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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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躬身道:“那孙江是个读书人,脑子里有忠君爱国的思想,他不畏惧我锦衣卫诸多刑罚,为今之计,也只有请陛下您亲自出面了。”
朱佑樘道:“你倒是胸有成竹,朕可以跟你走这一趟,可万一要是朕缺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牟斌,你得好好给朕一个交代。”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牟斌只能咬牙道:“请陛下放心,若是此番不能从孙江口中问出东西,牟斌愿引咎辞职。”
朱佑樘笑道:“是不是需要引咎辞职,暂且不说,到时候朕自会收拾你。走吧!前头带路,让朕也看看这大明到底有多少人是硬骨头。”
在牟斌带领下,一众大汉将军护送下,朱佑樘到了锦衣卫昭狱。
知道皇帝要来,昭狱里已经整理了一遍,至少那些凌乱的刑具和刺鼻的血腥味少了许多,也不至于让皇帝还没走进去就被臭晕。
孙江换上了新的白色内衣,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过包扎,正懒洋洋的躺在稻草堆上。
他看向杜山白的眼神充满了嘲讽,似乎在说年轻人,想要从老夫口中问出东西,你还嫩了点。
杜山白目不斜视,直到外面响起声音,他才转身跪拜:“臣参见陛下。”
听到陛下两个字,孙江浑身一颤,立马翻身就要请安。
朱佑樘淡淡道:“平身。”
“你就是孙江?”皇帝身上的气势极为强大,这种气势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却足以让孙江喘不过气来。
“罪臣孙江,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江脑袋都趴在了地上。
“你就是孙江。”朱佑樘根本没拿正眼瞧眼前的小老头,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孙江身体匍匐在地上,脑袋在地上急速点着:“回陛下话,罪臣正是孙江。”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朱佑樘淡淡道。
“罪臣一无所知。”孙江趴在地上没动,回答却跟之前锦衣卫审问时如出一辙。
朱佑樘看向牟斌,牟斌则看向杜山白。
杜山白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孙江,你莫非真要一意孤行,做那无君无父的逆贼不成!圣天子亲临,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若不懂得珍惜,牵累一家老小事小,他日青史污名,你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至圣先师。”
孙江浑身剧烈颤抖,依旧一言不发。
杜山白又加了一把料:“张文轩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做这等谋逆犯上之事。”
孙江忍不住反驳道:“孙某从不认为张文轩所为是谋逆犯上之事,他一心为大明社稷着想,不知这位将军从何看出,张文轩有谋逆之心的。”
杜山白心中一喜,怒道:“利用身份,创建文轩号,与民争利。勾结九边重镇将领,每年赠送大量财帛。目无君上,莫非这些还没法构成他谋逆犯上之罪!”
孙江冷哼道:“昔者秦侩之于岳武穆,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今日你锦衣卫对张文轩,同样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文轩号财帛亿万,他张文轩可将一分一毫收入囊中?
三年前天津不过一个小小的土城,比之京城周围村镇尚有不足。如今天津至繁华,比之江南富庶之地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何人之功也?
尔等身居高位,不思为江山社稷着想,每日彼此攻讦,党同伐异,一群混账。”
“本将现在问你,你可知谢仑身处何地?”杜山白脸色微变,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转移话题道。
他知道要张儒死,这是皇帝下的命令,他怕孙江再说下去,皇帝一怒之下会杀了孙江。
没想到他一心为对方着想,想着转移话题,这孙江却不知死活的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陛下只知江山社稷,何曾想过文轩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做了些什么。塞外野人闻今上欲诛杀张文轩,无不额手相庆。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孙某人不过一个七品小官,今日有幸得见天颜,实在是荣幸。
既然能够见到陛下,有些话,臣不吐不快。反正孙江已是必死之人,说的话要是不中听,陛下可以给孙江一个惨烈的死法。
敢问陛下,而今大明四海靖,三山平,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敢问陛下,张文轩已经安心蜗居福州当一个闲散富人,陛下为何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敢问陛下,若是张文轩死,鞑靼再度进犯,我中原有何人能出战平贼?
敢问陛下,张文轩死后,谁来当第二个张文轩?”
孙江所言,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说到了朱佑樘心坎里。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杜山白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拳砸在孙江嘴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牟斌气哼哼的瞪了杜山白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把事情给办砸了。
可怜朱佑樘被一个七品小县官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歹他也是个皇帝,竟然被一个小小七品官给教训了一顿。
他无法反驳,他也无法解释。
毕竟他不可能跟一个七品小县官解释说因为朕时日无多,太子年幼,所以我必须要先杀了张文轩,让太子将来顺利登基。
他也不可能跟孙江说朕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无话可说的朱佑樘转身就走,牟斌狠狠瞪了杜山白一眼之后也跟着离开了。杜山白心情很糟糕的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一步一步朝孙江逼近。
孙江浑然不惧,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光芒了。
“多谢!”杜山白没有动手,而是蹲下为孙家擦去了嘴上的血迹。
孙江吐了口唾沫:“你我身份不同,都是为侯爷办事。估摸着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晚上,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杜山白默然点头:“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安排。”
孙江道:“谢了。”
第447章 :死讯
“陛下,臣”一溜小跑跟着皇帝步伐的牟斌张嘴想要解释。
朱佑樘沉声道:“用不着解释,无妨。”
牟斌呆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继续跟上去解释吧,怕真的触怒了皇帝,不跟着解释吧!又怕皇帝心里生闷气,到时候给自己小鞋穿。
其实牟斌根本没搞清楚朱佑樘现在的状态,朱佑樘现在身边能够用的,除了他牟文远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最后,牟``斌还是决定停下,让皇帝回宫,自己则转身回去打算收拾杜山白。
孙江的话一直都在朱佑樘脑海中回想,头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回想过往种种,张儒在他的皇帝生涯乃至是人生道路上,都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了皇位的延续和传承,他选择和内心深处最基本的感情相违逆的一条道路,时至今日,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决定回东暖阁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是不是该悬崖勒马。
牟斌回到昭狱二话没说抓着杜山白一顿批,不过他没有像对待石彪一样让杜山白卷铺盖滚蛋。怎么说石彪也是他的心腹手下,让石彪离开锦衣卫,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保护。而杜山白不是,这个年轻人只是因为度过几句书而被飞速提拔起来的后进。
他需要一个替死鬼,杜山白无疑是最好的替死鬼人选。
只挨了一顿批而没有其他责罚的杜山白大感庆幸的同时,不由开始怀疑牟斌的动机。
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为什么对待石彪如此严苛,对待自己却如此宽容?
没多久,他就想清了为什么牟斌会这么做,心里冷哼的同时,依然在不折不扣的完成牟斌交代的事情。
那头李孝之惨死的消息传到了福州,少了不少人的鼓浪屿显得有些冷清,范统急匆匆而来,告诉张儒这个消息之后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他不知道李孝之这个人在老大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就算是劝说,他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怎么死的。”从张儒口气中听不出一丝喜怒。
范统道:“被锦衣卫千户石彪痛殴至死,死状凄惨。总号那边将近三百万两银子的店铺、货物、现银,没有及时运转出来。孙江现在锦衣卫北镇抚司昭狱,生死不明。”
“我知道了。”张儒依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似乎天津那边的情况他一点都不担心。
范统站在原地没动:“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张儒笑道:“怎么办?能怎么办?佑樘现在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死,估计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稳。按理来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似乎忘了,我张文轩现在并不是他的臣子了。”
“老大,您说怎么做,兄弟们跟着您。”范统斩钉截铁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张儒发话,反了也就反了,大不了是个死,不能流芳千古,你还能阻止我遗臭万年不成!
张儒放下钓竿道:“你这脑子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谁什么鬼东西,别想多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分寸。好好回去陪你的******,王周已经走了,你不能让他白走。”
“王周他”范统嗫嚅道。
张儒冷声道:“不用帮他做任何解释,我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他要走是他的事,人各有志,我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总不能这么拉着他不妨。再说了,他家老爷子在朝堂上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吧他一家老小都牵扯建立不是。你也别怪我,谁让你家没人在朝中为官呢!”
范统不由老脸一红:“老大,您就别寒碜我了,我这辈子哪里都不去,就跟定老大你了。”
张儒语气稍微有些恼怒:“放屁,我可跟你说,关键时候,你该走还得走。到时候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不忍你这个兄弟。”
范统争辩道:“我不管,只要老大不走,我就不会走。”
张儒无可奈何道:“行行行,到时候再说,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你赶紧滚下去做事去,现在文轩号的银子都在谢仑身上,除了我之外也就他一人知道地方。不用刻意找谢仑,但是要告诉兄弟们,给锦衣卫的人找麻烦,不要让他们有时间去找谢仑麻烦。”
范统多嘴道:“不至于吧!谢仑的藏身功夫一般人根本比不上,再说了,连我们都不知道他的位置,锦衣卫的人未必能找到。”
张儒没好气道:“不管锦衣卫的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咱们都要制造疑点。那帮人疑神疑鬼的,不会放过半点蛛丝马迹,这些事交给肖阿奴的人去做。还有,李孝之的家人暂时不能知道李孝之没了的消息,安顿好他的家人,他们要是在福建受了半点委屈,我唯你是问。”
“是!”范统拱手离开。
张儒重新拿起钓竿,心思已经不在垂钓之上,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竟然出现了一丝丝愤怒。
佑樘啊佑樘,你难道真的要看到我死,你的心才安稳么?
为了你,为了你的江山,我张文轩一退再退,现在,我已经快没有退路可言了。你我兄弟真的要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到时候这大好的江山,只怕会毁在你我手中啊!
第二天,厦门港一战有二十匹上好战马清早出发,去向不明。
弘治八年正月廿一,天津知府孙江因涉及谋逆、贪污等罪状,于北镇抚司昭狱秘密处决,一同赴死的,还有他一家老小二十七口。
“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看你自己。是去找大人要个落脚地,还是带着银子找个地方隐居,看你自己的意思。”德胜门外,一个着青衣的青年对一个老者道。
老者回头看了一下身后一长溜的马车:“你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我走,难道就不怕上面的人追究?”
青年淡淡一笑:“除了几个抓你的,谁认识你?再说了,现在你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老者也笑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老了,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有朝一日,如果真的能够按照那位的想法发展,还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可去湖广武陵找我。”
“一路保重!”青年脸色凝重的拱了拱手。
“你自己注意安全,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老者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竟是朝青年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目送车队离开之后,青年转身钻进德胜门,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波,似乎随着孙江的死而落下了帷幕,天津卫指挥使没死,丢了官职变成平民,文轩号总号的几百万两银子尽数收入国库,乐坏了正愁没银子用的户部尚书李敏。
朝中连续一个月都是平静如水,没人攻讦张儒如何如何,也没人站出来为张儒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