，小院房门猛的被推开了，却见常天华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还有一节课的吗？”白洁站起来问道。
“太过分了，他们欺负人呢！”常天华气冲冲的嚷道，到了门口一看吴天在，道，“小天，这生意干不成了。”
“怎么回事儿，什么干不成了？你先说清楚啊。”白洁慌忙道。
“学校不让干了！”常天华憋气的说了起来。
原来下午正准备上课呢，常天华被学校领导叫去了办公室，却是说常天华不经过学校同意，擅自卖字帖，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既然常天华无心教学，那就要被停职反省，如果常天华不立刻吸取教训改正错误，下一步将对他做出处分，直至开除出教师队伍。
可怜常老师被气得不轻，要说干私活儿这种事儿，在学校老师们之间可并不稀罕，谁让这年头的教师待遇实在不咋滴，工资低不说，还经常不能按时发放，特别是一些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年轻教师，工资等级低，家庭负担重，说不得平日课闲时间出去搞个兼职什么的实属正常，怎么轮到咱这儿就成了无组织无纪律了，就要挨处分甚至还要开除了？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呢！
听了老公的叙述，白洁的脸色也为难起来，要知道这生意虽然名义上常天华在干的，可实际上白老师在这儿“看摊”的时间比丈夫还要多，如果常天华被停职了，开除了，那下一步自己也跑不了。
虽然当老师的工资不高，可那好歹是铁饭碗啊，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吧？可要想继续回学校教学，那这字帖生意只怕就没办法再做了，放着十天就赚了三四百块的生意不干，也是舍不得啊……
两口子对着头唉声叹气，满脸为难，吴天却哈哈笑了起来，道：“常大哥，别唉声叹气的，没什么大不了……”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常天华不禁瞥了吴天一眼，小小孩子家不懂事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老常啊，你说学校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你？”吴天笑道。
“还不是有人眼红我赚钱了嘛。”常天华虽然实在，可却不傻。自从开始搞起批发，这几天下来，生意那不是一般的好做，学校里也不免有人到处嘀咕常老师一天能卖出去多少多少本的字帖，能赚多少多少钱，国人从建国以来养成的“仇富”心态做崇下，“发了财”的常老师自然就成了众人敌视的对象，一般的普通老师们也就罢了，顶多肚子里嘀咕一番，可学校那些领导们的不满可就不那么容易打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