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33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朕与兄长自幼相识,历尽磨难方有今日荣华。兄长见识广博,胸襟宽广,目光远大,愚弟若无兄长,早已殒命多时。
彼此误会,非三言两语能述说清楚,愚弟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兄长见谅。
为江山社稷,愚弟不得不愧对兄长数次救命之恩,为子孙后代,愚弟不得不愧对兄长匡扶之功。
如今想来,实在惭愧。
兄长在福州过得可好?弟身体每况愈下,若非如此,弟必来福州与兄长一叙。
写此信,非为求得兄长原谅,盖因宦官汪直一袭肺腑之言,弟深感惭愧,故而置信。
兄长在福州,愚弟在京城,愚弟本不该死死相逼,奈何兄长大志,愚弟不得不将兄长驱逐于大明之外。
草原辽阔,大海宽广,兄长容身之处多矣,何苦待在大明,让愚弟夜不能寐?
弟不愿生死相逼,还请兄长谅解一二。”
一个皇帝,给一个臣子写一封如此低声下气的信,足以看出朱佑樘内心深处的纠结。他是真的不想要张儒的命,可又不得不逼迫张儒。大明容不下张文轩,所以朱佑樘这个皇帝不得不用一种十分不光彩的方式将大明的功臣赶走。
张儒走了,他心里的重担也算是放下了,兄弟二人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在朱佑樘看来,是两全其美的结局。
轻轻将信纸放下后,张儒长叹一声,目光投向远方:“佑樘啊佑樘,你难道忘了,我就是死,也是大明的人呐!”
张儒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而且他想过很多次离开。
大明之外的风光,前世他不曾领略过,今生他虽然不说想要领略一回,却也想跟着出去看看。
然而,他不想太久离开大明,更不想永远的离开大明这片热土。
所以他一直都在拖延时间,拖延离开的时间,朱佑樘不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大明的。
海上和草原,的确是他留下的两条后路。
离开大明之后,各地的水土不同,他不确定身边的人都能够适应当地的水土,更不确定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愿意离开大明。
毕竟大明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离开的地方,让别人离开,别人怎么舍得。
提起缑谦赠送的极品狼毫笔,张儒久久无法下笔,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朱佑樘在信的开口写一句提笔久久不知该如何书写了。
是啊,他拿起了笔,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想到汪直一个阉人,冒着生命危险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话,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复这封信件。
不管他答不答应朱佑樘的建议,终究表达了自己的一种意思,也不至于让汪直太过难堪。
思忖半晌,张儒终于将浓墨差不多干涸的毛笔重重点在了纸上。
“佑樘吾弟,见信如晤!
以臣子身份称呼陛下姓名,还请陛下不要介意。
愚兄为大明征战,乃愚兄心甘情愿,无外人胁迫。
认识至今,愚兄身披数十创,从未怪罪于你。你是我兄弟,做这一切,我心甘情愿。
张文轩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死人,恕愚兄没法答应你。
若是你一定要我死,尽管放马过来。”
最后那句话写上去之后,张儒发了很久的呆,他本来不想写这样一句,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加上去。
目的只有一个,让朱佑樘发狂。
朱佑樘玩了一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好把戏,张儒为了大局着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说不生气是假的。
这次,他希望自己最后这句话,能够迫使朱佑樘下定决心。
写好信之后,张儒马上就让人将信送往京城,他不知道这封信送到京城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只希望尽快将信送出去。这样,他就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人很多时候,都是在不停的逼迫自己,张儒就是如此,不停的逼迫自己。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张文轩,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你不能优柔寡断,你不能再手下留情。但是一次次,他都手下留情了。
好不容易开创的大好局面,他真的不愿意被自己给破坏掉,也不愿意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再次被战火所取代。
范统看张儒闷闷不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大,你怎么了?”
张儒有些疲惫的摇摇头:“没什么。”
范统道:“老大,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兄弟们说不定能够拿个主意。”
张儒问道:“老范,如果有一天,要你离开大明,离开这片生你养你的乐土,条件就是不杀你,你愿意吗?”
范统十分认真的想了想道:“不愿意,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这是古人说的话。难道咱们连一条狗都不如么?反正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是不愿意离开的。就算是死,死在自己家里,远远比客死异乡要好得多。”
张儒深以为然的点头:“朱佑樘让我离开大明,条件就是不杀我,真当我张文轩好欺负不成!真要是把我给逼急了,我不介意推翻这朱家王朝。”
从站到朝廷对立面开始,张儒从不曾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今日他说出来了。
因为他内心深处的火气,已经彻底被朱佑樘一句你离开大明给撩拨起来了。
这就好比是一个小人物面对大人物,大人物说你走吧,我不杀你那样,让张儒颜面扫地。
这感觉很不好,张儒不喜欢,所以他要抗争。
第489章 :准备
信到达京城。▲∴,
皇帝看了信之后脸色阴晴不定,身边的人噤若寒蝉,每个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佑樘深吸了四五口气,拿起信纸慢慢走到低头看地的汪直面前:“你看看,你所称赞的人写来的信。你可以看最后一句,看看最后一句他是怎么说的。”
皇帝生气,伏尸百万。
汪直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差点忘了,那位似乎并不是能够任人拿捏的人,那位也绝对不会将别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哪怕这个开口威胁的人是皇帝。
大汗淋漓的汪直看到信件末尾那句话,吓得浑身发软。他想过张儒言辞可能会不客气,可真没想到这么不客气。
“马上召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徐浦觐见。宣六部尚书东暖阁外候命,不得称病不出。”朱佑樘语气十分平静,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情。
汪直却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火气。
不管有多少大臣攻讦,不管有多少小吏攀诬,只要张文轩不亲口承认,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而今,张儒已经在信中明确表示不畏惧朝廷百万大军征讨,就是汪直,也没法再帮张儒说话了。
“内臣愿跟随大军征讨张逆!”汪直跪下,语气铿锵。
这是一个表忠心的大好时机,也是一个站队的好机会。是站在张儒那边谋逆,还是站在皇帝这边讨逆,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朱佑樘对汪直的表现还算满意,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先去找内阁的人来议事,你的事,稍候再说。”
是日,朝廷正式确定讨伐以张儒为首的福州系。
“李敏,户部挤出三千万两白银,全部范围内征兵,调集宣府、大同、榆林三地兵马,征讨福州张贼。你必须要保证粮草的供应,否则,朕定斩不饶。”
“马文升,这次你出任主将,亲自领兵征讨,不灭张贼,不得还朝。”
“内阁几位先生,此番征讨,朕打算亲征,这朝廷的事,就交给几位先生了。”
朱佑樘一边吩咐,一边在地图上勾画。
地图上福州的地图,看得出来,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下以张儒为首的福州系了。
一听皇帝说要御驾亲征,内阁几位大学士立马就不干了,徐浦站出来道:“陛下,亲征之时非同小可,还请陛下三思。”
刘健立马随声附和:“是啊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
李东阳连声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谢迁也难得的站出来说了几句:“陛下,张贼猖狂,只能猖狂一时,而今我大明物阜民丰,区区纤芥之疾,根本无需担心。陛下高坐明堂,自有武将解决张逆,给陛下一个合适的交代。”
朱佑樘大手一挥,十分独断专行的道:“朕难得专断一回,这张逆的人头,朕必须要亲自取下来。诸位爱卿着手准备吧!”
“陛下!”
内阁几个大臣在谢迁带领下全部跪在地上,一个个将脑袋当做木鱼在地上用力敲击,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改变皇帝的主意。
可惜,朱佑樘是下定决心已定要亲征,如果是其他叛逆,朱佑樘绝对不会如此上心。但是这个人不同,这个人是朱佑樘的奶兄弟,是在他心里占据了十分重要地位的一个人。
他可以容许张儒死在自己手中,但绝对不容许张儒死在别人手中。
几个呼吸时间,刘健和谢迁的额头已经开始冒血,他们两个都是实在人,不像李东阳和徐浦一般知道分寸。
六部尚书也都跪在地上,只是有人磕头,有人没有磕头而已。
这没有磕头的,就是王恕老大人。
在这些人里面,除了李东阳之外,就是他王恕最了解皇帝和张儒之间的感情。他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上心,所以他必须要做到的就是,让皇帝如愿以偿。
王周现在身上张逆的标签还没有撕掉,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皇帝,正好是撕掉王周身上标签的大好时机。
王恕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屑于这么做。
这位老夫子窝在南京的时候尚且能够想着尽忠,每次不厌其烦的上书痛陈时弊,一般人可没有这个精力和毅力。
朱佑樘大声道:“诸位爱卿,不要如此逼迫于朕!朕心意已决,你们就是把脑袋磕破,朕也不会改变主意。诸位爱卿还是留着有用之身,以报效朝廷吧!”
话语中的冷意几个磕头的人都能够感觉到,大家不约而同停止动作,刘健谢迁抬起流血的头,目光落在朱佑樘脸上。
从皇帝脸上看不到任何不忍,唯一的表情就是决绝。
“臣遵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再也不好请求皇帝打消想法。
京城的官员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皇帝要亲征东南的消息并没有被官员们当做什么秘密,很快,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王周坐在家中,那屁股下的椅子上仿佛有钉子一样让他难受。他开始纠结,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离开福州。
曾许一世兄弟,同生死共患难,而今自己躲在京城享清福,那些兄弟却在福州等待即将到来的灾难。
“少爷,老爷说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那就去书房找他。”老管家奉命看着王周,看到他如坐针毡,小声提醒道。
王周马上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脚下生风,朝祖父王恕的书房奔去。
他现在十分纠结,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开导他的人。
而自己的祖父王恕,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咚咚咚!”
“进来!”
王恕已经知道敲门的人是谁,毫无防备的道。
王周走进去给祖父行了礼:“孙儿见过祖父。”
王恕道:“可是心中有疑惑?”
王周很老实的点点头:“孙儿心中确有不解。”
“为何?”王恕反问。
王周摇头表示不知:“孙儿不知为何!”
王恕一针见血的道:“为感情,为情义。”
第490章 :解惑
“孙儿想回福州。”王周咬了咬牙道。
“你觉得你现在回去能够对张文轩有什么帮助吗?如果不能,就不要回去,你老大也不希望你回去。”王恕淡淡道。
孙子的想法,人老成精的王恕怎么可能不知。
他无法阻止执拗的孙儿,只能用言语去引导他,最好是能让他打消这个想法。
“能跟兄弟们一起战死沙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王周固执的看着自己的祖父,他尽量让自己忽视祖父的满头银丝,忽视祖父脸上深深的沟壑。
王恕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不算热的茶水:“多送一条命,值吗?”
王周惭愧的低头,思考了一会之后回答道:“想到就去做了,管不了那么多。”
王恕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年事已高,在朝堂上不知道还能混迹到几时,王家需要一个后继者,你是最好的人选。
幼娘跟你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你不离不弃,而今她身怀六甲,你却要去送死,你忍心你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