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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乡痞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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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众人,这才将顺喜的案卷调来看了。
一看,倒犯了些踌躇。想:此人出言粗鄙,生性蛮横,但不太像那些没命鬼光棍,赌死的瞎汉,大不了是个言语失和,斗气弄性罢了。正想祥和着放了顺喜儿,突然又在那案卷当中发现了一份群众揭发材料,拿起一看,火顶了脑门。你看那材料上写着些甚么——
“村痞于顺喜,人称阎王爷,自小就作恶,平生爱打架。猪屁眼里敢捅刀子,牛鞭肾上常勒麻绳;打老的,戏小的,欺强的,压弱的。见了个媳妇在屁股上揣,碰上个姑娘在奶上摸,长辈儿常叫他龟孙子,老年人总骂他屁筒子,见干部来了装疯子,群众面前称老子。为一粒芝麻揭了人家房上瓦,为一口闲气打了人家吃奶的娃。图方便在别人坟场上骑车子……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这人不看还算罢了,一看哪里还能压住心头之火,立时写了一个二字条子,要派人去把那顺喜儿单另收管,备细查证。
这全是于小辉和翠花儿的那封匿名信起了作用。
话说顺喜儿被单另收监的消息一传开去,旁边人只当作个笑话儿来讲,只有那拴牛两口子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二人本是顺善之人,常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图那富贵通天,单图个一生无事的主儿。眼看得事情闹大了,就暗中商量着搭救那顺喜儿出狱。
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娘家村里的长者。那几个老汉也觉得冤仇宜解不宜结,就召集了族中的几个有脸面的人来,将那做人的道理比三比四,掰开揉碎地讲述一遍。开先大伙儿还觉得气儿不平,到后来又觉得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世事如转蓬,谁家门上能挂上个无事牌子呢?也就应允下来了。于是众人便又将两家斗气的根芽备细说了一遍。立了封文状纸,众人签了名字,由那个当官的老子亲自拿了状纸,进城找他儿子说情去了。
那老汉一进县城,便将村人写的状纸递给儿子,道:“人常说铁打的衙门水流的官,公家的门本是一双穿不烂的铁鞋。不要闹得一世作官,十世挨砖。得饶人处且饶人些。”
他儿子原本就是一个好人,看了状纸,听了他老子的一席劝告,那火也就消了,气也就平了。再加上派去的人员查访回来说,那顺喜儿平时只是脾气不好,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恶行。心里就想道:“现如今的工作就是个难开展,本来一件小事情,倒听得了两样证据。谁能弄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呢?”
正在作难时,他老子又说:“现在的农村复杂得紧呢,一个村里总因了一些鸡毛蒜皮的零碎事儿闹腾得死人泼活的凶。可细推究头疼都是因为肚子里头的病。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上不了串儿的小事情。说着就把村里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齐齐地讲说一遍。无非是张家借钱不还,李家欠粮不给;教师偏向了高家的孩子,队干部吃了小寡妇包的饺子之类闲淡事儿。
这人越听越觉得自己前些日子太急躁了些,这样下去恐怕还会犯大错误呢。于是便改了主意,将顺喜儿从监里提了出来,透脑门子训斥了一顿,令他写了一份检查,交了一笔罚款,没几天光景便放回村里来了。
这一回顺喜算是得了乖了,这小子出娘肚皮还没吃过这种冷亏。眼看那监所里王法生硬,法纪钢严。在押的流氓、地痞一个个都是些凶神恶煞。开口就日娘道祖宗,动手就卸胳膊卸腿地泼命。心里头只是个吃惊。想想自己仗了个脾气火爆,拳头下面有风,常常爱弄出些拳脚是非来。原以为人和人差不离,谁不是九只窟窿三只眼,热腾腾的一个人肉圪蛋。
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和那些亡命之徒一比,自己竟连个蚂蚁虫子也不如了。监所里有一个小子,伸出个指头让他咬,他心里发怵没敢,刚一犹豫,那小子竟咬了他的一只指头去了。血乎乎地吐在地板上,骂了声:“熊蛋!”惊得他半天没觉着手上疼,只管“丝儿丝儿”地倒吸冷气呢。半天后才舞着手指儿,转圈跳弹了一阵。引得众人好一阵开心大笑。
打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出不了这没狗院子大监门了。一时间想起村里山也亲切,水也爱,直后悔自己不该使了性子为拴牛两口子的事争言斗气。待到那人将他提出监外,训斥了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自由了,立时撅起尻子朝着那人猛猛地磕了几个响头,作了一个大揖,这才连夜飞奔回家。
回家一看,见院门反锁,麻雀成群,一片萧条景象,便一边垂泪,一边打门,心想:我顺喜儿也是个七尺汉子,血肉身躯。人常说,驴在哪里靠了还有个记性,何况我瞎好还算个人呢。
进门之后,便将自己的经历略略地说了一番。正想打问翠花儿哪里去了时,不料于老三两口子倒一齐鼓掌大笑开了,道:
“看人家于小辉的法术多灵验,几天下来顺喜儿便全全环环回来了。要么逢上个别人还保不定要蹲他三年五载大狱呢?”
说完笑毕,才将翠花儿和于小辉这些天的行动叙了一遍。顺喜儿当然感动。立马儿就要去寻那二人道谢。被于老三挡住了,道:“性急吃不得热豆腐,这可不能马虎呢。现在趁家里给你大爹准备过百日的肉菜还没放坏,咱们干脆一样的客人两样待,一来为你大爹胡乱过个忌日,二来也为你和于小辉的兄弟情谊开个庆典。也算是杀白马,宰青牛,同结异姓兄弟的仪式吧。”说完便踏拉着两只破鞋飞奔着去找于小辉和翠花儿去了。
当时这两个宝贝正在学校窑亲嘴揣奶地高乐呢,一听这话,竟惊奇得半天倒不过那口气,两个人四只眼睛都一下子直了。好不容易弄清楚这是个真的。
                  真正是呕死它先人了
15。真正是呕死它先人了
于小辉和翠花儿于是便一边跟了于老三走,一边将那些谎话儿胡乱编织成一个荒唐故事来。见了顺喜试着一讲,倒也效果非常。这才算松了口气,一杆子人热扑扑地忙活着准备那酒席饭菜去了。
这才是个古怪加日怪,周瑜打黄盖,本来是刀兵相见金鼓急,到现在都变成了那欢歌一曲翻酒杯了。
且说这顺喜儿打从监狱里归来后,一下人也变了,性子也柔了,逢人遇事都变得好说话了再也不使拳弄脚,只将那浑身的力气全用在石匠活上。可巧这几年周围村子里大兴修建风,真正是天天上梁,日日扎顶,那活路多得不得了。因此便半月二十不在家,汗摔八瓣地为家里挣钱挣粮呢。
顺喜儿一不在,于小辉便和翠花儿明铺夜盖,颠鸾倒凤,极尽男女风流之能事。开先于老三还咬着牙关忍着,哑巴儿挨球,只当作没这回事儿。到后来那两个宝贝越发欺天欺地欺老人,爬在脖子上还想晃几晃,实在是糟践得不成样子了。于老三这才瞅了个空儿将翠花儿叫进家门,美美地说了两句。本意想将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竞说出事儿来了。
原来那几天于小辉去县城参加教师考试去了,生生把翠花儿撂在那空档里受煎熬。人常说,饱汉饿一顿,胜过饿汉饥三日。翠花儿正是热扑扑的身子,晃悠悠的心儿,一日一遍地和于小辉厮混还嫌时日少呢。那里能经得起这样几日空转?
第一天下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乏;第二天下来又觉得鼻涕就是个多,眼泪就是个流,呵欠子打得像驴号一般响亮。
待到第三天头上,这宝贝女人竟粉脸暗淡,脖子细长,嘴巴尖细,躺在炕头上一声接一声地呻吟开了。恰好在这个时候于老三喊她说话,两个人没说几句就翻脸了。
当时于老三正盘着腿坐在炕上搓牛缰绳呢。一边搓,一边说:“人的名望树的音。猩猩吃白酒,个人心里明。世上的事有个再一再二,还能有个再三再四。你娃娃就见好收煞了吧!”
翠花儿正手扶着炕沿大喘气。挑着眉儿强嘴道:“哟,出门没操心,倒让鳖踩了。我有什么再一再二,那里又做出来个再三再四,我的脑子笨,光知道那驴儿会吃草吃料呢;没防备那狗日的还拉屎放屁呢。真正是呕死它先人了。”
说完捏着鼻子就要出门,被于老三挡住了。
于老三说:“娃娃,你不要拳头大的雀儿生了巴掌大的嘴,光耍你那硬嘴皮子。我若不看着咱们兄弟的多年交情,将这窗户纸一指头捅破了去,你娃娃吃不了兜着走。”
“看看看,说嘴的盖佬,青天白日头地还敢说出这些欺心的话。你还算我的个哥么。像你这种哥,我裤裆一抖,立马便能抖落出一大堆来。你说什么要用指头儿捅窗子纸的屁话来吓人,就是使了你那颗没毛的和尚脑袋,我也不怕它呢。只怕你老小子贼汉告成布袋状,连自己的手脚都拆卸不清呢?”
说着便双脚尖并拢了在地上跳了两跳,索了几索,“格倍倍,格倍倍”扬长出门去了。气得个于老三满脸就个黑青,两眼光是个发红,脖子胀得像猪肝子一样,操了条拐杖就想撵出去追打。多亏他老婆挡住了,道:
“看你那熊样儿,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你要真有那点威风,怎能把一个弟媳妇惯成了亲娘一般泼辣?还不快快煞了你的王法,乖乖地当那缩脖子龟头,乍着胆子咋唬些什么。不这样作还倒罢了,这么一来,连我的屁眼门子都被你羞得红撮撮地肿了呢。”
于老三正在无奈何处,巴不得借了坡儿下驴,也就缩脖子退回屋来了。只是那翠花儿听不得她嫂子的带刺的话儿,折转身子回来硬要和于老三的老婆说个明白,看她那屁眼门子红蝌成什么样子了。吓得于老三两口子关门塞窗,躲在屋里大气儿不敢出了,活像烟噎死一般。翠花儿便越发觉得得趣,索性儿一屁股坐在门坎上,又手拍着膝盖不紧不慢地数骂开来了。骂着骂着,竟将于老三和自己的猪狗事儿也影影绰绰地骂了出来。
那事儿也算蹊跷,恰好那一天顺喜儿在邻村工满,怀里揣了票子,口袋里装了茶饭,一路兴冲冲地赶回家来。刚进院门就听见翠花儿嘶声大骂,心里正不受用,猛听见那骂声有点古怪,句句不离“老烧神”,句句不离红水缸。听来听去就听出个大概来了。
这才明白他老哥和自己的媳妇之间还有这一档子臭事。立时气了个两眼翻白,满脸黑青,有心抢进门去,把那是非根由掘地儿问个仔细,转眼一想,又记起那监所里王法残酷,阴森吓人,便又松了那股劲。因此就窝了一肚子鬼火,在村前头的小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坐在村路边的水泥杆子上吃喝起来了。
一边吃喝一边想:我顺喜儿就是个倒运,来来回回遇上的尽是那扫帚灾星。原指望下苦力挣钱,好好养家糊口,不承想家里竞出了这么一档子猪狗事儿。这事儿要撂了旁人还好说个明白,论个是非,却偏偏的嫖客竟是自己的生身大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能拆卸开来呢?乱想了一通不觉头有点沉,眼有点花,脖子有点微微发硬,四肢有点急急发麻,朦胧间只觉自己又踅回院子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月光白晃晃地耀眼,树荫黑沉沉地惊人。他哥那屋子里闪起一点亮光。那亮光如鬼火般晃晃悠悠,直冲着他走了过来。他正要后退,猛地发现翠花正抱起一把镢头在身后朝他头上砍呢,这时他又发现他大哥手里也抡着一把镢头从前面砍来。两个镢头舞得风响,镢刃上闪着白厉厉的寒光。
顺喜儿慌了,双手抱头就地打起滚来了——竟将那怀里的票子,口袋里的茶饭,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一路。
恰巧,于小辉从县上考试回来,远远地就发现村路上有个人躺在那里打滚,走近一看,竟是顺喜儿,连忙扶起问道:
“顺喜兄弟,你怎能喝成这个样子?酒后着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不快回家去么?”
顺喜这时哪里还能听懂什么人言语,满胸膛只是一把燥火翻腾,可嗓子只觉得烈焰炙热。嘴里只喊着:“亏心死我了。”连眼睛也不能睁开。
于小辉一看这顺喜儿醉得不轻,有心儿一窝心脚结果了他的性命,自己和翠花儿好落个长久交往,一马平川。但心里头只是个发怯,不知不觉之中,竟将那顺喜儿拖送到家中。扬声拍门叫道:
“于三哥,你家顺喜儿醉在村路上了,嘴里咄咄呐呐地只管骂人呢。”
于老三两口子还没有听出个精明,只当是于小辉又给翠花儿出那偷情的信号呢,因此便没有回答。倒是翠花儿灵醒。一听见于小辉的声音,那肉指便像蜂螫了一般酸疼。连忙抢出门来看,刚出门就迎面遇上了顺喜儿的一个巴掌。那小子满嘴喷热气,浑身乱哆嗦,低声喝骂道:
“不要脸的娼婆儿,你狗日又梳洗打扮等哪一个你老子哩!”
一句话竞将翠花儿和于小辉吓得不轻。两个人四只眼滴溜乱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站在那里发痴发愣。
这句话偏偏让爬在天窗上的于老三听了个明白。他望见翠花儿和于小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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