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看对眼-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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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也能回来啊！人家都过节，你一个人在那儿怎么办！？”
“我也过节啊。”
“我就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这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头多可怜啊！”
时伊无奈，没回都会有这样的话题。又不是没在外头待过，每次都要这么煽情。
陈英兰说了会儿家里的事，又再次劝了劝时伊之后，通话时间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临挂断的时候陈英兰突然开口：“礼元……”
“没联系。”时伊打断她。
“我还没问呢！”
“我知道您要问什么。”
陈英兰叹气，沉默地看着时伊
“没事儿我挂了啊。”
“唉……你啊！”陈英兰无奈地摇头。
视讯通话结束之后，时伊瘫在床上发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任礼元的脸，奇怪的是脑子里的画面不是他整张脸，而是眉眼的部分。原来在她心里，他最深刻的部分竟然是眼神。
坦白说，她还是想他。虽然不是每时每刻，但只要闲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的想起来他。可每回只要一想起他来，其他的事情就都跟连锁反应似的，接二连三的一块儿挤进脑子里，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人类对痛苦的记忆，总是短暂的。大脑的保护机制总会模糊那些不好的，让我们难受的事。她也不例外，她不希望痛苦，不想活在父亲，任礼元，孩子，甚至是母亲的带来的痛苦里头。
她知道自己懦弱了，选择离开是她唯一能救自己的方法。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些人和事，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街区内常去的一家商店。跟置办年货似的，她也需要填满冰箱，顺便再买些圣诞铃铛和贴画之类的小物件。
逛到冷藏区的时候，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任礼元站在冷柜旁边看着她，手里还拿着盒牛奶。
时伊惊讶过后，同样静静地看向他。他没说话，她也安安静静的。
路过的两个白人妇女，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亚洲面孔。甚至走过去之后，还忍不住回头。
“买东西？”她问了句废话，然后把视线挪到货架上。
任礼元嗯了一声，把牛奶放进框里。
接着她继续购物，他则一直在她身边。
“我还要买不少东西。”她看他一眼。
“嗯。”
“你有话要说？”
“……算是吧。”
然后他跟着她购完物，又一块儿把两个人的账都结完之后才出了商店的大门。
“你怎么来的？”她问。
“走路。”
“那……你想说什么？”她看了看对面的一家咖啡馆。
“过去说吧。”他顺着她的目光走了过去，手里还抱着她的食物。
时伊跟在他后头，穿过马路进入咖啡馆。
靠窗入座后，任礼元端了两倍咖啡过来。
“加糖吗？”他问她。
她摇了下头。
他喝了口咖啡后，看她。
“过得怎么样？”他问。
“还行。”
他点点头。
“你呢？痊愈了？”她问他，眼睛看了下他的脑袋。
三个月不见，他已经不戴帽子了，头发也长了出来。虽然疤痕还是能看得见，却已经不那么触目惊心了。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比之前精壮了些。
“算是痊愈了。”
“看着比之前精神不少。”
他扬眉，她低头喝咖啡。
“电话号码留一个给我。”任礼元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时伊不动声色地坐着，看着他。
“怎么？”任礼元抬起头。
时伊轻声地，缓缓地说：“没必要。”
任礼元收起手机，换了个坐姿看她。
时伊大大方方的跟他对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一会儿之后，任礼元点点头，说了句场面话。
“做个朋友也不行了？”
时伊苦笑，轻轻地摇头。
“不是不行，是我没那本事。”
任礼元目光一沉，深深地看她。
她几乎没怎么变，除了头发剪短了点儿。气色好不好的，她化着妆他看不出来。只是她之前常常隐藏在眉宇之间的那种落寞，竟然比之前更浓郁了。
显然她没有过的比之前好，否则不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寂寞的，求救的讯号。
两人静静地喝完各自的咖啡，不再有任何交谈。
☆、第56章
回到家里，时伊靠在门上发愣。
衣服没换，东西没放，就这么靠在门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喝完咖啡后，他走路送她回家。她没开口，他就知道怎么走。她在他身后几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反而尴尬。
她知道他不住在这个街区，他的公寓，她不算陌生。她更明白他不会闲来无事，特地跑来她家附近的商店购物。而且，她想她现在的手机号码，他也是知道的。刚才那么问，不过是出于面子而已。
这三个月以来，他通过微信联系过她几次。她没有接听，更不会回复。她的朋友圈更是从他出事以来就彻底关了。
她试图屏蔽所有跟他有关的信息，却独独没有删掉他的联络方式。她试过好几次，却总下不去手，心里多少觉得有些自欺自人。删了，就真的忘了吗？
又或许这也意味着她就算做了选择，心里却还是有些其他念想的。万一呢？她心软的，偷偷的，希望有那个万一。
正陷入愁思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放下东西，掏出来看了看，是Emma。
“Emma。”
“嘿，你现在干什么呢？”
“在家。”
“太好了！我跟Jason要去你家门口的泰国餐馆吃饭，你来吗？”
时伊有些犹豫，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是决定换换心情的好。
“……好。”
“好！那10分钟后餐馆见。”
“好，拜。”
把买来的东西挨个安置好后，时伊出门。
楼下这间泰国餐厅很受欢迎，是Emma的朋友开的，所以预约不成问题。
时伊一进去就看见他们了，只是没想到不止这两个人，旁边还有一位她一直想避开的人物，Matt。Jason的朋友，从事地产生意，她的房子就是他介绍的。
Matt热情地招呼她入坐，又是拉椅子，又是拿衣服的。
“谢谢。”
“为女士服务是应该的。”
Emma窃笑，Jason也一副媒婆气质。
Matt这人其实不错。有修养，有绅士风范，幽默感也挺足的。只是她从以前就对白人没感觉，现在则几乎是对所有人都没什么感觉。不过Matt这人聪明，不直说，不逼人，就这么献着殷勤，还时不时地逗她开心。
“还是点冬阴功汤面？”Matt问时伊。
时伊点头，跟他说谢谢。
Emma笑道：“你还真是有个好记忆啊！”
Jason也傻笑着点头附和。
时伊早习惯了，只能无奈地看看Matt。Matt也朝她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眼看饭菜就要上齐，时伊起身去洗手。
刚走到左侧的拐角，一抬头就僵住了。
任礼元一个人坐在那儿，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悠哉地看她。
“你……”
“我饿了。”他挑了下眉头，淡淡地解释。
“那……你慢吃。”
她朝他点了下头，挪步走向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原路返回，没看他却感觉的出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背上。
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其他三人有说有笑，她虽然时不时的会附和一下，可心思却有一大部分在任礼元那儿。
他一个人，怎么能吃那么久！
他们不离开，他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从他的位置，正好把他们这桌看的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不舒服的。只是知道他在，她心里总忍不住会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坏习惯，真需要改改。
又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他们快要结账的时候，任礼元才缓缓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时伊正好对上他的眼神，一直竟然有些尴尬。
Matt问她怎么了，一顿饭心不在焉的。她笑着说累了，然后没多久便告辞回了家。
任礼元走出餐馆后，沿着街边的路绕到中央公园，来到他喜欢的那个角落，看着那颗参天大树。前两天下过雪，树上还挂着些残血。白丫丫的，感觉有些不同。
他拿出手机来翻看照片。那是他在时伊家里用手机拍下来的，是他们站在这棵树下的合照。
翻拍的画面不怎么清晰，却也凑活。
时伊走了之后，他就开始正式上班了。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做到游刃有余，直到上个礼拜才被派来纽约，负责之前就一直负责的项目。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想私人的事情，只有回到家，在那个屋子生活的时候，时伊的身影才会时不时的出现。说真的，他已经搞不清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了。
头一次对一个女人的情感这么复杂，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儿。
她怀过他的孩子，又是他之前爱的人，于情于理，他对她难免会多了几分不一样。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喜欢她，想得到她，那绝对不是。可为什么偏偏少了她之后，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他不想过于草率，尤其是在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想明白的情况下，冒然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愚蠢的。
他是让人查了她的近况，也早知道她的生活半径在哪儿。之前忙，直到今天放假之后，才溜达到她习惯去的地方。
原本他也没打算碰到她。可偏偏遇见了，他也就不能假装她不在。
可至于见到她后要干些什么，他完全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不能只是那么打打招呼就完。毕竟以他们的交情不至于此。
在咖啡馆里看着她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他想接近她，想单纯的跟她在一块儿，也未必就能让她觉得幸福。即使没了他母亲干涉，没了所谓的责任，单纯因为喜欢她想靠近她，恐怕也是一样的答案。
因为他发觉，她要的，可能还是那个曾经的他，那个没有消除记忆的人。
☆、第57章
圣诞那天，时伊拒绝了朋友的邀约，一个人在家休息。
她准备做两道中国菜，蒸一小碗饭，再配上一部老电影就当庆祝了。
其实她一个中国人，哪儿在乎什么圣诞。只不过这周围的气氛太过浓郁，就不由自主得也想跟着高兴一下罢了。
这段时间她真是觉得人越活就越容易疲惫。好像经历了一场动荡之后，就再也提不起精神去追求所有曾经向往的东西了。
她不确定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甚至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下去。但她愿意尝试着相信时间的力量，希望有一天时间能让她对过往的一切都一笑而过。找回曾经的光芒，或者至少找回对生活的热情。
洗过澡后，微信的提示音突然响了。
时伊拿起手机查看，上头有着一条‘圣诞快乐’，发信人是任礼元。
她点开后，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复。如果是以往她一定当没看见，可现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本该有温暖又有爱的时刻，她一冲动就回了他一条‘你也是。’
片刻之后，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她觉得是他。
想了下后，她按了接通。
那头果然是他的声音，“一块儿吃顿饭？”
时伊沉默，下意识地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就是说不出口。她到底还是想念他的，想念他的温柔，他的声音，他的眼神。即使在发生了那么多之后，她还是记得他的好，并且深深地怀念他。
“我知道家中餐馆不错。”他提议。
时伊叹气，哑声说：“好。”
“那我来接你。三十分钟后见？”
“……好。”
化好妆，换好衣服后，时伊站在镜子前头发呆。她不确定自己想得到什么。至少答应跟他吃饭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单纯的想在这个日子看到他。哪怕他已经不再是他，但她还是想看见他。看他的脸，听他的声音，感觉他是活生生的，而不是记忆里的影像。
老实说，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心软了。或许是再次见到他后，无意间发觉了他的用心？发觉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无情，即使是现在的他，也仍然想知道她的事，她的近况？又或者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她想不明白，也决定不去折磨自己了。很多事，糊涂也就糊涂着吧。
半个小时后任礼元准时把她接到车里。他今天开车，街上畅通无比。两人一直没有多余的话，直到抵达他预定的中餐馆。
勤劳的中国人大概是圣诞节里唯一还在辛勤工作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