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宋-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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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见状,再难抑制,热泪盈眶。
“朕无能,害了皇叔!”
赵德刚笑了,却不接赵祯的话头。
“告诉那小子,别自作多情,臣此举不是为了保他,而是为了燕云!”
赵祯闻言,更是心肝俱裂。
赵德刚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也不管赵祯神情,继续道:“请陛下下道旨,让臣葬于观澜。什么时候收回了那块地,什么时候再送我入祖陵,臣要带着好消息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全依皇叔。”
“还有就是……若陛下还感念今日之功,还请陛下善待老臣后人。别封官进爵,保其富贵,做太平闲人就可。”
“皇叔放心,朕会记住皇叔今日的恩德!大宋会记得皇叔今日的恩德!”
赵德刚笑了,笑得再无牵挂。
“陛下别难过……”
“用我这老弱残躯……换一个希望……”
“值得!!!”
第495章 三个不许
赵德刚——
这位八十四岁的老王爷,可能从他出观澜入京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会是今天的结局。
有些话,他没有说,也没来得及说。
上朝之前,赵祯在福宁殿中说,换了唐子浩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就换了,值得!
那时,老王爷就想说,赵祯说得对。换了任何一个人,换那块地也是行的,比如……他这个太平王爷。
可是,赵德刚知道,这话不能说。说了,赵祯和王德用等人一定会阻止。
等做了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福宁殿,他会毫无顾忌地说赵祯和他爹都太软;为什么在殿上,会不顾形象地自领罪责。
他这是在用命保住唐奕在辽朝的所有布置!!
正如他所说,“用一个王爷,换一个希望!!”
值得!
……
……
唐奕奔入皇宫之时,就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若是不知内情,定会被当成是闯宫做乱的叛臣。
可是,谁都知道为什么!
不但不阻拦,王守忠更是亲自为其开路,直冲福宁殿。
只不过,已经晚了……
冲到福宁殿前不足二十丈,唐奕猛的顿住,再不敢上前一步。
因为,他看见赵祯已经从殿中出来,老师他们亦跟随在侧。
唐奕死人一般定在那里,红丝密布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殿门。
……
赵祯走到唐奕身边,“皇叔让朕转告与你……”
唐奕眼圈见红,“让,让他自己和我说……”
赵祯暗叹,接下来的话却是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还是要说。
“皇叔告诉你,不许你到灵前悼念,不许你送葬,也不许你上北屏山祭拜……”
“为,什么……”
赵祯目光一肃,“不干成那件事,皇叔死不瞑目,不想见你!”
……
不想见我……
不想见我?
不、想、见、我!!
唐奕眼神越来越冷……好!
碰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福宁殿重重地扣首三次!!
起身、转头,大步出宫。
……
看着唐奕离去的背影,王德用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对这孩子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让他见一面,是不是……”
赵祯摇头,“皇叔要给大郎加点分量。”
……
范仲淹则是突兀出声:“他去找萧思耶了。”
杜衍一激灵,急忙冲王守忠叫道:“王将军,快拦住他!”
“不!!”
赵祯断然喝道:“由他去吧!”
眼神中,狠厉一闪而过。
“皇叔不能白死!”
“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守忠听令!”
“臣在!”
“点兵十万,陈兵雄州,剑指幽州!”
“臣,领旨!”
“李秉臣!”
“奴婢在!”
“拟旨!”
“诏!石进武点兵十万,陈兵定州,随时北进!”
“诏!西北三军都部属杨文广,引兵五万,剑指雁门关!”
说到此处,赵祉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两父子不是想安安稳稳地易位吗!?”
“朕,偏不让他们如意!”
一众臣子,无不拜倒。大宋的文臣们,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渴望战争……
“臣等遵旨!!”
赵祯回头看了一眼福宁殿。
“即日起,举国大丧,以亲王礼安葬皇叔!”
“在福宁殿设灵,停灵七日!发丧之日,赐龙盖、玉辇相送!”
“陛下不可!”文彦博第一个出来反对。
别的都好说,但是在福宁殿设灵?这算怎么回事儿?这可是皇宫。就算是帝王发丧,也没有在皇帝寝宫设灵的这一说啊。
赵祯却道:“没什么不行,朕就是要让自己记住,让大宋子民们记住,皇叔就是死在朕的住所,朕的面前!此为国耻,若敢忘,必遭天谴!”
……
……
南平郡王用死,把大辽的要挟质问,变成了当殿逼死大宋皇族的跋扈之举!
用死,唤醒了大宋君臣的血性和骨气!
事件传开,全宋哗然。上到白发枯骨,下到总角孩童,无不愤恨难平。
大宋兴兵北上,要为王爷讨一个公道的作为,更是得到了百姓们无条件的支持。开封城中,壮年男子甘愿涅面从军者,不胜枚举。
大军出争之日,百姓更是夹道十里相送。
一时间,宋辽之间,本来热络的邦交之谊,降到了冰点。
……
昨夜,新雪。
大辽使馆门前的积雪却是无人清扫,甚至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紧闭的大门在一片银白之中,显得颇为萧瑟。
门前的街道之上,亦是无一人奔走。
但是,却在马路正中,摆着四把交椅。
唐奕……
潘越……
曹觉……
杨怀玉!
唐奕坐于正中,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辽馆正门,眼中杀气凛然。
杨怀玉、曹觉、潘越则是一身带甲戎装,左手握着腰间长刀,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辽人的使馆。
四人额前都系着一缕孝绫,雪白的绫尾在寒风中咧咧飞扬。
……
七天!
唐奕已经在这里坐了七天!
而辽朝使馆七天没有开过大门。
唐奕就这么坐在这里?会在这等?
依他的性子,应该是冲进去,一刀一刀地刮了萧思耶。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让南平郡王白死!
他在等。
蓦的,长街之上几匹飞骑从雪雾之中由远及近,马蹄敲打石板的声响,好似急鼓穿心。
曹觉转头看过去。
“是黑子回来了……”
唐奕不接,依旧盯着辽馆大门。
没一会儿,马队到了近前,正是黑子、君欣卓,还有阎王营的秀才、李贺等人。
黑子翻身下马,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包,碰的一声扔在地上。
“带回来了。”
布包散落,从里面滚出一颗人头,却是大朝当天见事不好就开溜了的西夏使臣。
唐奕依旧不看一眼,喃喃出声:“给老王爷送过去……”
黑子点点头,看了眼辽馆的大门,“那这个呢?”
唐奕吐出一个字:
“等!!”
“等?”
黑子不知道等什么,但是大郎说等,他就等。
当然,也没用他等多久……
没一会儿,急蹄飞掠之声再一次打破了长街的宁静。
这一次,不但有马蹄声,还夹杂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高喊:
“大辽皇帝陛下诏令……”
“来了!!”
杨怀玉、潘越、曹觉三人腾然而起,握着刀柄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而唐奕却是不动,也不看。只不过,瞬间潮红的脸庞,还有越发残忍的血瞳,却出卖了他,显然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
那是一骑大辽的驿马,奔到了使馆门前,人和马皆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显然是不眠不休急奔多日而来。
那髡头驿卒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却不忘本能地竭力高喊:
“大辽皇帝陛下诏令……驻宋通政使萧思耶狂心妄言,挑唆两朝邦谊,逼死南朝郡王……罪大恶极、不可宽恕,交由大宋法办……绝不姑息!”
“哼!!”
唐奕笑了,也终于动了。
一点都不出所料,那个凉薄的家伙为了平息宋怒,挽回大宋三路陈兵边境的局面,又怎会在乎一个萧思耶的生死?
从黑子手中接过长刀,斜指辽朝使馆——
“杀!”
第496章 与你无关
雪舞长街,百姓驻足。
无不冷眼看着唐子浩长刀一指,带人冲进大辽使馆。
这个时候,没人觉得唐子浩疯,甚至恨自己不能像他一样疯。
因为,只有疯子,才敢这般为老王爷报仇。
……
大辽使馆之内已经乱作一团,站在长街上的百姓亦能真切地听到,里面发出的惊恐喊叫。
这一刻,看热闹的百姓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似乎……
辽人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他们也是血肉之驱;至少,他们也怕死!!!
良久,馆中归于平静,再没了呼喊之声。
而大雪弥漫的大门之中,亦有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唐奕,出来了!
百姓无不动容,因为此刻的唐奕,连自己人看着都有些吓人。
长发披散,面容扭曲,冲血的双瞳仿佛没有眼白,似两个血色黑洞,要吞噬一切。
右手的钢刀之上,血犹未干,而左手……
则提着一颗表情定格在恐惧之中的人头。
萧思耶,那是萧思耶的人头。
鲜血滴在白雪之上,洇出大片鲜红……
……
唐奕漫无目的地左右看看,然后怔怔地把人头往街中一扔,“给老王爷送去……”
“嗯。”杨怀玉应了一声,来到他身前。
“今日王爷发丧,你真的不去?”
唐奕摇头,“他不让我送……”
……
回首环视众人,露出一个勉强的惨笑,“帮我上炷香,就说……”
“就说,我唐奕记下了,不拿回那块地,绝不近北屏半步!”
杨怀玉暗自摇头,老王爷知道唐奕的脾气,所以才留下这样的遗言。
不收回燕云,唐奕真的能一辈子不去见他。
“那你……”
“你们去吧!”唐奕打断他。“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杨怀玉点头,不去劝他,与曹觉、潘越使了个眼色,三人带着两颗人头,还有一众手下,上马而去。
唐奕看了眼黑子,“跑了好几天,回去歇着吧!”
黑子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
眨眼之间,辽朝使馆门前就只剩下唐奕和君欣卓。
唐奕就那么站着,在漫天雪舞之中,宛若一座孤石。围观的百姓们识趣地不去看他,不去注意他,仿佛这条街上,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
陪着他在雪中站了良久,君欣卓实在心疼,默默地抓住唐奕的胳膊,想给他一丝安慰。
而唐奕强撑了七天,那探过来的玉手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觉双膝一软……朝着君欣卓就倒了过去。
二人顺势,直接坐在了雪地之上。
……
君欣卓抱着唐奕坐在雪地里,在唐奕耳边呢喃安慰: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唐奕闻声,全身每块肌肉都紧绷着、颤抖着,用力抓着君欣卓的衣袖,死命地往她怀里钻。
没有眼泪,只是心口好像插着一把刀,让他喘不过气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唐子浩疯魔一般提头而出;怔怔地看着他立于雪中宛如丰碑;又怔怔地看着他颓然倒下……
不知道为何,心中升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他不是疯子……
他只是个不守规矩的性情男儿罢了!
……
大年夜,赵祯是在回山过的。
理由是:要为皇叔亲自守陵、除岁。
其实,他身为大宋天家,当然不用如此。赵祯的真正用心,是担心唐奕。
他怕这件事对唐奕打击太大,这孩子会受不了,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
大年初六,赵祯在回山开了朝。朝臣散去之后,独把文彦博、富弼留了下来。又命人去叫范仲淹、杜衍和王德用。
趁着几位老臣还没到,赵祯对文彦博二人道:“留你们下来给朕出出主意。”
二人一愣,“出什么注意?”
“唐大郎除了大年夜露了个面,这几天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过,你们给朕想想办法。”
文扒皮一听,不禁暗道,您和范公他们都没主意,我们就更没招了。
“陛下!”富弼出声道。“这个坎得大郎自己过,谁也帮不了他。”
文彦博闻声附和,“富相公所言极是!大郎重情重义,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给他一些时日,当自己就能调整过来。”
赵祯点头,“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