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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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沉吟了一会,忽然笑起来:“没有具体的那个点,我想,哪怕是当年的秦来福,都不知道白英真正的埋骨地。”
秦放下意识反驳:“但是当年,是我太爷料理她的后事啊,她连我太爷都不告诉,难不成我太爷埋了她之后,她的骨头还能爬出来给自己换个坟?”
司藤看了一眼秦放:“不要张口闭口的她她她,那是你太奶奶。”
秦放气结,司藤也不看他,慢慢将那幅画卷起来:“有的时候,要想知道白英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得从我这里推想,因为某种程度上说,白英就是我,我们的很多想法和做法,是一致的。”
“如果是我,我不可能放心让秦来福知道自己的真正埋骨地,更何况秦来福不会水,要想埋骨水下,就得有船,还得另外招来水性好的人,这不等同于昭告天下吗?万一有个泄露,或者引来怀着觊觎之心盗挖的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白英不是曹操,做不到七十二疑冢,也不至于草草埋了这么简单。”
“所以首先,她指示给秦来福的水面上的点,并不是真正的埋骨点,就好像她留下的这幅画,也只是标明了大致的范围。白英当时已经被丘山镇杀,她的尸骨起不了风浪,水下的异常是她事先安排。还有,水上的人可以活命,因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埋骨地,而下了水的人,一定会死。”
秦放心里头好像堵了些什么,好久都没再说话。
司藤说的没错,白英的安排环环相扣,不至于在最后的环节草草了事——梦里,那两个人一个拎了藤箱,一个拎了铁锨,自己居然那么天真的以为就是在水底挖个坑掩埋,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白英在水下,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呢?
好多疑问,但司藤显然已经不准备深究:“明天晚上,我会在大致的位置入水,去探白英的埋骨地。你们想跟着就跟,不想跟的话,在客栈等着就好。”
秦放的心里咯噔一声:“明……明天晚上?这么快?”
司藤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再等下去,怕是要被沈银灯的妖力给折腾死了。
果然,半妖之身和全妖妖力的长久厮磨,对司藤元气的损耗比想像的大,所以,司藤急于找到白英……合体吗?
***
秦放借了条冲锋舟,组装充气式的,收起来能放后车厢,充完气大概能坐4个人,景区大抵是不允许这种私自下湖的行为的,秦放也懒得去了解了,反正夜半下湖,被发现了就跑呗,冲锋舟速度不慢,不信保安还能临时调个摩托艇来追。
傍晚时分,秦放把车开到西湖边偏僻的一隅,这个位置的视线刚好是背倚雷峰塔,远处正对面的一大片湖岸区域虽然已经开发的相当热闹,但是若把这些新建的区域忽略不计,跟光秃秃的一径河岸还是颇为相似的。
颜福瑞从车厢里搬下冲锋舟的帆布袋,比对着序号图一件件点算组装件,司藤拿着那张挂图,在河岸边时停时走,过了会招秦放过来,点圈了一片水域,秦放知道这大概就是晚上冲锋舟的停泊地点,他目测了一下河岸距离,又问司藤:“只需要把你送到那就行吗?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司藤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颜福瑞,说了句:“没什么了。”
秦放又问:“那回来的,还是你吗?”
“难说。”
秦放心里陡地一沉,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听见颜福瑞在后头叫他:“秦放!秦放,是先组装舢板啊还是先充气啊?”
司藤提醒他:“颜福瑞叫你呢。”
秦放过去教颜福瑞组装,脑子里一团乱,说的话几次颠三倒四,颜福瑞渐渐就发觉不对劲了,拿手使劲在他面前摆划:“秦放,秦放!”
秦放下意识说了句:“司藤小姐下去了,就会和白英合体了。”
颜福瑞说:“我知道啊。”
他对这件事没秦放的反应大:“合体是好事啊,司藤小姐现在不是不舒服吗,合体了之后就好了吧。而且她会更厉害啊,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她了。只是……”
颜福瑞叹气:“只是她千万不要变的太凶才好,那个白英小姐,比司藤小姐凶那么多。”
秦放沉默了一下:“你也觉得合体之后,司藤小姐会变的不一样吗?”
颜福瑞说:“那当然啦,就好像白英小姐是一杯糖水,司藤小姐是一杯白水,合体了之后,就是糖水和白水混在一起,不会那么甜,也不会那么淡啊……”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用螺丝刀把螺帽拧紧:“所以说啊,只要合体了,司藤小姐一定会变的不一样啊……咦,秦放?”
无意间抬头,秦放已经不见了。
***
司藤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是秦放,也不回头,只是问了句:“有事啊?”
秦放在她身后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喘:“司藤,我记得最初的时候,有一次说起有什么梦想,你说想重新做回妖。”
司藤嗯了一声:“所以呢?”
“你为什么想重新做回妖?”
这个问题真是提的荒唐可笑了,司藤有些不耐烦:“你还不是想重新做回人,大家都想做回自己,没有为什么。”
秦放的心跳的厉害:“你说想做回自己,我想问你,你做回过你自己吗?”
司藤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秦放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其实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他不理会司藤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最初精变,是丘山促成,他给你做了个模子,那时候你不是司藤,只不过是丘山操纵的傀儡。好不容易脱离丘山,你又因为邵衍宽和白英分体,复活之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白英希望你做的事,或者说你其实是在复活白英。你根本从来没做过自己,谈什么做回自己?”
司藤一字一顿:“秦放,我跟你说过,从某种程度上说,白英就是我。”
秦放咬牙:“你觉得你们俩是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她想嫁给邵衍宽,你不想嫁?为什么她那些忍辱负重机心巧妙的安排你想不出来?想法和做法完全不一样,谁会认为你们是一个人?你想做回自己,司藤,你只有这个时候是真正的你自己。”
司藤脸色铁青:“白英和我原本就是一体,只是偶然分开,于情于理,都应该合为一体。”
秦放豁出去了:“一盆水泼到土里,就是泼出去了,难道还能重新变成清水?人和事都是往前走的,没听说往后退。既然你们已经分开了,说明天意就是这么安排的。要说于情于理,丘山强行促成你精变,属于逆天而行,一开始就不合情理。你想要彻头彻尾的合乎情理,那你应该变回白藤去……”
……
颜福瑞正埋头踩着充气阀给冲锋舟充气,耳畔忽然传来巨大的落水声,抬头看时,黑漆漆的天黑漆漆的湖,湖中央处似乎水浪泛起,但一时间又看不真切。
再看岸边,咦,原本是秦放和司藤小姐一起站着的,现在只剩了司藤小姐一个人,秦放去哪儿了?
他疑惑地看司藤,司藤冷冷回瞪了他一眼,颜福瑞缩了缩脖子,满腹狐疑地继续低头拧螺母,过了会,司藤经过他身边时停了一下,不确定似地问了句:“秦放会游泳吗?”
颜福瑞答不上来:“会……吧?秦放这样的,应该……会吧?”
话还没说完,视线突然被远处湖面上空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顿了两三秒之后,脸上的血色刷的全无,声音颤抖着叫她:“司……司藤小姐?”
司藤是背对湖面的,她看着颜福瑞的脸色,心头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77、第⑥章
颜福瑞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司藤警觉回头,水面之上并不一团镜面般平静,却也并无太大异样,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秦放还在水里,即便不会游泳,这么短的时间,总还能浮上水面扑腾两下的。
但是,人呢?
司藤向湖边走了两步,目光在黝黑色的湖面之上逡巡,脸色渐渐阴下来,颜福瑞结结巴巴地描述刚刚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个是不是秦放,应该是……总之是有一个人,先是在半空的……”
“半空?”
颜福瑞肯定地点头:“是半空,有一根好像绳索一样的……先把人扬上半空,然后又拽下去,那声水响就是人被拽下水的时候……司藤小姐,那个是不是秦放啊,秦放怎么会……”
他原本想问,秦放怎么会在水里啊。
但是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司藤已经在水里了,像什么呢,像一条游鱼,嗖的一下,几乎是分水而去的,颜福瑞愣了几秒钟,几步跑回车边拿了强力手电筒,又腾腾腾跑回湖边,把电筒调到最大光圈,紧张地往湖面上照来照去。
颜福瑞觉得,湖底下,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发生了什么呢,太捉急了,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水在手电光下打着漾儿泛着亮,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
秦放是被司藤给扔下水去的,说那些话之前,他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仅局限于被骂个狗血喷头或者扇个耳光……
西湖的平均水深据说只有两米左右,秦放那一记狠摔入水,几乎是险些触底,他原本会水,但自从陈宛溺亡之后,几乎不曾再游泳,所以一时之间多少有些慌乱,随手那么一捞,手指划过河底泥沙,似乎抓到什么绳索,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拽住了。
再然后,身体记忆使然,利用自身浮力往上蹬浮,浮出水面之后,长舒一口气,忽然发觉手里头抓的,不像是绳索,而像是……一根藤。
藤?
几乎是在这个闪念划过脑际的同时,那根藤索突然自他手中抽出,水中横亘几周,牢牢缚住他胸腹,秦放刹那间呼吸困难,只觉得身下大力涌起,将他整个人扬出了水面,一时间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股下坠拉力,瞬间把他拉进水中。
冰凉的湖水从耳鼻孔窍往里猛灌,秦放眼前发黑,挣扎着去拽身上缠着的藤索,恍惚中觉得那股拉力不绝,斜向着迅速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正绝望间,身子忽然骤停——又一道藤索自反方向而来,也是横亘缠住他腰腹,及时遏止住了他的去势。
秦放下意识觉得这是司藤,心底最初的惊惶错乱渐渐消歇,却又止不住叹气:这样把我缠的左一道右一道的,是生怕勒不死我吗?
思忖间,司藤已经到了近身,秦放的眼睛被湖水浸的睁不开,气已经憋不住,嘴里几乎都在翻冒泡儿了,模糊间感觉司藤先是试图去解他身上缠绕的藤索,没有解开,这显然让她很是烦躁,下一刻,又是一股举力上托,秦放耳边哗啦一声,鼻端终于呼吸到空气,感激地几乎流下泪来。
急睁眼去看,身子被藤索托在半空之上四五米,但并不平稳,还在被底下的那股拉力拽的忽上忽下,而司藤就在靠近湖面约一两米处向上狠拉,一时间谁也占不到上风,过了会,司藤突然抬头厉声问他:“车上有电锯吗?”
起先她想凭一己之力把下头的藤索拗断,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几乎是恨不得乱刀去砍了。
但是,谁会在车上放个电锯呢?秦放正想摇头,忽然有放大的光柱晃过这头,紧接着就是颜福瑞远远的大叫,这一下忽然提醒了秦放,他卯足了劲朝颜福瑞吼:“船!把船开过来!”
颜福瑞听懂了,掉头就往还没组装好的冲锋舟跑,秦放尽量简扼地给司藤解释:“冲锋舟的引擎带动螺旋刀,可以把藤索绞断,只有比电锯更快,就是还要等一下,应该还没组装好。”
司藤嗯了一声,视线又投向湖底,过了会吩咐秦放:“我先下去看看,你撑住了。”
秦放还没反应出这“撑住了”是什么意思,司藤已经直接跃下了水去,秦放暗叫糟糕,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司藤之力也只拼了个势均力敌,他要怎么“撑住”?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托住他的藤索在中央处又分出数条长藤,闪电般向着岸边缠绕而去,或缠老树或缠电线杆,倒是在短时间形成了均衡之势,不过秦放这口气没有能舒多久:底下的司藤总也不见动静,至于岸上,有几棵树已经被下拽地有了倾斜之势了。
秦放头皮发麻,远远吼颜福瑞:“好了没有?”
颜福瑞哭丧着脸回他:“好是快好了……但是秦放,我没考过冲锋舟的驾照啊……那个那个,驾驶说明书呢……”
特么的冲锋舟要什么驾照,眼看着不止是树,连电线杆都有折腰的倾向了,秦放急火攻心:“不要说明书,就拉个启动绳控制个把手,你摸索一下,试一下!”
偌大的西湖之上,秦放余音袅袅,但是颜福瑞没动静了。
什么情况?秦放手上没电筒,也看不清岸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睁睁看着老树和电线杆诡异地越来越倾,紧张地一颗心几乎都快跳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岸边响起了冲锋舟引擎震响的声音,秦放心头一喜,但这喜悦还没持续五秒钟,就被颜福瑞发癫的狂叫给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