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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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娘的几个字都从牟斌嘴里蹦出来了,足见这次牟斌到底有多生气。
下面的人不说话,牟斌发泄了一通之后气冲冲的离开,进宫面圣,一脸赧然的将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朱佑樘听罢久久不语,等到已经能够从牟斌额头上看到细密的汗珠之后,他才温声道:“文远不用过于自责,张文轩若是这般容易搞定,也不会搅动大明风雨近十年了。你且回去细细安排,待安排妥当后,朕自会告诉你下一步行动。”
牟斌忍住身体的颤抖,大着胆子问:“陛下,真的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吗?”
朱佑樘怒目圆睁,随后就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人瘫软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是朕要和他不死不休,而是他要乱朕的大好江山!朕给过他机会,可他不知道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耐心。朕没有那个耐心再陪他玩下去了,与其等到江山易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陛下,张文轩可能并非陛下所想这般不堪。”牟斌再次为张儒说话。
朱佑樘冷哼一声:“哼文远,朕知道你是个念旧之人,朕又何尝不是念旧之人。朕已经放他离开朝堂,让他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为何他还要插手朝中之事!朕的江山,将来是太子的,朕不容许任何人插手。哪怕是救过朕数次性命的张文轩也不行,他要老祖宗留下的江山,朕就要他的命!”
牟斌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心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张儒红火之时,圣眷无人能及,没想到现在,竟然是皇帝卯足了劲要他的命。
“既然陛下已然决定,文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牟斌语气铿锵。
在这种场合,他再帮张儒说话也是徒劳。
既然皇帝铁了心要张儒死,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唯有跟着皇帝的步伐一步步走下去,不然的话,恐怕张儒还没死,他们就已经死了。
多嘴多舌的老李头将这消息告诉了皇后张窈夭,在他看来,这深宫内院里,也就这位能够劝说皇帝一二了。
当夜,张窈夭抱着三岁多的太子朱厚照出现在东暖阁内,将所有内侍宫女全部赶出去之后,她扑通跪倒:“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佑樘讶异非常:“皇后这是做什么?朕这一阵子,也没做什么决定啊!”
张窈夭面色悲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陛下,虎哥多年以来一直陪伴在陛下身边,而今大明四海升平,与虎哥脱不开干系。虎哥已在三年前弃官而去,难道陛下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同室操戈,高兴的人是谁?无非是草原上的鞑靼余孽而已。
鞑子按兵不动,大明百万边军依然得枕戈待旦。如今魏国公、保国公皆年老,中青一代除虎哥之外再无可领兵之上将。
卸磨杀驴,为人不齿,还请陛下三思。”
朱佑樘见她竟然是为张儒求情的,顿时怒不可遏:“好一个狗胆包天的牟文远,亏朕如此信任与你,你竟辜负朕一番好意。”
下午才跟牟斌坦露心迹说不杀了张儒他晚上睡不着,晚上马上皇后就知道了消息,抱着还不是很懂事的太子跑过来求情,朱佑樘不生气才怪。
不过他倒是真的误会牟斌了,牟文远虽然在有些时候还会顾及到跟张儒的情义,但是在江山社稷和友情面前,他不会选择所谓的友情。
张窈夭解释道:“此事并非牟帅所言,而是李前辈所说。陛下休要一错再错了,虎哥为大明江山披肝沥胆,陛下如此作为,实不应当。”
朱佑樘心烦气躁的挥舞着双手:“太祖有言,妇人不得干政,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朕的事,不用你管。”
张窈夭抽噎着道:“陛下可曾记得昔日之言?”
朱佑樘一愣,马上映入脑海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初登大宝,回到寝宫内兴奋得不能自已的他,还有一脸淡然的张儒。他拉着张儒的手道:“没有虎哥便没有佑樘的今日,他日佑樘必不负君!”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但是现在不是他负张儒,而是张儒负他。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用近乎蛮横的语气道:“朕说了,朕的事,不用你管!滚,你给朕滚出去!”
老李头像看戏一样看着朱佑樘,在看到皇帝脸色煞白之后,他才阴测测的说了一句:“陛下还是不要动怒的好,否则,老朽也没法保证能够再次救陛下的性命。”
老李头的特殊性就在这里,皇后将所有宫娥太监全部赶走了,唯独没有赶走老李头。
她也知道,自己所为很有可能会让夫君生气,留下老李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朱佑樘深吸了好几口气,等了一瞬,心情渐渐平复,他才温声道:“男人的事,你们女儿家不懂,听话,这事你不要插手管,朕自有分寸。”
张窈夭神情凄然,几乎机械的挪动脚步,她很想回头再劝一劝朱佑樘,但一想到他的身体,她还是忍住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事真的很复杂,让人难以捉摸。就像他根本看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一样。
朱佑樘重新坐下,身体依然因为激动而颤抖,他的手紧紧握着扶手,手上的青筋都快要突出来了。心中的愤懑没法跟任何人诉说,只能自己摸摸承受,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
他突然有些怀念小时候,以前总有那么一个人挡在他的前面,不管对面飞来的是箭矢还是臭鸡蛋,都会被那个人挡住。
而现在,那个人却偷偷的在挖他的江山。
他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时间真的能够让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变得岌岌可危?难道权力真的能够让人忘记以往的一切?
那颗坚定要杀张儒的心,在这一瞬出现了短暂的动摇,随后,又被他用大明的传承给搪塞过去。
张儒,必须死!
打定主意要将一场普通的贪腐案变成让张儒身败名裂的大案,朱佑樘对此下足了功夫。那个工部主司丁敏在锦衣卫昭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好言相劝,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
在精于算计的刑部官吏谆谆善诱下,丁敏吐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张儒好男风,曾经为了一个俊秀的小厮而跟人大打出手。
这种完全不可能有的东西,从丁敏口中说出来之后,就变成了证据。
然而,就算是有这么多证据,依然不足以杀掉张儒。
朱佑樘也好,锦衣卫也罢,甚至是东厂,都没有张儒意图造反的实质性证据。
某些对张儒恨之入骨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个个让手下的人谎称有证据,然后进入锦衣卫昭狱。
弘治七年九月中旬,称有张儒谋逆罪状的证人已经多达三百,锦衣卫昭狱人满为患。
要是以往,昭狱那帮心狠手辣的缇骑绝对不会让这么多人待在昭狱里,可这次不同,指挥使牟斌亲自下令,必须好好招呼这些人。
南麓庄园,已经彻底淡出人们视线的清茶公子每日抚琴品茗,日子过得好生惬意。
这日,庄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茶公子看到这人之后第一时间吩咐手下人闭门谢客,可那人还是厚着脸皮出现在了清茶公子面前。
“怎么?故人相见,公子似乎不是很欢迎呐!”来人很不客气的端起清茶公子喝过的茶杯抿了一口,戏谑道。
清茶公子根本就不拿正眼看来人,淡淡道:“你跟张文轩之间的事,你自己解决,我是绝对不会再掺和了。”
“哦?曾经不可一世的清茶公子,难道一次就被张文轩给打趴下了?啧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清茶公子啊!”来人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第443章 :八千两白银的贪腐案4
清茶公子眯眼看向来人,眼中凶芒毕露:“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出去!”
“哎呀,你现在也就只能冲我龇牙咧嘴了,张文轩如今就在福州,你不是恨他么,怎么还有这闲心窝在这鬼地方喝茶弹琴。”来者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话语间愈发带有讽刺意味。
清茶公子拍案而起,指着来人的鼻子怒斥道:“你们要害张文轩,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现在只想过几天清闲的日子,你们不要来打扰我。我不想掺和到任何斗争中去,不想在给公主殿下添麻烦了。滚!你给我滚出去!”
来人跟屁股上钉了钉子一样,坐在原==地没有半点动静,自顾自说道:“陛下将一桩八千两银子的贪腐案,硬生生往谋逆大案上搬,证明陛下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拿下张文轩。你这么关键的证人,要是不掺和进来,这局棋,陛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好。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君分忧乃是本分。
长公主殿下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咱们自然不好去麻烦她老人家。可要是事情真到了必须要麻烦殿下的时候,那咱们也就没办法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不能让陛下亲自往龙兴谷跑一趟吧!
长公主殿下在先帝一朝到底做了些什么,别人不知道,我却是一清二楚的。要是一不小心我这破嘴在陛下面前说漏了,到时候给龙兴谷那位带来麻烦,我估摸着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清茶公子眼中寒光四射:“你是在威胁我?”
来人翘起二郎腿,摸着颚下山羊胡,淡淡道:“你可以当我在威胁你,也可以当是一种劝告。怎么取舍和抉择,在你,不在我。”
“你要我做什么。”不想给长公主添麻烦的清茶,还是被来人威胁的话语震慑住了。不掺和是为了不给固伦添麻烦,掺和也是为了不让这些宵小去打扰固伦平静的生活。
为了固伦,他可以死。
来人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这样就对了嘛!其实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陛下要你做什么。陛下要张文轩死,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足以平民心。你手上应该有不少张文轩谋逆的证据,不需要你全部拿出来,只要拿出一小部分就足够了。”
“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要你们不去麻烦公主殿下。”清茶公子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他现在对张儒谈不上恨也谈不上喜欢,只要朝廷不去麻烦固伦,他愿意做任何事。
来人得意的道:“果然不虚此行,三日后将所有证据送往刑部,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拿下了张文轩,可能需要你这个证人出面,你再出面作证便行。”
说完,他站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大笑离去。
远在福州的张儒已经知道京城的暗流涌动,不过接连几天,他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提着钓竿钓鱼。有时候还会很有闲情逸致的逗张慕言,全然不管手下那些人焦急的心情。
连苏七七和江采薇都有些坐不住了,几次找他问到底有没有对策,他就是一句话不说。每次都是嬉笑着把话题转移,又或者找个由头离开。
谁都不知道,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定边侯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除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出来的人之外,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包,准备随时离开这个争斗的漩涡。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朝廷不想让张儒这样一个草民再占据文轩号如此庞大的财富,如果这个时候还跟张儒走近,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一开始那些人接近张儒,不过是为了平步青云,眼看着平步青云的机会不再,可能还会招来抄家灭族的惨祸,这个时候谁还愿意跟着他。
眼见一天天离开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到了福州后总会在第一时间拜访鼓浪屿上张文轩的商人也恨不得马上离开。王周拉着范统找到张儒,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钓竿掼在地上:“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张儒不悦的瞥了王周一眼,自己将地上的钓竿捡起,不紧不慢的上饵,再次抛出。
“兄弟们现在人心浮动,不少人都离开了,你难道要等到所有兄弟都走了你才有所动作?”王周气急败坏的道。
张儒头也不回:“想走的就让他们走,走了的就不再是我的兄弟。想留下的就留下,总有一天我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你要我动,我拿什么去动?皇帝要杀我,谁保我都保不住。”
“你不是认识宣府张大人吗?不是还有大同马璁吗?这些人都是可以为你求情的啊!”王周恼恨的看着张儒,似乎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范统低声道:“你怎么跟老大说话呢!”
“怎么说话?我还能怎么说话!你,一天天只知道陪着沈红莲四处闲逛,这岛上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在处理。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