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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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对程木根说,她知道若是说的重了,面前这个历经着磨难的孩子一定会在心中留下阴影,想了好大一会功夫,才说:“要是你告诉了别人,老师就去死!”
程木根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看着崔玉香严肃的眼神,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这样介意昨天的事情,不就是他的男人喊她出去了一下,又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他好像又有点明白,可能是老师在家里很厉害,昨天晚上打他的男人了,否则,他的男人为什么要哭?
他心里有点瞧不起那个男人,可是觉得若是他像爹打娘一样打崔老师的话,还不如让崔老师打他。所以,在出门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老师的男人,他依旧在抽着旱烟,猛烈的咳嗽。
第12章:母亲的心
程常福痊愈出院,蔡兰花把程木根接回家。
程常福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风,看着程木根,淡淡的说:“回来了?”
“回来了!”
两个人便没有话说了。
所有的事情仿佛过去,天也变的格外的晴朗。程常福每天都上山采石,蔡兰花借了些钱,开了个小卖店,家里的生活慢慢有了改观。
两年后,程木根上五年级,他发育的很快,一米四几的个头,像个大人。期间,崔玉香时时让他到家里住几天。两家有些简单的来往,过春节的时候,一家人还去拜访过崔玉香。
可是,平淡的生活没有维持下去。
一天,程木根放学回家,看到娘在炕上默默的流泪,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情。蔡兰花只是哭,硬是不作声。他很快猜到是什么事情,把书包撇到炕上,转身出门,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冲了出去。程寡妇的女儿正低着头倚在墙上,她看到程木根,脸上微微一变,低头不敢看他。
这个时候,蔡兰花也出来,看程木根正拎着棍子往程寡妇家跑去,吓的急忙追了上去。
程寡妇家的门紧紧的闭着,程木根上前用力踹门,没有踹开,又冲上去撞。乡亲们听到响声,纷纷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如此情景,有几个人想上前把他拉开。程木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挥舞着棍子,不让人靠近。
蔡兰花在哭,程寡妇的女儿程玲也在哭。
门被撞开的时候,程木根的身体脱力,控制不住,整个人摔在地上,棍子也丢出老远。这时候,几个人上前拉起他,并且抓着他不放,怕他真作出什么事情。程木根继续咆哮着,痛哭着,不断的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想摆脱束缚。
他突然间感觉心里有东西堵着,头脑里的意识渐渐淡了,隐隐约约看到爹从屋里出来,一边扣着扣子。他感觉到喉咙有些发甜,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半夜时分,程木根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头依然昏昏的,身子滚烫,仿佛是被火烤着,又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燃烧,难受的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蔡兰花在哭,泪水滴在程木根的手背上。他想给娘擦下眼泪,可是怎么也举不起手来。
程常福也没睡,见程木根醒过来,也凑上前来。程木根讨厌这张脸,虽然上面也挂着焦灼,但是那焦灼是那样的淡然无味。他扭过头,不去看他,可是泪水却偏偏那么不争气的流出来。他为什么要哭,连自己都说不清。
蔡兰花到学校给程木根请假,崔玉香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无心上课,让徐若雨带着大家朗读课文,自己和蔡兰花匆匆的来看望程木根。
刚进家门,崔玉香看着躺在炕上的程木根,泪水吧嗒吧嗒的望下掉,摸摸他的头,拉着他的手说:“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大,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就行了,你万一气坏了身子,让老师怎么办?”她只是想好好安慰程木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重。
蔡兰花惊愕的看着崔玉香,眼神中瞬间充满敌意,她有些害怕,害怕这个女人会抢走自己的孩子。她这一辈子太苦,而且几乎是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儿子,这由不得她不紧张。她甚至在想,难道那个人是她,难道她都知道了?这不可能,她拼命安慰自己,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第13章:你是娘的
崔玉香当然不知道背后这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对着程常福斥道:“你是怎么做孩子家长的,你们有什么烂事自己去做,干嘛这么明目张胆的,好像非得要孩子知道,我看你们根本就不配做孩子的家长。”这番话若是闲暇说来倒也不算是大事,可是现在蔡兰花听来就好像是一根针在扎她的耳膜,刺她的心。
但是,这些年,她逆来顺受惯了,只是默默的听着。程常福却忍不住说:“这是我们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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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香生气的说:“家事?谁管你的家事。木根是我的学生,我要对他负责,要不是他,就你们这些事情,让我管我也懒的管。”
话说僵了,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崔玉香回头对程木根说:“走,木根,到老师家住!”
这一下,蔡兰花真的紧张起来,有点不自然的说:“崔老师,你看木根现在动也难得动,就不要让他去麻烦你,让他在家休息就好。”
崔玉香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的话可能的的确确触动了她的心,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先走了,希望你们在做事的时候多想想孩子。”
夜里,虽然程常福没有出去,可是蔡兰花还是和儿子睡在一起。她把程木根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声问:“木根,你说娘和老师哪个好?”
程木根有点不懂娘的意思,说:“都好?”
“那哪个更好一些?”
“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娘只是随便问问。你在老师家是一个人睡吗?”她以前从来没有问过程木根这些事情,可是自从听了崔玉香的话,她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然想弄个明白。
“不是啊,老师都是抱着我睡的,跟娘一样。”
蔡兰花的身子一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娘,你怎么了?”程木根感觉有点不对劲。
“没怎么,她怎么会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也像摸娘一样摸她?”
程木根的脸有点烫。
一声低低的长叹,蔡兰花将儿子抱的更紧。她不会责怪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受的苦太多,她只能靠行动栓住孩子的心。
“木根?”
“嗯!”
“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饿了还吃娘的奶?”
“记得!虽然没有奶水了,可是我一含着就不饿了!”
蔡兰花放开程木根,坐起身来,把身上的背心脱了,裸着上身,重新把程木根搂在怀里。只是这一次她的身子稍微向上,方便把奶头放在儿子的嘴边。
程木根又享受到婴儿的待遇,可是他却无端的感觉到身子有些发烫,下面开始不安分起来。娘似乎也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他抱的更紧,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木根记得,自己才是娘,木根是她的。
第二天早上,程木根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胯下粘粘的,没敢告诉娘,自己找了条内裤换上,把昨天晚上穿的那条自己洗了。这些事情他曾经听村里的大人们说过,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觉得有点内疚和害怕,毕竟这是第一次。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气氛很尴尬,但是父亲从上次被程木根打了以后再也没有动手打过蔡兰花。
第14章:死亡边缘
程木根的脑子一直很乱,在想着很多事情。他的心在流血,感觉生活给他的痛苦太多,使得他很疲惫。
走在上学的路上,他弃了大桥不走,顺着狭窄的河堤向学校边的小石桥走去,一边走一边从书包里将书掏出来扔进河里。现在是六月份,已经到了汛期,课本还来不及在水中翻个跟头就被腥臭混浊的河水冲的无影无踪。最后,他连书包也扔进河里,心情变的舒畅起来,仿佛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涌上心头,充斥到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小石桥果然被水淹没,这还是上一次崔玉香告诉木根的。河水混浊污秽,根本就看不到石桥的影子。程木根呆呆的坐在堤上的小土地庙上,看着天,天上的彩霞没有轮廓,说不上到底像什么。这个小土地庙是村里死人后家属来拜祭用的。木根曾经跟着祭拜的人来看过,白压压的一片跪伏在地上哭声震天,有些人哭的的确是伤心;有些人却是在干嚎着硬挤着眼泪;还有些人哭着扒在地上,非要等人上前搀扶才肯起来,但是绝对让人看不出哭的是真还是假;更有甚者,混在哭丧的队伍里强抿着嘴,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笑出来。
程木根突然想起爷爷。以前,爷爷经常会把他揣在破棉袄里,趁着夜色用秤网钓些小鱼小虾的给他打牙祭,可是就在他五岁的那一年,爷爷突然间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他只是一觉醒来,爷爷就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在家里的墙上写了八个字:“孽子不孝,宁为客鬼。”这些事是娘后来告诉他的。以前他们家也算的上是官宦之家,可惜到了爷爷这一辈,家境没落,好在爷爷还能识文断字,不过好像他写的那个“孽”字还是错的。
爷爷出走不是没有道理的。奶奶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为了救他而死,那个时候爷爷曾经想过要死,可是他说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程常福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是造反派中的一个小头目,他虽然没有亲眼看着母亲的死,但是这与他始终脱不了干系,好像那个年代人真的有点六亲不认。也许母亲的死对他造成触动,也许他还算是有点良心,利用各种关系保住爷爷的命,放他在牛棚里改造。
爷爷还是走了,也许是去办他想办的大事,没有人找过他,他也没有回来。
木根想学爷爷,一走了之,可是他又想起崔玉香,这个给了他母爱的女人。她曾经说过自己是她的希望,那么她要是知道自己放弃学业应该会很伤心。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去看看她。
根据自己对这条河的了解,小石桥虽然被淹没,但是淹并不是很深。于是,程木根挽起裤腿,试探着想从小石桥上趟过去。事情并不是想他想像的那么简单,等走到小石桥中间的时候,看着湍流,他突然感到有些头晕眼花。毕竟是大病初愈,他慢慢的感觉到恶心,一个立足不稳,跌落进河中,顿时,混浊腥臭的河水呛进他的嘴巴,鼻孔,耳洞,渐渐的意识没有了,整个世界也安静下来……
第15章:漂流异乡
程木根感觉自己在一条路上,仅仅只是一条路,周遭是空白的,路也没有尽头。他心里有点害怕,一直往前跑,可是路在延伸着,他便一直跑,一直跑。突然间,感觉眼前明亮起来,忍不住睁开眼睛。
“娘,他醒了!”一个稚嫰的声音传来,像是在耳边,又像是遥不可及。不过,他很快便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因为紧接着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程木根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中年妇女手里还端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她上前扶起程木根,把枕头垫在在他的背后,让他斜靠在墙上,和蔼的说:“你醒了,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程木根茫然的看着他们,一个中年汉子,两个标志的小姑娘,大的跟他年纪相仿,小的可能比他小一两岁的样子,再加上这个中年妇女,可能是一家四口。他真的饿了,接过面条,狼吞虎咽的吃着。
中年妇女面目慈祥,摸着程木根的头,轻轻的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程木根听了她的问话,突然间停下来,痴呆的看着手中的碗,心想:“对啊,我是谁?我是谁?”脑海中一闪一闪的全是水,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的头开始痛,身子一斜,倒在炕上。碗也从手中滑下来,洒了一炕。
中年妇女把村里的赤脚医生黄堂找来,检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他只是感慨的说:“这个孩子的命真大,可能是失忆。这种病根本就治不好,只有慢慢的养着。”临走的时候,又小声的对中年妇女说:“我劝你还是把他送走,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留不得,你不就是想要个儿子,我慢慢给你治!”
中年妇女没有听他的话,因为他给她治病快一年,自己非但没有得偿所愿的生出个儿子来,反而连怀都怀不上了。那么,她多年来的夙愿就要着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你说他还能记起以前的事情不能?”她问黄堂。
“这个不好说,有些人就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可有人会一下子就想起来。我看你最好不要乱想,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黄堂的语气里好像搀杂着一些神秘的成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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