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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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莫怒,陛下莫怒!臣说便是,说便是了!陛下您现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怒气了,今日一怒,并非诱因,乃当初陛下于娘胎中所带先天之疾。老臣以为,陛下的病,应该静养才行。老臣医术不精,还请陛下广召天下名医,共同宫中会诊。”太医酌字酌句的说道。
朱佑樘挥手道:“你下去吧!朕的身体情况,不得跟第三人说起,否则,朕要你一家老小性命。”
“臣遵旨!”太医跪在地上倒退着出了东暖阁。
朱佑樘吐血的消息没有传开,出了几个老臣之外,就只有朱佑樘身边的心腹太监知道。
这其中就有汪直和怀恩。
随着怀恩年事渐高,很多事都不再插手管理,汪直在内廷的地位越来越高。
但是现在的汪直一点都看不到那时候为虎作伥的影子,只要是皇帝吩咐的事情,他一定会亲自把关,很多时候东厂的人没法办的事,他甚至会纡尊降贵找牟斌的锦衣卫帮忙。
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这就是汪直。
可能是他觉得皇帝一直都在提防他,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洗心革面了。
皇帝吐血的事没有传进皇后的耳中,却是在半个月皇帝病情稳定之后,传进了已经到达宣府,每天陪着张安喝酒的张儒耳中。
宣府大营,总兵府邸,一张薄薄的信纸散在地上,张儒双目无神坐在椅子上,两只手在不自觉的发抖。
多年以来一直担心的问题,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尽管他根据历史知识知道可能朱佑樘现在不会死,但是一想到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竟然从此之后要受尽病痛的折磨,他的心就跟堵了的下水道一样难受。
浑身的力气,在看到那封信之后被彻底抽空,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文轩!”张安的破锣嗓子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响起。
一走进房间,就见张儒如丧考妣的模样,张安大感意外。
在他印象中,张儒是一个能够扛得起责任也经得起折磨的人,他跟张儒认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京城的时候最落魄的张儒,通信的字里行间也不会有任何颓废的字眼。然而此刻,张儒的神情和身上的颓势,着实让张安大吃一惊。
老将军放满了脚步,走到张儒身边轻声问了句:“文轩,你这是怎么了?”
张儒没有动静,就像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般。
张安又推了推,张儒依然没有动静。
他忍不住想要拉对方起来,一低头,却看到了地上的信纸。
寻思着张儒之所以变成这个模样,多半跟那傍晚到达的信件有关,张安捡起地上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皇帝竟然吐血了?
吐血在张儒生活的那个时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不要说在这个医术并不是十分发达的时代了。
没有X光,没有CT,这个时代的大夫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和典籍的记载来判断什么药能治什么病。如果是突然冒出来的新病种,可能他们连诊断都斩断不出来。
张安放下信,抬手给了张儒一巴掌。
剧烈的疼痛让张儒从沉思中醒过来,他摸着已经多了五个手指印的脸一脸茫然的问道:“老哥,怎么了?”
张安没好气道:“你都差点犯魔怔了,信没经过你的同意我看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张儒摇头苦笑:“还能怎么办,张文轩现在不过一介草民而已。”
张安完全没相信他的自嘲,道:“别掩饰了,你跟陛下之间的兄弟情,已经超出一般君臣之情。不然你刚才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要不是我给你巴掌,估计你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到现实中来。
不管你想怎么做,老哥都支持你。
你要回京,老哥带兵陪你进京。
你撒手不管,老哥安排好所有亲信手下之后,随你归隐。”
年轻的张儒让张安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感觉,即便现在那个不可一世的侯爷已经落魄,他依然愿意平辈论交。
是张儒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大明振兴的希望,既然上面已经打算不用张儒,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坚守岗位了。
高官厚禄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鞑子犯边,张安入伍,而今天下太平,他也老了,自然不再有那么多顾虑。
张儒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的话,让他既感动又心酸。
他想回去,可是现在京城局势并不容许他这样的人再次出现。以朋友的身份,朱佑樘也未必会继续接纳他。
不过至少,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之间被发配,对此,他也表示理解。
毕竟,朱佑樘是大明的皇帝,他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做自己,而是在做大明的皇帝。
第430章 :京都风云10
“京城,我现在是回不去了。老哥是大明的边将,不用为了小弟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陛下的苦心,如今小弟已然知晓,恐怕陛下驱逐小弟,也是无奈之举。若非宫中故旧担心陛下的龙体,只怕小弟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小弟想麻烦老哥一件事。”张儒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回京城,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
哪怕他知道朱佑樘的命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也怕出现意外。
毕竟,因为他这只小蝴蝶的出现,原本应该被下……一任兵部尚书刘大夏付之一炬的永乐年海图,现在在福州和天津两地都存在。原本应该要等到下一个王朝灭亡才会再度出现的海运,也在他的倡导下提前进入了实际轨道。
谁又知道,原本能够活到三十多岁的明孝宗朱佑樘,是不是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提前死去?
张安快速道:“什么事,只要老哥能够办到,你尽管直言。”
张儒道:“请老哥派人前往长沙府寻找一人,此人姓李,是个老郎中。若是长沙府找不到此人,可去武陵龙山药王庙寻找。”
“你是要”张安好想知道了什么。
张儒用力点头:“好歹也跟陛下兄弟一场,就算为了江山,陛下不得不舍弃我,我也不能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事。
事已至此,我能够做的不多,只能靠自己以往的关系,尽量帮助一下他。
也许再老哥你们眼中陛下是一言九鼎的皇帝陛下,是万人敬仰的天子。但是他在我心中,不过是小时候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叫虎哥哥的朱佑樘,是那个拽着我衣襟怯生生问虎哥哥我会不会死的小屁孩。
可能我说这些话老哥会觉得我大逆不道,但是老弟一直以来,都是以离经叛道著称,如今孑然一身,也不怕那所谓的飞短流长。”
张安沉默一会道:“老哥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说你大公无私吧!你留的很多后手都让人哭笑不得。说你自私自利吧!你偏又在很多场合下为他人着想。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张儒站起来朝张安拱手鞠躬:“多谢老哥。”
张安也没有推辞,就站在那里生生受了他一礼。
以前他是宣府总兵,张儒是九边总督,这个年轻人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加上脾气性格很对胃口,他对张儒青眼相加。
现在他落魄到需要出动宣府老卒保护,而张安依然不离不弃。只不过现在张安依然是宣府总兵,张儒已经变成了落魄书生。
他是长辈,他是晚辈。
以后的打算,张儒暂时没有想好。现在福州、天津两地的建设已经到了一定地步,正是需要防范别人摘桃子的时候。可惜他已经从权利争斗的漩涡中脱身而出,再也没法平衡各方关系。
到最后是勋贵用武力手段强迫文官屈服,还是文官用看似正当实际卑鄙的手段取得两地话语权,这个问题张儒考虑过很多次。
每一次他都没有给出自己一个合适的答案,每一次他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皇帝在,不会出现那样的问题。
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两地建设和水师打造,耗费了千万资财,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反对海运的开展。
一旦福州水师那边班师回朝,带回巨额银两,势必会有人迫不及待的伸手。这银子最后有多少能够进入国库,有多少又会被人中饱私囊,他心里还真没底。
而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不过是福州知府雷远和福州水师提督陈广。天津那边反倒不怎么需要担心,文轩号分号第一个开在天津,那边有大批白莲教被招安的高手,这些人都在彭勇的带领下。一旦有人要插手,只需要跟彭勇说一句话,可能天津马上就会再次爆发白莲教之乱。
要知道,彭勇归顺的是张儒,不是朝廷。
京城平静了好几天,只要不是什么要紧事,内阁都会自行处理掉,顶多就是邱濬晚上入宫跟修养的朱佑樘汇报一下工作。
这几天,是朱佑樘登基以来过得最轻松惬意的几天时间。
张窈夭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太医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为此朱佑樘心情好转,也让他的身体跟着有所好转。
这日,张窈夭难得来到东暖阁探望,因为一般情况下丈夫是不愿她来东暖阁的。这个地方是商议政事的地方,一介女流来,让大臣们看到了不好。
两口子有些贴心话要说,除了怀恩之外,所有人都被赶出了东暖阁。老太监是个心善之人,很少与人交恶,而且对皇帝的忠心独一无二。
可以说,不管是内廷还是外廷,憎恶怀恩的人根本找不出来,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都很信任怀恩。
“陛下,你每日操劳,又是何苦呢!”张窈夭看着朱佑樘眉间紧拧的结,心疼的道。
朱佑樘故作镇定:“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大摊子事都是要我处理的,你该好好在寝宫休息,怎么还到处乱跑。我这边不用你担心,你好好养着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成。”
张窈夭风情万种的白了朱佑樘一眼:“你这一天到晚不着家的,我要是不来看看你,怕连你的样子都忘了。”
朱佑樘怕张窈夭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会看出端倪,只好哄道:“窈夭,你先回寝宫歇着,朕忙完这边的事,就回去。”
他并不知道,张窈夭已经通过那个看似口风很严的怀恩太监的口知道了他身体的疾病。只是不想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再多一份担忧,只好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都说皇帝好,谁知皇帝苦?
都说皇后母仪天下,谁知皇后艰辛?
张窈夭算得上是历史上最幸福的一个皇后了,她很知足,就算有时候个别不开眼的大臣攻讦她独宠后宫,她都会帮着对方说话。
眼前的这一切得来不易,她不想恃宠而骄。
这个时候的张窈夭心思还比较单纯,她做梦也没想到,若干年后为了自己的两个亲弟弟,她竟然成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很讨厌的一类人。
张窈夭道:“陛下,臣妾来找您,主要是有些话想要跟陛下说。”
朱佑樘很讶异的张开嘴,他记得跟张窈夭成亲以来,这个女子一直都是在自己背后默默支持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今日这种严肃神情。
他不由坐直了身体:“娘子请说。”
张窈夭咬着红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出心里话:“臣妾以为陛下如今不该放逐虎哥。私人关系,他是兄长,很多时候能够帮助陛下处理难处理的事情;公共场合,他是大明的臣子,他的能力就是要为朝廷所用方能得到施展。而今我大明四海升平,虽还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却较之先帝一朝不知要好上多少。
这一切都是陛下和群臣努力的结果。
海运一事导致国库空虚,内库更是空空如也,这其中有先帝一朝乱臣贼子中饱私囊之过,也有海运之过。
然海运一事能带来的收益就在眼前,不少文臣虽然反对,暗地里却在不断转移资财,妄图在海运中分一杯羹。
陛下看得见,却视而不见。
朝臣攻讦虎哥,夹在中间最不好受的就是陛下,这一点臣妾知道。
可虎哥现在还能帮陛下做不少事,为何陛下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他成为富家翁?”
朱佑樘沉默许久,长叹道:“窈夭,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朕与虎哥,关系错综复杂,并非表面上看去那般和谐,也非别人眼中那般龌龊。朕做这一切,虎哥会理解的。”
张窈夭道:“不,臣妾所言并非虎哥能否理解,而是现在的大明到底需不需要虎哥这样一个人来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