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华似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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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环胸,仰头望着碧云:“这两年,咱们去御书房的次数加起来不下两百次,可又有几回能睹天颜,你不像我,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了,何必为了那看似雍容,实为荆棘的华服,而终生困于宫闱之中呢?”
“你这丫头比我还小了几岁,口气怎么像个老人家似的!舍不得就舍不得,别想用那些破道理忽悠我了。”扬着书的碧云不屑地说道。
“不过是跑腿的活,有什么舍不得,这一年的全给你吧!”
“真的啊!”碧云高兴地一甩手,不小心将书抛过了墙头。
众人听到墙外一声“哎呦”,都攀到墙头去看到,到底是谁这么倒霉。碧云生性爽朗调皮,低头冲着被砸的人一笑,正要他把书扔上来时,听见有姐妹轻声道:“糟了,是六皇子!”
见状,上官婉儿拉过跳下来的姐妹,问道:“瞧清楚了,那人真是六皇子?”
见姐妹连连点头。
碧云急得直跺脚:“墙那头是往太液湖去的小道,平常经过不是御医,就是金吾卫,今天犯了什
么邪,怎么偏偏砸到了皇子!婉儿都怪你说那些,这会儿真应景了。”
抱怨间,六皇子身边的太监高声骂道:“哪个疯丫头砸了主子不知道啊!藏能藏到那里去,赶紧滚出来,不然,别怪咱家捅到内侍司那儿去了!”
听到“内侍司”三个字碧云吓得哆嗦,拉着她的手道:“内侍司对付咱们这些下等宫女,无非是打一顿,再扔到掖庭宫,怎么办?”
“六皇子,李贤。”她沉吟了片刻,拍了拍碧云,道:“别担心,交给我。”说罢,走了出去。
这时,她来到墙外,看到身着紫袍,面如冠玉的李贤出现在眼前,她的心竟没出息地狂跳不止,她突然讨厌自己的肤白如雪,让旁人将她满脸的飞红看得异常清楚。
她不断告诉自己,此时的这种感觉,绝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种宿命感,有人说过,她命中注定要与李贤相爱,之前,她显然低估了宿命,高估了自己。
李贤皱眉打量了她一眼,将书递给她道:“这次先不追究了,不能再这般冒失,宫中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她躬身道:“奴婢知错,定当谨记六皇子教诲。”
她转身刚走出几步,李贤快步追上她,欲言又止。见状,她心如鹿撞,以为李贤要问她姓名时,却听到:“方才在墙头冲我笑,独梳飞天髻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她心中欢蹦的鹿,好像被一只自作多情的箭射杀,她声音低沉道:“碧云。”
这日下午,她正坐在案头记录各宫还回的书籍,见李贤宫中的太监,将书放到案上,特意说道:“六皇子说,前些天借的这本书,字迹有些损坏,书是在姑娘这儿借的,所以,今日趁没人的时候,好好检查一下。”
她一听就明白李贤是把她当成了信鸽,碧云一门心思,想要飞上枝头,成全她风光几年,也比怀着不安分心在深宫行差踏错强。
这般想着,便回话道:“劳烦转告六皇子,奴婢定当用心检查。”
她拿着李贤藏在书中的信,回到房中,看到碧云独自在窗边叹气,正要给她信。可碧云却先开口道:“你说六皇子问了我的姓名,都好几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逗我玩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信,道:“动静不是来吗?哎……我不辞辛劳,可有些人还不信我啊!”
碧云一边道谢,一边抢过她手中信,念道:“镜中人,千里相逢。向下看,依山傍水。”碧云不禁皱眉道:“不是我肚里没货,诗我真读过几本,可这阴阳怪气的,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万卷学士赶紧来帮我看看。”
她拿过信,笑了笑:“好一个肚里有货!这压根就不是诗。”
碧云疑惑道:“不是诗?那他写这些来干嘛?”
“瞧六皇子这手笔,可不是写诗抒情的婉约派,而是直接幽会的豪放派。”
碧云拍手道:“好啊!能同六皇子花前月下,想想都醉了。不过,他约在哪?什么时辰?信上都没写啊!”
“写了。可像是要考考你。”
碧云扶着额头,郁闷道:“我最烦猜来猜去!万卷学士,怎么也得救救我!”
她自信满满道:“我最讨厌卖弄的人,怎么会让他得逞呢?”
她聚精会神看了片刻,轻松一笑:“不但是错位字谜,还句中有意。‘镜中人’是个‘入’字,‘千里相逢’是个‘重’字。‘向下看’是个‘睡’字,‘依山傍水’是个‘汕’。入与睡是一对,说得是时辰,重与汕是一对说的是地点。”
碧云听得一头雾水:“入睡是什么时辰?重汕又是什么地方。”
她摇头苦笑道:“入睡就是人定,地点在依山傍水的重汕亭。”
“重汕亭挺清净是个好地方!我得赶紧打扮起来,你说六皇子是喜欢柔媚点,还是素雅点?”
她对着翻箱倒柜的碧云道:“你真去重汕亭赴约,不怕出什么事?”
碧云把她往门外推,边道:“六皇子就快封王能纳妾了,若真发生什么,那我就飞上枝头了,到时候富贵了,姐妹不会忘了你的,去忙吧!”
那日碧云彻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眠,宿命的背离感让她陷入恐惧,以为清晰的人生突变得一片模糊,她不断问自己,会走向何方?
极致的恐慌过后是豁然开朗,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她床前,她紧锁的眉头松了,嘴角的甜笑浮现。她将手伸向光,当它握在手心的那一刻,她感觉,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又能重新掌握命运!
这日,碧云收到了李贤藏在书中的信,这回不是哑谜,是首情诗。碧云深知李贤钟意貌双全的女子,可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为了能与李贤高山流水,只得求助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念起李贤的写来的信:“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照流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听她念完,碧云笑问道:“万卷学士,他想对我说什么?”
“他想做照耀你的月光,飞不去你身边的鸿雁,只在水面留下涟漪的鱼。”
第15章 万卷往事(中)
碧云笑靥如花:“好浪漫,原来他这么喜欢我了!”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浪漫什么?他是想说,你们天差地别,只想结一段鱼水之欢,并无心白头到老,大家都别太认真。”
碧云着急道:“他真是这心思,那我该怎么办?”
她将纸铺到书案上道:“他这般自以为是,咱们也来端端架子。”
说罢,提笔写到:“放旷出烟云,萧条自不群。漱流清府意,隐几避喧嚣。”
一晚,在万卷阁值夜的上官婉儿,捧着书看得正入神,毫不察觉有人走进,待敲着书案的太监,道:“喂!主子都走到跟前了,还不赶紧伺候!”
她回过神,看见太监身后站着的李贤,赶忙起身行过礼道:“六皇子需要什么书?奴婢这就去拿。”
李贤使了个眼色,会意的太监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李贤边往高耸的书架中走,边向跟来的她问道:“你叫上官婉儿?”
“是的。”她隐隐感到不安。
李贤仰头打量着架上的书籍,问道:“我想要找首诗,忘了在哪本书上,能帮忙找下吗?”
“请讲。”
“放旷出烟云,萧条自不群。漱流清府意,隐几避喧嚣。”
她心中一“咯噔”,想起前几日,碧云去李贤宫中送书,笑着出去,哭着回来,问出了什么事,她就说再不找李贤自讨没趣了。原以为他们只是吵了架,现在看来李贤今晚前来,不是来重修旧好。
她望着李贤道:“奴婢愚钝,六皇子有话请直说。”
李贤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冷笑:“愚钝?能有这般心机,教碧云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上。”
“没错!奴婢给碧云帮了忙,不过,六皇子在知道这件事前,是真心爱碧云吗?”
见她承认,李贤神情愤怒道:“当然!”
她摇摇头:“奴婢看来并非如此!”
李贤眉头低拢,眼神如冷箭般朝她射去,声音低沉道:“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也敢这么同主子说话!最好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受到要挟的她依旧一脸淡然:“情分欲与爱,欲是索取,爱是奉献。碧云生得已是美艳婀娜,为何要求她有过人才华?既然爱她,为何要顾忌身份,初次与她约见便是深夜?”
李贤怒气顿散,神情难掩羞愧,他沉默半晌道:“可她怎么能骗我!”
“碧云在意天差地别的身份,只有在六皇子眼中变得完美,才不会那么自卑,那么害怕!”
李贤叹口气:“女子胸无点墨,就算貌若天仙,也是枉然!”
见李贤如此,她还是想硬着头皮替碧云再挽回一次,她瞥见案头上一包正要去熬的下火药,笑道:“六皇子这么瞧不起人,想必是才高八斗?”
“为何这么说?”
“六皇子经常难别人,敢不敢受奴婢一难?”
“我若不受,岂不是让你这个奴婢得意了。”
她拿来那包药交给李贤道:“奴婢丑话说在前头,若六皇子解不出,就不许再看轻碧云!”
李贤道:“既然是个赌局,就有赢有输,若我解出来了,你该如何?”
“任凭六皇子处置!咱们三日为限。”
三日后,她刚睡下就听到“窸窣”的响动,她半眯着眼,见碧云推门进屋,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床前,一脸灿烂地轻声道:“婉儿,知道……”
她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姐妹,示意碧云到外面说话。
俩人走到屋外的台阶上坐下,碧云难掩兴奋地拉着她的手,道:“知道我见了谁吗?”
她仰头望着星空,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日,李贤没送信来,傍晚时,碧云又神采飞扬地出了门,这表明她赢了,而李贤也遵守了约定。
她故作好奇道:“见着谁了?”
“六皇子。”说着叹了口气,指尖摸着眉心道:“你也知道,前几日因为一些事他生气来着,真
以为就这样散了,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了。”
她笑了笑:“情人间拌嘴很平常。六皇子为什么生气?”
“没什么,一些小事。”
听到回答,她心中泛起阵阵难受:“哦。”
碧云从身边拿出包药,皱眉道:“有时候真猜不透六皇子在想什么,莫名其妙让我带包药回来。”
“能给我看看吗?”她拿过药包,拆开线看了看其中的药材,并非那包下火药,她淡淡一笑,明白李贤输得不服气,出同样的难题考她。
碧云见她看了半晌,问道:“里面都是些什么药?”
她边拿出药,边说道:“相思子,白芷,苦参,狼毒,当归,运志,樱桃,菊花,茴香。这是包治风寒的药。”
碧云不解道:“我又没病,给我风寒药干嘛?”
“莫非又想考你。”
碧云神色难掩慌张,拿过药:“应……应该不会,都这么晚了,去睡吧!”
如她所料,过了三日,李贤宫中的太监来到万卷阁,颇有所指的对她说:“我家主人,让姑娘找的书,找到了吗?”
她点点头:“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
待走到阁中深处,拿出写好藏在衣袖里的信,仔细瞧了眼,用那九味药材写成的诗词: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分明记得约当归,远至樱桃熟。何时菊花时,犹未回乡曲。
看罢,满意点点头,随意从架上拿了本书,小心地藏了进去。
她这番示威,李贤不知是甘拜下风,还是觉得太丢脸,不敢再玩书里藏题的游戏。
消停了半个月,这晚值夜的她见李贤亲自找上门来,便想,李贤说到底也是主子,多少给他留些面子。所以,对他卯足劲想出的对联,故作为难道:“六皇子这联太过精妙,奴婢难以对上,输得心服口服!”
李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急。我容你再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她仍旧说对不上联,见此,李贤笑了笑:“虽没得到下联,可能同上官姑娘聊许多有见识,有想法的话题,也不枉此行!”
“六皇子不嫌弃,赐教了许多,才是奴婢的荣幸。”
“今晚暂且告辞,欠我的下联,改日再来讨教。”
这一个月里,逢她值夜李贤必到,她总会对不出那联,李贤总会宽恕一个时辰,他们在那个时辰里总会聊很多事。
这晚雨下得淅淅沥沥,万卷阁中的她推开窗子,望着茫茫的雨夜,喃喃道:“怎么就下雨了?他该不会来了吧!”说着,她拼命摇了摇头:“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关上窗,刚走到案前,就听到“吱呀吱呀”的开门声,转身瞧见,李贤将滴着水的纸伞放到墙旁,背着手走到案前,望了她良久道:“半边山,半条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