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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殉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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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爷减刑两年出狱了,这消息不翼而飞,桦皮屯满屯子人奔走相告。于白两家甚是欢喜,谷部长特批于金子用吉普车把老人从稗子沟农场接了回来。
桦皮屯像提前过年一般,爆竹声声,杀猪宰羊,这家送点这个,那家送点那个,把白家挤了个水泄不通。凡来看望白士良的没有空手的,抗美援朝的老英雄仍旧德高望重,大家就像迎接出远门归来的亲人一样。
白二爷老泪纵横,满头的银发和隆起的腰背,向人们诉述说了这八年的苍凉。他一会这屋转转,一会又到院外瞧瞧,左手扯扯金子的军装,右手又拍拍媳妇王香香的肩膀。白家日子过得光亮,让他想起了侄女女婿于掌包……
白士良问金子:“你妈和毛子怎么没有过来?”金子说:“咱这边人多,大伙都来看你老,俺妈和毛子在家做饭,一会来叫咱们!”
“不行啊,咱们得赶快过去,香香去帮忙做饭,俺这个当小叔的不能冷了侄女!”
白士良在金子的搀扶下来到了于家小院。
“白瑛!白瑛!”于白氏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了,她知道二叔已进了小院。两手的白面都没顾上洗干净,系着围裙跑出了堂屋,她站在小院里睁大了眼睛,二叔完全变了,挺直的身躯没有了,满头像刺猬一样扎手的黑发没有了,黑亮光泽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
“二叔!”于白氏叫了一声,鼻子一酸,两行分不清是热是凉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流了下来。
“白瑛!二叔对不住你们于家呀!”白士良给侄女白瑛鞠了一躬。
“嗨!这是干什么呀!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谁也不能提过去,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能说两家话!”于毛子冲着大家说道。
“二叔快进屋。”于白氏拉着白士良的手走进了东屋。
白士良又成了白二爷,于毛子和于金子也好像找回了许多过去的感觉,有了主心骨。
卧虎山的秋天是短暂的,今天还是五彩缤纷,明天早晨的一场霜冻,山河立刻就变成光秃秃的。秋收没完,早雪就会把整个黄豆地捂在了雪里,大地变成白皑皑的一片。
于金子走后,那台28胶轮拖拉机就由于毛子接了手,整天跑乡跑县的。他也愿意嘀咕个汽车,只要金子开车回来,毛子就帮助哥哥将车擦亮。有时也死皮赖脸地坐在驾驶席上,屁股一个劲地颤着,双手握住方向盘,嘴里学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过一把瘾。
金子手紧,无论弟弟怎样央求,他都舍不得将方向盘交给于毛子,万一刮蹭了漆,怎么向古部长交待,他知道这台吉普车是部长的心肝。毛子讨好哥哥,将封存的猎枪从柜子里取出。把白二爷那杆单筒猎枪还给了金子,让他放在吉普车里,一旦遇上个野物不就手到擒来了嘛!金子高兴。
科洛河全都封冻了,谷部长派金子回桦皮屯视察一下女人湖,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网捕鱼,他要亲自观看那让人激动的场面。这回哥哥求了弟弟,于毛子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从桦皮屯到女人湖虽说河道弯弯曲曲,河床却很宽阔,河面封冻后更是一马平川。他又央求金子让他开一次做梦都想开的吉普车。
金子嘴硬心软,毛子开这么长时间的拖拉机了,也有了一定的基础,只是夏秋山路崎岖,放心不下,如今这科洛河的河床上光滑如镜,既使汽车跑了偏,再把方向盘打回来都赶趟。于金子这才把方向盘交给了弟弟。
于毛子坐在吉普车的驾驶位置上,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将变速杆推上一档,按照金子的吩咐,左脚慢慢抬起了离合器,右脚稍稍点着油门,汽车开动了,起步还算平稳。毛子心灵手巧一会就适应了,金子瞪着眼睛,手心里都冒汗了,他比弟弟紧张得多,他给毛子限了时速,不许超过四十公里。
于毛子心花怒放,开着吉普车的感觉真美。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他望着风挡玻璃外的白色世界,自己宛如一个天神下凡,自由冲击着,那河岸上的山川树木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他变成了大自然的主宰。
吉普车甩过一个河套弯,前边就是女人湖了。于毛子将车停在了湖心,哥俩下车用铁镩查视了冰层的厚度,然后到湖南冒着热气的青沟喝了口甘甜的泉水,便要开车返回桦皮屯。这时,于毛子突然发现离青沟不远站立着一个肥大的狍子。也许是它好久没有听到了枪声,一点也不怕人,傻傻地望着哥俩。于毛子大喜,他抄起金子的单筒猎枪,把那送到嘴边的狍子撂倒,装到了后备箱里,这趟没有白来,顺便给谷部长供奉了一只大狍子。
来的时候顺利,回去仍由于毛子来驾驶,金子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做好人就做到底,他嘱咐弟弟千万不要大意。
于毛子似乎摸透了这辆吉普车的脾气,它比俺的那台拖拉机好开多了,灵巧快捷,稍一加油,汽车就像箭头子一般,嗖嗖地往前直窜。
科洛河两岸是一米多高立直的石崖,方圆百公里的火山台地上,刀切一般刻下了这条秀丽的河床,卧虎山上亿年前的火山爆发,岩浆早已风化,变成了茂密的植被和一抓流油的良田。只有科洛河的河岸和零星的火山玄武石块,还残留下当年壮观的遗迹。
于毛子的右脚不知不觉用上了劲,汽车的发动机立刻就吼叫起来,车速一下子加到了八十公里,吉普车的身后立刻卷起了一层雪浪。
拐过这个大弯就到了桦皮屯,于毛子惬意极了,他开始用一个手把握方向盘了。吉普车开始拐弯了,飞快的车速使汽车后轮的差速器失去了作用。于毛子只觉得方向盘一下子轻飘起来,车屁股一调腚,吉普车就横在了冰道上。于毛子傻了,不知所措,他突然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四个车轮一齐暴死,汽车变成了爬犁,横着身子冲向了河的东岸。
于金子也傻了,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回完了,全完了!”
汽车就像一块掷出的石头没有人能控制,于毛子的双手僵硬地锁在了方向盘上,任凭这匹脱缰的野马冲向东岸。
“不好!”于金子醒了过来,这车如果直撞在一米多高的石崖上,吉普车就会粉身碎骨。他来不及多想,就在车头贴近石岸的那一刹那,于金子突然从副驾驶位上站了起来,他拼命抱过弟弟抓死的方向盘,猛地往左一个打舵,吉普车头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调头,车脸冲向了西方那一抹黄昏的残阳,车身却被死死地摔在了河岸的石崖上。
车停了下来,哥俩呆死一般坐在散了架的破车里,谁也没有话。突然车后燃起了火苗,油箱撞破了,汽油流出,强劲的撞击摩擦起了火,引着了帆布顶棚。哥俩一同跃出,抽出带来的铁锹,用岸边的泥沙和积雪奋力地救火,好在火势不大,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火被熄灭了。
于金子坐在雪地里,看着面目全非的吉普车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俺的命苦呀!苦命的俺呀,天杀得了!”他心里恨于毛子,嘴里不便骂出,小哥俩从未吵过架,红过脸,这次金子悔青了肠子,你这该死的,毁了俺和香香呀!
于毛子也大哭起来:“是俺惹的祸呀!哥呀,俺对不住你,俺去和谷部长说,天大的罪过俺一个人承担呀!”
哭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于金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拍于毛子的头,语气突然变得客气起来:“起来吧兄弟,别哭了,俺不怨你,这都是命呀,谁也躲不过去。你回去把拖拉机开过来,把俺的车拖回去。”
于毛子抹了抹眼泪,掸了掸身上的雪,看了一眼于金子:“哥,那俺去了。”
于金子重新坐回车里,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死去的爸爸于掌包,想起了媳妇王香香,想起了山东老家死去的奶奶。
于金子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这半年在城里的日子虽说过得舒坦,物质生活有了改善,王香香也接到了瑷珲,租了一间小房,谷部长还帮助找了点临时的活计。可是小俩口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俩到县妇幼保健院进行了检查,结果给了于金子当头一棒,是他的精子成活率太低,已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哭了几个晚上,王香香死劝活劝地总算是说服了丈夫,今后咱们抱养一个,对外咱不说。
于金子叹了一口气,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为于家传宗接代是彻底泡了汤。这且不说,老天有意和俺过不去呀!这台崭新的吉普车在他手里报销了,那可是谷部长的命根子,俺这不是挖他的心吗?这可怎么见自己的恩人谷部长呀?没有了脸了,想到这,他的心便揪成了一个团,头脑变成了一片空白。紧接着他看到了爸爸走了过来,爸爸流着眼泪说:“孩子,这里不是咱山东人的根呀,老于家在桦皮屯没有风水,断后是必然的,这不能怪你,跟俺回老家吧。”奶奶也出现了,“金子,俺苦命的孙子呀,跟奶奶走吧,俺偷偷给你留了白面馒头呀!”
于金子的头疼了起来,疼痛像抛进女人湖的一块石头,溅起了水浪,形成波纹一圈一圈往外扩张。突然谷部长在波纹中出现了,他越走越近,几乎贴上了金子的脸上。他面目狰狞冲着于金子吼了起来:“于金子!你这不是成心要我谷有成的命吗?你们于家这是和我没完呀,过不去呀!你爹于掌包进山打鹰是我派去的,我是有责任,觉得欠了你们于家的情。这才得罪了多少领导和朋友,让你开这台车,你他妈的是个混蛋,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弟弟于毛子也站在谷部长的跟前,他竟然指着金子的脸说:“这车,这车是他自己开的……”于白氏,王香香也相继出现。波纹越来越大,头也越来越疼,于金子看到屯子里所有的山民把他包围起来,指责,谩骂。
于金子的手一下子碰到了那杆上了膛的单筒猎枪,他感觉找到了救星,就好像找到了治愈头疼的良药,迷幻中他把枪筒对准了快要炸裂的头颅,手指抠动了扳机,一声巨响,脑浆四溅,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车座。草绿色的车棚上留下了一个碗大烧焦的洞口。
天黑了下来,卧虎山头挂上了一轮缺角的月亮。
于金子的灵棚在于白氏地坚持下搭进了于家小院的中央,出殡的日子和父亲于掌包相差了两天,两位死于枪下的父子相隔八年,谁也没有回到山东老家的墓地,而是永久地守在卧虎山上,注视着于家的小院,相伴着密林深处的那些野猪、黑熊……。
谷部长来了,沉着的脸变成了紫青色,人也矮了许多,他强打着精神,支撑着那颗硕大的头颅来到了于家。他让于毛子将责任全都推给了于金子,这样才能符合金子司机的身份,他告诉于白两家统一口径,于金子决不是自杀,而是猎枪走火而造成的这场天灾。
于金子因公殉职,刚刚批下来的招工指标由妻子王香香接班顶替。那台撞报废的吉普车由县保险公司包赔,一切都办得顺理成章。
于白氏经历了第三位亲人的离去。于金子的暴死和丈夫以及弗拉斯基米诺夫虽然不太一样,但都是在用刀割肉,那疼痛有深有浅。小二十年对金子的抚养的情感,于掌包留下的唯一骨肉,亲生儿子于毛子酿成的悲剧,都让于白氏悲痛欲绝,可是一旦她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悲痛走得会快一些,金子毕竟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哭过一阵也就算了。
白二爷却遭受了灭门之灾,他不知道于金子已是头骡子,他和于白氏有约定,金子生下的孩子可姓白。没想到俺刚刚出狱,看到了一点生活的希望,金子就走了,和他爹爹用了一种方式,是父子同命?还是俺白士良是个妨人的精?
白士良大哭不止,把这几年的牢狱的悲痛也都哭了出来,要是俺不出狱就能保住金子一生的平安,俺白士良就宁愿死在稗子沟里。
白王氏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由天而降的灾难,原本浑身都是毛病的身子就更挺不过去了,就在于金子暴死的当天晚上便得了中风,瘫在了炕上。
王香香原本不相信自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命,自打从乡里退回来之后,嫁给了于金子,虽谈不上十分满意,但见到风水轮流转,金子进了城,她自信命好。没成想这桩血案,金子的惨死,让她又一次认了命。悲痛之余,她也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接班顶替了丈夫这个短命的冤魂,身边又没有拖累,和白家的关系也可以就此了结,也可能她会由此因祸得福,是于金子上辈子欠了俺王家的债吧,还清之后就离她而去了。
王香香在大丧之日又有了非分之想,她打心眼里喜欢于毛子。这回也算有了机会和可能,哥哥走了,嫂子改嫁小叔子也有先例。香香心想,只要毛子同意,俺宁愿不要什么城里的招工指标,只愿做毛子的媳妇。
最痛苦的当属于毛子。哥哥没了,香香成了寡妇。白二爷家也塌了架,二奶奶病情急转之下,估计活不了多长的日子。这些都是自己闯下的祸。他觉得对不起于金子,还得说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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