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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皇华似锦-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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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眼,看到凉床边站着一个婢女,正在跟他说着话。可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有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他坐起身,对着婢女怒吼道:“你在这干嘛?干嘛要吵醒我?!”
    见他发怒,婢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该死,请郡王赎罪!”
    满眼怒火的他已经看不到婢女的请罪,他又怒问道:“你为什么吵醒我,说啊!”
    奴婢吓得浑身乱颤,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见此,他越发气极,将怀中的酒坛狠狠往地上一砸,吼道:“说啊!”酒坛落地顿时变成碎片,向四处飞溅,一块碎片不偏不倚地弹到婢女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
    感觉疼痛的婢女一抹脸颊,看到手心全是血,慌忙用手捂着伤口,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这时,袁一方才清醒过来,顿时,怒火尽散。他看着跪在跟前的婢女,看到她捂着脸颊,心中的羞愧懊悔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要做些什么,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才适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觉得说什么都不足以解释刚才的一切,都无法改变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因此,他只能低着头,任由婢女无助的哭泣。
    发生的这一切已被正院中的其他下人听到,都感觉情况不妙,便请来了丁管事。
    这时,丁管事来到正院,便匆匆忙忙走到玉兰树下的圆顶纱帐中,看到袁一低头坐在凉榻上,奴婢捂着脸跪着,地上满是酒水和酒坛碎片。当他再看到,婢女捂着脸的手指缝间似有血液流出,他对于所有情况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看了眼低声哭泣的婢女,没好气道:“你这丫头事情没办好,惹郡王生气,还有脸在这里哭!”
    婢女一脸委屈道:“奴婢知错。奴婢的脸被”
    没等婢女把话说完,丁管事打断道:“我都看到了。这都是一点小伤,你找府中的何大夫看看,让他开点药,再休息两三天,就可以了。”
    “这伤口很深,奴婢怕日后会留下疤痕。”说着,原本声音哽咽的婢女变得泣不成声起来。
    管事不耐烦道:“你是大夫吗?怎么知道日后会留疤?别哭了!”说着,用命令式的口吻道:“起来,到何大夫那里去!”
    婢女不敢再多言,忍住哭泣起身离开了纱帐。
    凉塌上的袁一将所有看在眼里,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仗势欺人。他原以为,作为一个混蛋,可以毫无怜悯的无视这样的仗势欺人。
    可此时,他才发现,他仅仅是个混蛋,而不是一个禽兽。他非但不能无视,还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极端的厌恶。
    他看了眼,转过身的丁管事,见丁管事正要说话,他却抢先开口道:“你把长安城最好的大夫请来,把她治好,不能留下疤痕。”
    丁管事压低声音道:“恕小人直言,她只是个奴婢,不值得为她费那些钱。再说,下人嘛,受点小伤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若对他们额外照顾,他们吃定主子心善,反过头来讹诈主子。毕竟,小人也曾见识过那样的事。”
    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能够看出,你是个称职的王府管事,可我不想做一个称职的主子。我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我不希望,犯错误的人是我,受惩罚的人却是她。”
    丁管事态度恭顺道:“刚才是小人考虑不周,没有顾虑郡王的立场,还请郡王赎罪。”
    他摆了摆手:“这些就不用说了,去把事情办了吧!”
    “是,小人这就去办。”丁管事正要转身离去时,隔着纱帐隐隐看到在树下等候的男子,便道:“知事已经到任了,他在帐外站了好一会儿了,如果郡王觉得不方便,小人让他晚点再过来。”
    弓着身子的袁一用手捂着额头,声音略显疲惫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丁管事走到帐外与知事说了几句,知事便来到了帐中,他低头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又打量了一眼弓着身坐在凉塌上的袁一,脸上出现一丝蔑笑:“郡王,脾气好大!那丫鬟运气不佳,不该进来替我通报,惊扰了郡王的美梦。”
    听到这番嘲弄,袁一猛地抬头看到,尹玉书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满脸疑惑道:“怎么是你?”
    尹玉书嘴角虽然还挂着笑,可眼睛却升腾起一股怒火:“没错,就是我。郡王府的小小知事,郡王的低贱家奴。”
    他又问道:“你不是在吉州做知府吗?怎么来郡王府了?”
    尹玉书冷冷一笑:“这个问题,郡王应该比我更清楚。”
    见尹玉书跟他绕圈子,他也绕圈子道:“你认为我清楚,可我并不清楚。”
    尹玉书眉心低拢,抿着嘴怒瞪了他良久,方才开口,用抑制不住的怒火声音道:“你刚做了郡王,我就从堂堂知府变成了从九品下的知事,现在还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让我说,我之所以这么狼狈,是因为你的蓄意报复!仗势凌人!”

  第186章 狭路相逢

相比起尹玉书的怒不可遏,袁一则显得尤为平静:“蓄意报复?你究竟做了什么,要逼得我使出仗势凌人,这样可笑手段来报复你?”
    他这样一问,尹玉书顿时语塞。
    正在俩人陷入沉默之时,梅仁恰好来到正院,他刚走到玉兰树下,就夸起丁管事:“袁哥,我真得说说,这丁管事真是个大好人,我只是让他给我安排一间厢房,住上个一年半载,可他却给我分了一间院子。你是不知道,那院子有多宽阔,风景有多好,房里的摆设有多”
    他边说,边往纱帐里走,当他看到背着身子尹玉书,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就是新来的知事吧?”
    这时,尹玉书转过头,当看到他的正脸,梅仁像见了鬼似的弹到一旁,道:“尹玉书?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嘛?”
    当看到梅仁的反应,尹玉书皱眉道:“你不知道我要来吗?”
    梅仁冷冷一笑:“瞧你问得。你有通知我吗?”
    尹玉书看了眼袁一,怀疑道:“难道他没跟你说过,我来郡王府的事吗?”
    梅仁心思向来简单,听尹玉书这么问,他也是一头雾水:“袁哥?他昨天晚上才住进来,怎么会知道今天你会来?你有通知他吗?别瞎掰那些没用话,你这王八蛋来这里究竟要干嘛?”
    尹玉书没有理会梅仁,低头沉思了片刻,用查探的眼神看着袁一,问道:“这么说来,我被贬的事,真与你无关?”
    袁一站起身,打量了眼尹玉书,笑了笑道:“你也算是混迹在官场,怎么连树倒弥孙散的道理都不明白?李泰仁和杨志已经倒台,现在也到了清算弥孙的时候。你做知府不过一年,在朝廷一无人脉,二无背景,你觉得这个知府的位子能有多牢靠?”
    尹玉书深感认同的点点:“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芝麻绿豆大的官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把我调遣到你府中做知事?”
    其实,当袁一看到尹玉书,心中也有类似的疑问,可转念一想,有谁最能清楚他与尹玉书之间的关系?又最能看透尹玉书给了他多大的背叛?并且,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又可以毫无铺垫地将尹玉书从知府变成知事?
    显然,能够知晓这一切,又能够这样只手遮天的人,除了武后,还能有谁?
    如果,赏赐他金银财富,美人佳宅是想迷惑他,逐步消除他对太平残留的念想。那么,把尹玉书送来做郡王府知事,讨好痕迹就太过明显。
    可武后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就是他向来不热衷报复,更厌恶挖空心思地迫害别人,所以,他不会因此而感谢武后。
    他心里虽然猜到是武后所为,可嘴上却说:“我以前得罪了骠骑将军,被贬到长安捕衙,虽然破了许多大案,可功劳硬是被记到了别人头上,做了整整三年捕役,没有升过官,没有涨过一枚铜钱的俸禄。知道为什么吗?”
    尹玉书若有所思道:“因为,你得罪的人是骠骑将军?”
    “没错。一些畏惧他权势的人,自然不敢用我,而一些想要讨好他的人,便想把我踩进地底,以此向他示好。”
    尹玉书深深吸了口气,用无比沮丧的眼神看着他:“这么说,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永无翻身之日。”
    袁一摇摇头:“我不是骠骑将军,而你也没有得罪我。以你在突厥和吐蕃的功劳,做个知府绰绰有余,只是你时运不济,还没站稳脚跟,就碰上了李泰仁和杨志倒台。”
    尹玉书一脸苦笑:“我没得罪你?你这是口是心非。”
    袁一直言道:“之前,在吐蕃我兵行险招,加之,错信了那两个混蛋,才会身陷死地。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仗义之士,可也绝不是卑鄙之人。既然,李泰仁和杨志同吐蕃赞普联起手来陷害我,如果你不赞同,只有死路一条。比起一个为我而死的兄弟,我更希望看到一个活着的属下。”
    见袁一说得真诚,不像是虚伪之言,尹玉书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他垂下视线,羞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强忍住的泪水没过眼眶,顺着脸颊流下,他声音哽咽道:“我的确不配做郡王的兄弟。当那两个混蛋提出,要向吐蕃人透漏你们的行踪,半路伏击你们时,我真想过抗争。可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他们完全掌控了军队,又已经与吐蕃谈好了议和条件,凭我一己之力,如何能与他们抗争?”
    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我就是把一切看得太明白,把一切掂量得太清楚,才会不抱任何幻想!不敢有任何侥幸!也没有足够的冲动,做出一些有血性的事情!”
    听到这儿,一旁紧紧握着拳的梅仁,终于忍不住上前抓起他的衣领,怒吼道:“他们都已经枉死,你说这些是在真心忏悔你的罪行,还在博取我们的同情?”
    尹玉书眼泛泪光道:“这些年,我们从突厥到吐蕃打了多少场恶战?打了多少险战?又从鬼门关中走过多少次?我知道的,体会到的不会比你少。你同他们出生入死,难道我就没有吗?你把他们看作兄弟,我也一样!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挣扎,没有体会过被迫出卖兄弟的耻辱,更没有整日整夜的被愧疚,悔恨折磨得夜不能寐!”
    听他说着,梅仁想到那些惨死吐蕃的兄弟,不由得泪流满面:“你既然愧疚,悔恨,那你回到大唐后,为什么不替我们洗刷冤屈?还心安理得去到吉州做你的知府?”
    尹玉书道:“大唐一直受到吐蕃掣肘,李泰仁和杨志凯旋归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皇上终于扬眉吐气,意味他们则成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用龌龊手段将所有功劳占为己有,可皇上并不知道,百姓也并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如何让皇上取信于我?如何逆转被蒙蔽的民意?如何与两个王爷抗衡?”
    这时,梅仁的怒火被尹玉书的这番话浇灭了大半,或许,梅仁心里清楚,以尹玉书的能力,根本就帮不了他们,可正真让他感到气愤的不是尹玉书没有帮到他们,而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见梅仁没有说话,尹玉书继续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在你眼里我都是一个罪人。或许,你只知道,战场是一个残酷,血腥,成为王,败为寇的地方。可并不知道,权力场上也是这样,而且,还充满了各种丑陋。不管,你是自愿还被迫,只要踏上这片战场,你想活,就要准守游戏规则,想要活得体面,就要参与这样的游戏。”
    梅仁挥手,将一记重拳打在尹玉书脸上,对着摔到地上的尹玉书,怒吼道:“你给我收起那些屁话!你就是背叛了我们!你就是卑鄙!你就是无耻!不要扯出那些你凭空捏造的权力?游戏规则?以为这样,你就能开脱,变成一个受害者吗?太可笑了。”
    躺在地上的尹玉书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大声笑了起来,像是苦笑,又像是嘲笑梅仁的无知。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语袁一,道:“你觉得我说的是屁话,是凭空捏造。可以问问我们的郡王,我说的是事实,还是屁话?”
    梅仁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袁一,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好像默认了尹玉书说的话。
    见此,梅仁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说的是事实。”
    尹玉书站起身,向着梅仁投出一丝嘲弄的冷笑:“你不觉得,是因为你还没有幸到过那片战场,不过,等我替郡王写好升你做折冲将军的公文,你就会一步一步走进那片战场。拳头保护不了自己,也伤不了人,记得拿好你真正的武器!”
    说罢,他转身向袁一道:“若郡王没什么吩咐,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见袁一缓缓地扬了扬手,尹玉书便转身而去。
    见此,梅仁愤愤不平道:“袁哥,你不是真要把那个混蛋,留在郡王府做知事吧?”
    “不然呢?”
    梅仁脸上出现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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