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百草和尚笑道;“这些药草都是有香气的,怎会苦?”冯践诺大为放心,道:“芷娇,先生说这药并不十分苦,你放心罢。”
百草和尚笑道:“这些药哪里是给她吃的!”冯践诺奇道:“那给谁吃?”
百草和尚叹一口气,摇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这叫火拔之法,这陶盘是红泥和红木灰所制,等盘中药物煎焦之时,药力便进入陶盘之中,那时将陶盘按在病人伤处,药力散出,沁入肌肤,制住风雷掌毒气,以后再服用一些药剂,才有活命之望。”
冯践诺失声道:“那不……不烫坏了人么?”
百草和尚道:“天下本来就没有万全之法。烫伤不比没命好些么?”
冯践诺望着陶盘中越来越焦黄的药物,喃喃道:“怎会是这样?怎会是这样!”暗红色的火焰翻动,将他的黑脸映得如同一块锈铁,两行清泪却从这块锈铁上落下来。
莫之扬只觉药香入鼻,竟有些头晕。忽听身后刘云霄道:“百草和尚,你搞了什么鬼?”跟着风声响动,似是要动手。莫之扬心下一急,转过身来,却见刘云霄正向百草和尚扑去,但脚下似是一绊,已软绵绵摔倒在地。褚、恽二人也各惊呼一声,转身想走,却不知怎的,各自踉踉跄跄摔倒。
冯践诺忽见此变,又惊又喜,呼道:“芷娇,芷娇,你看他们!”
莫之扬奇道:“先生,他们怎会如此?”
百草和尚笑道:“他们中了我的‘十姐婆罗香’,不睡上二十几个时辰能醒么?”解下烟锅,摁上一袋烟叶,在陶盘之下取火引着,熄了柴火,对冯践诺道:“你这小娃儿,还不快去拿我的药研来,研药给这小女娃儿喝?”冯践诺满面喜色,答应一声,便要去取药研。百草和尚又道:“先帮那小女娃儿穿好衣裳,赤身露体躺在这里,不见得有多好看罢?”冯践诺又答应一声,欲去帮齐芷娇穿衣,但手指甫触衣衫,已是面红过耳。齐芷娇笑一笑,闭上双目。
冯践诺边给齐芷娇穿衣,边一遍遍看百草和尚,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不是待会儿还要火……火拔么?”
莫之扬哑然失笑,心道:“天下真有这等实心眼的人。”已听齐芷娇笑道:“傻瓜,若不是什么火拔,他们怎会要……要过来?若不站在近前,他们又怎会被先生迷倒?”冯践诺诧道:“我也在眼前,却也未见先生怎样用迷药,怎会……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怎的没有中了迷药?”齐芷娇虽在剧痛之中,闻言又笑起来,道:“你吃了死心丸,就真成了……死心……死心眼……”
齐芷娇服过药,倚着一株小树坐下,脸上青灰之色似有些变轻。百草和尚道:“小娃儿练过内功么?”齐芷娇点点头,道:“可那时我觉得坐在那里练内功,如同傻瓜一般,便练了几天不练啦。”百草和尚瞪眼道:“练了几天算什么练过内功呢?你呢?”冯践诺摇摇头,道:“我广素派一向以‘回风刀法’闻名江湖,说到内力么,却是没法提起。”百草和尚指一指刘云霄道:“我呸!这姓刘的不是你们广素派的么?难道他没练过内功能使出风雷掌么?”冯践诺恨恨道:“我师门无人会什么‘风雷掌’,这样恶毒的武功,谁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冷哼一声,忽然咬牙道,“芷娇险些死在这人手里,我杀了这恶贼!”“噌”地拔出刀来,向刘云霄走去。
齐芷娇道:“不可!”冯践诺回头道:“怎的?”齐芷娇面上一红,低头道;“今天是咱们成婚的好日子,你杀了他,不是坏了咱们的彩头么?”冯践诺愕然道:“怎的?今天是咱们成……成婚的好……”
齐芷娇笑魇如花,轻声道:“今天难道不好么?有百草和尚大师给咱们证婚,有这位兄弟给咱们道喜,你瞧,连你的师叔、师兄们都喝醉了……”冯践诺脸色颇为尴尬,道:“芷娇,这……再说,先生肯为咱们证婚,这位朋友肯为咱们道喜么?”齐芷娇低下头,把脸埋在膝间,柔声道:“他们纵使不肯,你不会请求么?”冯践诺脸上肌肉忽然变得发颤,吃吃道:“对,对,我去请求……”直直走到百草和尚跟前,“咚”的一下跪倒,嘴唇抖动,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呜呜”大哭起来。
百草和尚笑道:“不用哭,我老不死的答应就是。只不过我一生不讲礼数,如有缺漏,还望新人不要怪罪才是。”莫之扬跟冯践诺通了姓名,说道:“兄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给人道喜,好说好说。”
当下,莫之扬、冯践诺将刘云霄及褚、恽三人抬出墙外,然后一齐动手,一个多时辰的工夫,一座简陋茅屋便已搭起。莫之扬找出一盏油灯点上,冯践诺请百草和尚坐了,扶齐芷娇进来。
百草和尚从一堆杂物中乱翻一气,找出一个巴掌高的瓷观音来,放在破木桌上,道:“你二人在她面前发个誓,说些什么白头偕老之类,我老人家作证你们说的句句是实,不就成了?”
冯践诺看着齐芷娇,齐芷娇笑道:“依先生之意。”盈盈跪倒,双手合什,眼望观音像,吸一口气,道:“观音娘娘在上,弟子冯践诺、齐芷娇定于今日成婚,求观音大仙常加庇护,多赐福祉。我二人成婚之后,必定相亲相爱,生死不渝。”冯践诺依样说了,两人对了观音像一起拜了三拜。却不知那观音像是未垫得稳当还是怎的,受二人三拜之后,忽然“咚”的歪倒在破木桌上。二人神色大变,接着便有些悲戚之意,均想:“这莫非不是吉兆?”
莫之扬瞧着他俩发誓的情景,想起四年前上官楚慧与他发誓之时,眼睛不知怎的有些发酸。见二人神色不对,忙对二人拱手道:“观音娘娘答应啦,小弟莫之扬给冯兄、嫂子道喜!”冯、齐二人脸上又转笑,一齐站起身来,给百草和尚、莫之扬行礼。
莫之扬道:“今日出门走得急,连贺礼也未备上一份。若兄嫂不介意,小弟练过一些内功,愿尽薄力,帮嫂夫人催动内力,化解病痛,权作贺资,不知可否?”
百草和尚喜道:“你二位真是有福分,遇上了绝代名医,又遇上了这内家高手。”当下铺下两块蒲团,齐芷娇盘腿坐下,莫之扬坐于她身后,伸掌抵住她背心至阳、长强两穴,左掌透出“四象宝经”阴柔之气,右掌透出“洗脉大法”纯阳之气。齐芷娇但觉两股内力传至体中,自任、督二脉游走,徐徐相融,浑身说不出的通泰。过了约略小半个时辰,莫之扬头上升起袅袅白气,齐芷娇面色一阵红,一阵黄,渐渐红胜于黄,头上也升起一层白气。又过少顷,莫之扬双掌离开齐芷娇后背,慢慢各划半个圈子,收了功,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冯践诺赶忙走上前,欲要去扶齐芷娇,齐芷娇却已利利落落地站起。但见她容光焕发,益发显得俏丽逼人。虽无凤冠霞帔,但满脸喜气,正是一个娇滴滴、喜洋洋的新娘子。百草和尚赞道:“好人物!”
齐芷娇道:“人家是新人三日不下地,小女子却是不敢如此。大师、兄弟略坐片刻,我去寻些柴米,给几位烧饭吃。”
百草和尚摇头道:“你重伤初愈,还是省些气力罢。新郎官却不必过于讲究,喏,米在那个破瓮里,再去院子里摘些新蔬,我在房后头埋了一坛上好‘竹叶青’,也只好大方些拿出来了。”
众人一齐大笑,莫之扬道:“我去摘菜。”冯践诺生火煮饭,百草和尚挖出酒来,胡乱煮了几样菜肴,几人便围坐在破木桌前,说说笑笑,吃起饭来。席间,齐芷娇给三人唱了支小曲,一段是:
逆波寻伊人,新花映湖深。忘却身边事,虽痴也销魂。
一段是:
江南翠柳如翠,岸边青草似青。谁家仙子赛仙,托腮凝眸若凝。别看她俏生生赏春模样,总少不了为郎心疼!
后一段曲儿轻柔,曲折动人,莫之扬恍惚之间,觉得又回到江南,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似是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蓦觉曲儿已尽,不由叹道:“嫂夫人唱得真妙!”冯践诺多饮了几杯,红着脸,眼睛也有些发直,大笑道:“当日在西湖之上,她一曲唱得我失魂落魄,哈哈哈!”
却在此时,忽听院中一人道:“请问莫公子在此么?”
这声音突如其来,屋中四人霎时一起屏息。莫之扬心道:“这人好高的轻功,怎的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与百草和尚、冯践诺等人交换一下眼色,出屋道:“在下莫之扬,不知哪位朋友见教?”
那人道:“好极,原来莫公子果然在此。”夜色之中,看不清他面目,只见两眼闪闪发光,一见便是内力精盛之人。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道:“有人托在下将这封信交给莫公子,请莫公子过目。”双手一举,那信便如同有物托着一般,慢慢向莫之扬飞来。
莫之扬不敢大意,暗运内气,接过信来,问道:“不知阁下受何人所托?”
那人道:“你一看便知。在下告辞了。”脚下一点如一道影子般出了院门,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莫之扬心中狐疑,回到屋中,拆开信来,但见信上字迹娟秀,写道:“匆匆一晤,君之音容,深铭于心。十日之后申时,我于范阳城外八里铺边杏子林中恭候,能一见君面否?昭。”莫之扬看完信,心中不知是气还是喜,双目怔怔。见百草和尚探过头来,忙把信揣进怀中。
齐芷娇想要斟酒,摇摇酒坛,却已空了。百草和尚有些扫兴,摇摇晃晃站起,嘟哝道:“别嫌委屈,老人家的窝儿给你们做新房罢。”抱了一片草席、一床棉被,便要出屋。冯践诺、齐芷娇阻道:“这如何使得?您老人家休息,我们坐在外面,明日便要告辞了。”百草和尚瞪眼道:“我老人家是不是老糊涂了?”齐芷娇笑道:“哪里说起?”百草和尚道:“如此便行啦。”出屋在豆角架上铺了席子,躺下便睡。莫之扬也道:“明日见罢!”寻院墙下一片干些的地方,铺了些柴草,坐下来。
一钩新月升出,慢慢移到中天。
莫之扬默默出了会神,忽觉得衣服前胸贴肉处有些异样,触手之处,正是安昭送来的那封信笺。他拿出信封,并不打开,放在掌中轻轻托着,心道:“范阳城外八里铺边?杏子林?那是哪个地方?莫之扬啊莫之扬,枉你在范阳城住了四年多,却连那城是什么样子,八里铺在何处,杏子林在哪里,统统不知道。”不由叹一口气,因为他一想到范阳,便想到监狱,跟着便想起秦三惭、单江、班训师、驼象、快刀小妞等人。他暗暗盘算:“去不去范阳?”
莫之扬叹一口气,忽然见地下似有一个影子,心中一惊,侧脸去看,见一人正立在他身边,黑黑瘦瘦,双目在月光下闪着光泽,却是冯践诺。莫之扬松口气,道:“冯兄,怎的不歇息?”
冯践诺半晌不答,慢慢在他身旁坐下,道:“莫兄弟,你有什么心事?”莫之扬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冯兄,今日是你的新婚之喜,你不去休息,倒出来陪我聊天么?”
冯践诺叹口气,道:“莫兄弟,我自小便有些愚笨,旁人早就明白之理,我很久才能弄明白。只是我也是被心事折磨得十分难受的人,自然看得出你心事重重。”
莫之扬心中忽然有些发酸,叹了口气,转头望着那钩浅月,悠悠道:“其实,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没有心事?”
冯践诺本就不善言辞,也就默默无语。两人各想各的心事。轻风吹来,院中的豆角、黄瓜藤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莫之扬忽然道:“冯兄,那玄铁匮究竟是什么宝贝,竟给你惹出这么多祸患?”
冯践诺浑身抖了一下,颤声道:“你也知道玄铁匮?”
莫之扬淡淡一笑,道:“昨日里你那师叔、师兄与你所说的话,我听得句句真切,还能不知道玄铁匮?”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暗道:“莫之扬啊莫之扬,你几时学会了扯谎?诳这样一个老实人,你也忍心!”
冯践诺松了口气,苦笑道:“莫兄弟,你可别见笑,这玄铁匮折腾得我好不凄惨,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就难免心惊肉跳。”沉吟一会,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说出四年前盛君良师兄偷走师父的玄铁匮,师父命他和二师兄陆通亡命追击那一段往事来。
说到西湖一节,冯践诺闭上双目,似又见了当日情景。叹一口气,又接着说下去:“我与二师兄一路上追踪盛君良,那狗贼十分狡猾,一直跑到西湖才让我们发现。唉,那狗贼原来早就与别人设计好,要算计我与二师哥。那时,那时她……就是芷娇,他们本是姑表亲,也帮着那狗贼算计我们……后来三圣教来了,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